【恨又如何】
苏珩淡然依旧,看着双眼通红的苏璟,眼睛冷冽,犹如两把锋利的刀子,“苏璟,口口声声说不服,不甘,说朕所得的一切只不过是占了个嫡字。”他沉声冷笑,“苏璟,其实不然,小时的,最为自卑。只不过把一切的过错,都推给了朕是嫡子这一事上,所以认为朕现的一切得到的轻而易举,完全没有付出过努力。”
“苏璟,该醒醒了,这无谓的梦,也该到头了。”苏珩目光冷然,睨着苏璟看,面含讥诮。
苏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面色惨淡。事到如今,他已经没了一切,苏珩说的对,他苦心经营这么久,最后却输了他的狂妄自信之下。
想到这里,苏璟脑里极快的闪过一道灵光,他抬起脸来,笑的讥讽,直直的看着苏珩,说:“真以为那皇后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么?真该去问问皇后,这些年来,她心里想的念的都是谁!”
苏珩神色淡淡,并没因为这话就起了什么波澜,他心里平静如一汪湖水,无风无浪。
苏璟最见不得的就是苏珩这幅模样,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东西!他低低笑出声,看着苏珩的眼里无不是讥讽。
苏珩目露一丝怜悯,“说完了吗?”
苏璟一愣。
苏珩目中最后一丝怜悯抹去,旋即有层层叠叠的寒意漫上来,他高声一呼,外面守着的众御林军齐齐推开太极殿紧闭的大门,紧接着将苏璟押住。
苏珩摆了摆手,示意将苏璟带下去,却不料苏璟说了一句话,“此事全是一的过错,能不能求放过冉儿和两个孩子。”
苏珩说:“若能提前想到会有如此情况,还会这样做吗?说一句不好听的,其实心里只有自己,根本没为的妻儿想过。”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也赶尽杀绝了,苏璟闻言,啧地一笑,满是凄凉。
方才还一派肃杀之气的大殿马上便变得的寂静起来,简云鹤看着地上最后一具尸体被拖出太极殿,几步上前,“皇上,结束了。”
苏珩叹口气,“是啊,结束了。”
“皇上,天已晚了,先回去歇着罢。”简云鹤又说。
“不了,先退下罢,朕想一个待会儿。”苏珩语气平平。
简云鹤看出他眸中一抹沉色,于是微垂了眼眸,作了一揖,“微臣先行告退。”
简云鹤一步一步退出了太极殿,最后掩好那扇朱漆大门,两扇门合起之际,他看见里面那眸里一片沉沉的死气。
大门合起,殿里烛火摇曳,似乎还能嗅到一丝血腥味,殿下残留着的血迹,看苏珩眼里,只觉得有一股冷风窜进了身体里,冷到了骨子里。
苏珩转身仰首看去,处于最高处的那把龙椅,一殿的寂静中散发着无上的威严。他一步步的走向正前方的龙椅,将手搁扶手上,触手冰冷坚硬。
这把龙椅,确实是他轻而易举得来的,可他坐这个位置上对得起这个江山!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珩啧笑了一声,然后撩开朱紫色衣袍,坐了摆放龙椅的丹壁上,真是,冰冷硌……苏珩喉中溢出几声咳嗽,他握拳抵唇,不禁冷笑,又来了。
许久之后那压抑的咳嗽声才算止住,他以手抵额,低笑出声,“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来。”
这声话落,只见从暗处步出一个身着绛红宫装的女子,这宫里,能穿红色的,只有当今皇后。
萧君雅一身绛红宫装带着萧条的寂寥,苏珩却恍如看到了当日她嫁他时穿着的那身嫁衣。
苏珩扬唇笑了,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为何要这样对朕。”苏珩缓声说道,看着萧君雅面无表情的容颜,只觉得心里无比的抽疼。
“恨朕,对不对。”他苦笑着起身,一步一步步下台阶,走向萧君雅身前,“君雅,到底是恨朕的。”他苦笑出声,盯着萧君雅看,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表情来。奈何她始终都是面无表情,她连一个表情都不愿意给他!
萧君雅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暗色,深不见底,她直直的看着苏珩,说:“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如今还重要吗?”
“怎能不重要!”苏珩眼中涌上覆灭天地般的悲痛,“君雅,对朕难道就没有一丝半点的感情吗!这些年来,朕尽力补偿,朕将一切都给了!可是为何要这样对朕!”他死死盯着萧君雅,蓦地低声笑出来,“朕连亲手喂给朕的毒,都甘之如饴。”
“朕实不明白,为何对朕有如此深的恨意。”苏珩一脸沉痛。
萧君雅凝着苏珩看,“用一年的时间让喜欢上,忘了那个,却让余下的时间里伤透了心。皇上,问问自己的心,待可有一点真心?”
苏珩心头一震,“朕以往做错了,朕全都改了,是不肯原谅朕吗?君雅,朕发誓,朕待是真心,朕是真的爱!”他低声说着,似乎带了一丝恳求。
他从来没有如此低姿态的对说过话,但对着他最爱的女,他不知不觉的就放下了所有高度,甚至是恳求着她原谅他,“君雅,以前是朕浑,可朕如今将所有的爱都给了,朕尽一切的补偿,为何还会对朕恨至如此。”
闻言,萧君雅不由苦笑,“皇上,恨一旦扎根生芽,就再也拔不掉了。”
苏珩全身颓了下来,他缓缓注视着萧君雅,那双眼睛里饱含着深情,传达着情长难诉的悲痛,“朕不信,不信对朕只有恨,们以往一起的日子有多开心忘了吗?们还有奕儿和长乐,对朕还是有感情的是不是!以往对朕说过的话,不是骗朕的,是不是!”
萧君雅眸色清冷如雪,面上寒霜飞雪,望着他悲恸的样子,朱唇轻启,一字一句,“皇上如今心痛吗?”她看着苏珩面色一僵,扯了扯唇角,续道:“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大概也如皇上现这般心痛。”
苏珩呼吸徒然一滞,仿佛有一只手狠狠地捏住心脏,痛得的他几乎窒息。
“天牢的时候对纪诗云说过这么一句话,‘这个皇后只不过是皇上用来牵制萧家,制衡朝堂用的。高兴的时候,宠上一宠,不高兴的时候,踩上两脚。空有一个皇后的头衔,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她轻轻一笑,“皇上,可有说错。”
“按照正常发展来看,不会有孩子,皇上永远不会喜欢,萧家早晚都是死路一条。”她啧笑,面上冰冷依旧,“皇上,这一切,都是逼的。”
苏珩凝着她看了半晌,最终嗤笑一声,他抬手握住萧君雅纤细的肩头,眸色沉暗,“所以暗地里对朕下毒,想置朕于死地。那为何不直接将朕毒死!为何又要停药!为何一遍遍的催促朕看诊!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若真恨朕,为何不给朕一个痛快!这样这江山不就是的了吗!”他脸色沉痛,情绪有些不受控制,握着她肩头的手劲重了又重,眼神锐利中带着无法言喻的伤痛,甚至话语里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江山。”萧君雅喃喃低语,旋即啧笑,“以为稀罕这个江山?若真想要这个江山,大概皇上现就不会站这里了。知道吗,苏璟谋反之前,给了一张字条,说清远已经归顺他,说等他谋反事成,天下易主之际,就能走出这皇宫,和简云鹤永远一起了。他还说,他会保萧家一世安稳,给萧家无上的荣誉。”
看着苏珩愈发震惊的眼神,萧君雅动作温柔的拿开他置自己肩头的手,“这些条件很诱,是不是?”她直直的看着苏珩,上前几步,甚是轻柔的靠他耳边轻语,“可惜,想要的是皇上痛不欲生,一辈子活痛苦之中。”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都活悔恨、痛苦之中。”她低声轻昵,就像述说着什么情话,可出口的却是让他剜心万分的话语。
好一个痛不欲生,好一个一辈子活悔恨痛苦之中!
苏珩踉跄后退两步,满是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如此美的笑容,却是带足了蚀骨的寒意。
变了,一切都变了!
萧君雅望着他,扬唇笑了笑,说:“皇上是不是很不能相信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呵呵,皇上,纵使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以往那个萧君雅,她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现这个,是带着一腔仇恨重生的。”语毕,她眸里只剩了一片冷寂。
十八岁,是她第一次失子,最后一次被他伤透心的时候。此后,无爱,也就不会伤心。
“呵。”苏珩自嘲一笑,看着萧君雅的眼神里饱含了太多感情,那种感情太沉太重,他静静的看着她,上前一步,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暗哑着声音说:“成功了,让朕痛不欲生了,朕能体会到那时的感受了。”
她望着他此时爱恨交织的黑眸,听他一字一句的说到:“君雅,们生则同寝,死则同穴。”语毕,他哈哈大笑起来,眼圈却红了。他笑自己蠢,笑自己没出息,事到如今,他都还爱着这个女。萧君雅是毒,他甘之如饴。
萧君雅心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垂着眼,退离两步,看着他道:“没错,生则同寝,死则同穴。”
看着萧君雅面色冰冷的脸庞,他只觉得从心底里透出了一缕缕的寒气,绵延全身。
萧君雅静静看他一眼,续而转身离开,不料那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朕答应的话,一直都是作数的,萧家会一世安稳。”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苍凉至极,如入荒寂之地。
萧君雅脚下步子顿了一顿,旋即稳稳的离去,“至少,这个江山还是姓苏的。”
毫无情绪的声音听得苏珩连连发笑,眼圈更是红了一圈。
是啊,这个江山,还是姓苏。
听着后面传来的苍凉笑声中似乎夹杂着几丝哭音,萧君雅脚下再也不能维持住一贯的平稳,她觉得累,心累,身累。可又觉得畅快,但这之中却又似乎夹杂了一丝她不明白的情绪。
如意沉着脸色扶住萧君雅,萧君雅朝她一笑,说:“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与他的爱恨情仇,恩恩怨怨,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