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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玉米羹(十)

郑赛是一个武人,凡是武人,大多是爱喝两口的。这也许与他们所处的环境有关,也许与他们的生活习惯有关――在这个时候,肉并不是普通人能经常吃到的东西,郭崇经常去的驴肉汤馆生意火红,可如果细看就能发现,要肉的不多,就算要,也是最低份额的,盛到碗中,也就是一块两块,大多是去喝汤的。不过就算这样,也能说一声家境不错了。然而作为李业的亲兵统领,郑赛显然是不缺肉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酒肉总是不分家的。

很巧的,郑赛也喜欢喝驴肉汤,不过因为各种原因,他去喝的时候,往往都是要收摊的时候,不过因为他老是老顾客,店家会专门给他留下一份肉,有的时候还会给他留一张桌子。

这一天,郑赛和往常一样去喝汤,还没坐下,就又来了几个大头兵,吵嚷着要喝汤。汤自然还是有的,肉却没了,那几个兵士自然不依,非要店家再拿些肉出来,这个店家生意好,能留下一份已属不易,哪里还能再变出一份?那几个士兵纠缠不成,就转而让郑赛出让。郑赛怎么可能让?两边争执,一个士兵就捅了郑赛一刀?

“就那么捅了一刀?”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刘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王森站在了她面前对她进行详细解说。

“就那么捅了一刀。”

“郑赛就那么让捅了?”刘灿还是不信,她是见过郑赛的,知道此人虽说不上绝世猛将,却是有一定武力值的,她当时能一击得手,更多的还是他大意了――当然,现在也可以说是他大意,可这又和当时不同。毕竟郑赛对她不熟悉,她的长相又具有迷惑性――在女子中她也许可以用英气勃勃来形容,在男子中,她也就是清秀俊朗。可那几个士兵绝不会像她这样,何况,当时他们已经发生争执了,郑赛再大意也应该有所防备。

“就那么让捅了。据说一开始只是吵,然后其中一个士兵上前,一边吵着,就突然出刀了……在此之前,双方并没有动手。”

“然后呢,那个士兵呢?”

“跑了。”

“跑了?”

“是,郑赛虽然带了两个人,但他突然被杀,那两个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而那个士兵杀了人后却掉头就跑。等郑赛这边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人了。”

“……不是还有另外几个人吗?”

“也都跟着跑了。大郎君你知道,这一片四通八达,胡同众多,那些人跑进胡同里,很快就没了踪影,当时虽有不少群众围观,可见动了刀子都不敢上前,更不要说阻拦了,所以郑赛这边的人只看到了那些人往哪个方向跑,却是找不到人的。”

“那几个人也一定是分开跑的了?”

王森点点头,刘灿无言了,这一招做的真猛,连顶罪的都不出来,明摆着就是不给刘承佑脸面呢!是的,这是直冲刘承佑来的,虽然杀的是李业的人,可更是打的刘承佑的脸。一般来说,这种事,哪怕是因为私仇呢,也要推出来个顶罪的,总是让大面上过得去,而这一次,却是一个都没有,那真真是丝毫脸面都不给了。

“是那位史大将军吧,现在有什么证据吗?”

“都说是他做的,不过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都说?”

“是,当时看到的人很多,各种传言已经散开了。”

刘灿再次无言了,而没等她多想,宫中就传来了旨意,刘承佑要见她。

刘承佑已经完全气炸了,他见了刘灿就吼了起来:“思之,朕这次一定不能再忍了,史弘肇实在是太过了!”

“陛下息怒。”刘灿一边劝慰着,一边看向旁边的李业,后者一副悲戚,说句不好听的,就像是死了亲爹,“国舅,我来的匆忙,不知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李业叹了口气:“我也劝过郑赛的,让他这段时间少出门,他也是听了,可就爱那家的驴肉汤,还是死在了这张嘴上。”

……刘灿嘴角一抽,怪不得这位国舅历史上总是一事无成的形象出现,尼玛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好在李业感叹了一番后,还知道说经过,就把从手下听来的说了一遍,大体上和王森说的差不多,就是在他的形容下,那几个士兵的身手更为矫健,当时有三个人隔开了郑赛身边的两个人,另外一个突然出手,在哪之前根本没有半点预兆。

“就是有预谋的,就是一次谋杀!”刘承佑再次道,“朕就知道那史弘肇不会就此算了,果然在这里等着朕呢!”

刘灿没有说话,心说你当初拿人家做筏子,就该想到会有这一遭啊,史弘肇什么时候是个吃亏的主了?不过这么想着,她又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这事看起来的确像是史弘肇做的,但他先前都忍了,又为何在这个时候暴起?而且还是在郭崇的摊子前。

是的,经过王森的调查,后来发现,那驴肉汤馆的背后老板就是郭崇!这乍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一个大将军,开个驴肉汤馆,其实这很正常。在这个时候,有些产业的人都喜欢带田地产业投个有权势的人,以求平安。而有权势的呢,也会选一些不错的产业扩充自己的领域,以补充开销。那驴肉汤馆和郭崇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还不太清楚,但总是他庇护着的。虽然他现在有些失势了,可庇护一个汤馆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现在这事出在郭崇这里,却是给人双重难看了――郑赛是刘承佑的人,郭崇也算是刘承佑的人……

如果这事真是史弘肇做的,这个脸打的却是够狠了。可目的呢?只是单纯的打脸?刘承佑拿史弘肇做筏子,还有个试探的目的呢,史弘肇这么捅了一下,只为了打脸?

“思之,动手吧!”

刘灿唬了一跳:“陛下,冷静!”

“还要怎么冷静?他们现在都开始杀人了,今天是郑赛,明天会不会是国舅?再后天,会不会是朕?”

他这么一说,李业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虽然他不会像郑赛似的带两个人就出门,可他早先的最强武力的确是郑赛,对方能把郑赛杀了,要来杀他……

“陛下,这事还没有调查清楚,贸然动手,很容易落入别人的陷阱中啊!陛下有没有想过,此事也许不是史将军做的呢?”

“不是史弘肇?怎么可能!就是他!”

“陛下有证据吗?”

“这还需要什么证据?”

“那么,陛下以什么理由动手呢?将来史书上又如何做这一笔呢?”

“他们目无尊长,目无法纪,目……总之,是他们先对朕不敬的!他们对朕不敬,也不能怪朕处罚他们!”

“陛下可还记得玄武门之变?”

刘承佑一怔,刘灿道:“太宗事后虽给出了种种理由,可那总是他一生的污点。太宗陛下英明神武,堪称千古一帝……”

她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连李世明还要因此而受诟病呢,更不要说你刘承佑呢。是,杨史等人是对他不敬了,可一来他们有大义的名分――刘知远托付;二来他们也没真做什么过份的事情――那些逼迫欺压,换个说法也可以说教导指引,毕竟刘承佑自己也不是多光鲜。总之杨史等人虽然揽权霸道,可也没有逼宫篡位,你刘承佑要是就这杀了他们,历史上是一定得不了好名声的!事实上也真是如此,就算后来刘承佑失势,下场很不怎么样,评价中也没多少同情。

当然,如果刘承佑是一个强势的,有主见眼光的帝王,这时候一定会说只以成败论英雄之类的话,但很显然,他不是,于是面对刘灿的话他默然了。他又把目光转向李业,李业本来一腔愤懑,再加上害怕,是想要动手的,可被刘灿这么一说,他也犹豫了起来――刘承佑将来尚得不到什么好评价,更不要说他了!

“那按思之的说法,此事应该如何?“

“依臣之间,目前应该一公一私,一正一偏。”

“怎么说?”

“从公来说,陛下可以先查这几个士兵隶属于哪个军队,谁是直属上司,谁是头领,若正是史将军手下,陛下就可以光明正大问罪,不管史将军有什么理由,这也是个管教不严;同时,开封街头出现这种事,开封府尹、平章事都有责任,陛下也可让他们给个交代,这就是公!”

“那私呢?”刘承佑本来一脸晦气,听了这话也来了兴趣。开封府尹是杨玢的人,平章事就是杨玢本人!

“私底下,陛下则需要动用自己的势力来查清这是谁做的了?”

“还能不是史弘肇?”

“总要是确切了才好,若是想有人嫁祸,那必是包含了极大祸心!”刘灿声音深沉,她并不是故意吓刘承佑,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历史上刘承佑杀杨史等人透了各种蹊跷。一个人发迷有可能,两个人发迷也有可能,但经手的并不是一个两个,这些人集体都发迷了?在这个过程中就没有人劝说过?当然,也许真没有,但现在的刘灿,已经快是大半个历史阴谋论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