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娘想得周全,是我想少了。”许樱顺着杨氏说道,她现在已经在想唐氏掌了家,会不会继续找她们母子三人麻烦的事了。
要知道董氏终究是弟媳妇、婶婶,比不得唐氏这个正经八百的婆婆、祖母来得仗义,若非董氏实在过份,她也不会早早的使出计谋,断送了董氏。
如今只剩下唐氏一个……
许樱又转念想到了祖父写信到连家的事,以连俊青的品性,应该是接到信就禀明了家里,往茂松书院来了,依着行程早就应该到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信儿?
许樱从心里往外不愿母亲改嫁,连俊青晚一天来,她高兴一天,想想唐氏的狠辣,又觉得母亲早一日离了许家都是好事。
她素来行事稳健极有主意,遇上母亲的事却是柔肠百转怎么想都不得要领。
杨氏不知许樱的心思,开始念叨一些家长里短了,“瞧今年这天儿啊,怕是要冷得晚……冬麦长得太高了,到了冷的时候要被冻死大半……”
许樱一抬头,忽然记起一桩要紧的事,今年冬天不光冷得晚,而且冷得急,她依稀记得上一世十月末的时候还穿夹衣呢,忽然一夜北风起,就下起了大雪,冷不防的冻伤不少人,冬麦也绝了收……又逢了春旱,春播的粮食没水浇灌,除了部分靠河的良田丰收了,别的地方都是欠收,来年是个小灾年……粮价涨得极高,若非后来朝廷从辽东调集了粮食过来平抑了粮价,怕是要有很多人家饿死。
许樱回屋第一件事就是召百合和许忠两口子来,三个人关着门商量了许久,“我瞧今年的天不好,到现在都近十月了还不冷,听说冬麦已经要长出两指长了,若是始终不大冷还好,若是忽然来一场寒霜怕是要欠收,辽东这些年产粮颇丰,粮价又低,劳烦许忠哥再跑一趟,能收多少粮食就收多少粮食,过了年听我的信儿,再押粮回来。”
许忠这些年也是在生意场上打过滚的,虽说知道许樱聪明,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姑娘……辽东的粮价虽贱,可这一是路途遥远,二是那边产的多是玉米、稻米之类的,玉米还好,稻米……万一要是小的一走天就冷了,再下几场雪……小麦不一定欠收啊。”
“我主意以定,许忠哥你不必劝我,左不过到了春天粮价一定会涨,无非赚多与赚少罢了。”
许樱说的也是实情,确实不过是赚多或者是赚少罢了,可千里迢迢运粮,赚得少就是赔钱,许忠瞧许樱态度坚决,百合又拼命向他使眼色,也只得应了。
许樱又拿出数张银票,“这是两万五千两银子,等到年底大明府的店铺应该还能再结出五千两银子来,到时候我一并给你送去。”许樱现在最赚钱买卖的是烟草,这东西本来是二十年后某个福建的商人贩过来的,没几年就有无数的人吞云吐雾了,大商人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许樱上一世也跟着贩过些个,利自然没有一开始贩烟的人厚了,到了这一世她自然抢了先机,自福建引来了烟草,又种又贩,着实赚了不少银子,外人只知道昌隆顺有大明府和辽东府两处铺子,却不知道在福建还有一间叫顺安堂的铺子,也是许樱的。
“只是委屈了你们夫妻,今年怕是要不能一家在一起过年了。”
“主子对我们恩重如山,过年本是小事。”百合笑道,她这些年没断了看许樱行事,觉得许樱聪明诡诈近乎于妖,对收粮之事,并不像许忠一样担心。
“这次许忠哥对外只管说是去收野山参,不要说要去收粮。”做生意,就是要先占了先机才能赚大钱,连家也好,展家也好,家底都比她厚得多,若是他们也想到了今年小麦要欠收,要去辽东或者别的省份收粮,一要抬高收购价,二要压低卖出价,许樱不做那样的傻事。
“是。”许忠想着,就算是这些人家知道了,会因为到十月里天还不冷,就大手笔的收粮吗?他也因此打定了主意,到了辽东先少少的慢慢收,这边有了些消息,再大手笔的收,左不过他去得早,旁人见这边冬小麦要欠收,再去收粮,已经晚了他近一个月的脚程了。
唐氏本来就是多年掌家的,她“久病初愈”强撑身体替生病的儿媳妇掌家,自然是上手极快,那些董氏新提拨上来的人,屁股还没把新位置坐热,就让位给了旧人,又因上位时得罪了人,一个个的比未上位的时候还惨,一时间许家下人里又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唐氏屋里的算盘珠子,每日都是从天亮拨到天黑,董氏身边的人也被过了几遍的堂,董氏辛苦收的那些家私不但没了,又因她得了“失心疯”连嫁妆都被唐氏收回来“暂管”。
这事儿旁人不敢说话,许桔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被身边的人窜叨了几句,带着人抹着眼泪就冲到了唐氏所居的正房,唐氏本来在低头看帐本,见她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了,眉毛立刻皱了起来,“桔丫头,你身边的嬷嬷呢?”
梅氏也被吓了一跳,她这几日一直被拘在唐氏身边,被当成贴身丫鬟似地使唤,忙得跟陀骡似地,做得却是下人活计,唐氏丁点权都不肯放松,她却是敢怒不敢言,却没想到许桔这个小姑娘,竟然有胆子往唐氏刀口上撞。
许桔并不理会唐氏,只是草草行了个福礼,“孙女给祖母请安,给六婶请安。”
“我不是早有话说吗?近日我身子不好,让你们这些女孩家在自己屋里做针线,不需你们请安,你来我这里做甚?”
“孙女是想要问一问,祖母叫人搜我母亲的屋子也就罢了,为何要连她的嫁妆也一并拿走了?”
唐氏冷冷一笑,看来她真的是“病”太久了,竟不知道许家的姑娘一个个都胆大包天到这个份上了,“你母亲病得糊里糊涂的,我将那些嫁妆收拢起来,备着你们几个孩子嫁娶时用,又有何错?”
“我娘既病了,为何不给她请大夫?反而招了一班和尚道士念经?”
“和尚道士是你老子请的,与我无干。”唐氏心道媳妇是白眼狼,养出来的孩子一个个都是狼崽子,她原先就算喜欢过许桔,如今也觉得这丫头一万个不好了,“我病了这许久,竟不知道许家的姑娘一个个都能上天了,竟如此跟我这个做祖母的说话,好似我是窝藏了她们母亲嫁妆的贼头窝主一般,来人,把姑娘带回去,没我的话,半步不许出闺房!”
唐氏身边的婆子早就跃跃欲试了,三五个人上去就把许桔给拿住了,许桔挣扎喊叫,却被其中一个婆子狠狠拧了一下胳膊,“姑娘,不想皮肉受苦在众人面前失了体面,还是规矩些得好。”
许桔素来欺善怕恶,凭着一股子气血来唐氏这里讨说法见唐氏怒了已经畏惧了,又被那婆子一拧,心里顿时怕了,瞧了瞧不说话的梅氏,“六婶!六婶救救我……”
梅氏为难地看了一眼唐氏,“桔丫头,听话,你祖母气消了自然就会放你出来。”
许桔愣了一愣,她这个时候才明白,许家的天变了,她再不是那个被母亲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了……
十一月
山里入冬总比别的地方早些,茂松书院虽在较暖的山谷,十一月的那场大雪来的时候,却也一样让人冷得猝不及防,麦穗领着两个婆子抬着火盆到了许樱所居的跨院,却见许樱开着窗,望着窗外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冷!”
许樱把窗子关上了,“只是透透气。”这一场大雪比她记忆里的要晚一些,但不似她记忆里一般难熬,那个时候她寄人篱下,每天都要不停地做活,能取暖的只有一个手炉罢了,一整个冬天下来,两只手上都生了冻疮,“娘的屋里点火盆了吗?”
“回姑娘的话,已经送去了。”婆子答道。
“送去就好。”许樱说道,外面传母亲的那些话,并没有传到母亲的耳朵里,可是如果回了许家呢?已经十一月了,唐氏既然管了家,定然不会让他们娘三个活得逍遥,之前唐氏不管他们是因为立足未稳,如今她必定已经将许家上下全一手掌握,又逢快要过年,定要将他们接回去。
到时候不用旁人说,唐氏旁敲侧击地问几句,怕是母亲就要受不了,连家到现在还没有信儿,连俊青真的变心了?许樱有点后悔自己不应该为了求稳妥加上心里虽明白母亲改嫁连俊青最好,却终究舍不得,不想沾手此事,没有早一点再传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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