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答应一声,赶紧去追贾珠,胡嬷嬷骂了一声:“就知道偷奸耍滑的贱、蹄子!等赶明儿不把你撵出去卖了!”然后转身一掀帘子就进去了,胡嬷嬷一边在外屋熏暖身子,省的把凉气带进产房让王夫人受凉,一边说道:“这些个丫头子儿,都是贪玩的,等夫人身子爽利了,可得给她们好好舒舒皮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王夫人在屋里自然是听到了芍药的回话,于是笑道:“在自己府里,倒是很不用这般小心翼翼,我倒是希望珠哥儿能多亲近亲近老太爷,不说老太爷必然还有不少压箱底儿的好东西,绝对不能便宜了大房,啊不,外八路的亲戚,单就老爷子的人脉,只要老爷子多领珠哥儿见见人,若是能得到贵人赏识,珠哥儿的前程就不用愁了。不过,那几个骚、蹄子也得管管了!”
胡嬷嬷凑趣儿的说道:“可不是吗,这些个小贱、蹄子都是欠收拾的。等夫人出了月子,可是得好好整顿一下院子了,这段时间,夫人不舒坦,没精神管这院子里的事儿,可是让这些个玩意儿翻天了,连点儿规矩都没有!”
说着话,胡嬷嬷进了内屋,把香炉捅了捅,看王夫人心情不错,就说道:“夫人啊,嬷嬷这把老骨头是撑不住多长时间了,您看,要不就让我那个儿媳妇儿过来伺候您吧,趁着我现在还能活动的时候,正好也能提点提点她?”
王夫人叹气道:“这回是苦了妈妈了,就按照您说的吧,等出了月子,让周瑞家的进来伺候吧,您也很该想想清福了,一会儿您去库房拿二百两银子,再把我的那件儿狐狸皮的斗篷拿回去穿,冬日里挡风,您的腰也能舒坦点儿。”
这胡妈妈是王夫人的奶嬷嬷,只是王夫人的奶姐却在四岁的时候,为了追一只小猫掉到池子里淹死了,幸亏这胡嬷嬷还有一个比女儿小三岁的儿子周瑞,不然,刚死了丈夫的胡嬷嬷怕是就受不了打击去了。
这之后,胡嬷嬷是把这个吃自己奶长大,比自己女儿只小了不到两个月的二小姐,彻底当做了女儿来疼。王夫人这辈子唯有两个人的话,会言听计从,就是王子腾和这胡嬷嬷,她知道,这两个人不管是说什么,总归是不会害了自己的。
这次出事儿,胡嬷嬷更是主动进了佛堂伺候自己饮食起居,不敢假手他人,生怕贾家在这期间做了手脚,与自己的儿媳妇周瑞家的来回传递信息,送进来吃食,而胡嬷嬷现在可是四十多岁的老人了,难免有些病痛,再加上佛堂清冷,下人看人下菜碟,向来多有怠慢,煤炭缺少更是常事,胡嬷嬷只能尽量给主子用,自然是难免受潮着凉,引起老病。
胡嬷嬷替儿媳妇谢了恩,主仆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王夫人狠狠地皱皱眉,对胡嬷嬷道:“妈妈去看看,外面又怎么了?这还有没有规矩了?没得将这些丫头都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出去非得被人看笑话不可!”
这回没等胡嬷嬷出去外面就跌跌撞撞的进来了一个丫鬟哭道:“夫人不好了,大少爷晕过去了!”王夫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丫鬟说的是什么以后,很干脆的两眼一翻撅了过去,胡嬷嬷赶紧帮着王夫人顺气,半晌才让王夫人醒了过来。
胡嬷嬷道:“夫人可得顶住了,大少爷还等着您做主那!”转头又对传话的丫鬟骂道:“你个死丫头,木头人,一点儿眼力见儿也没有,还不快说,大少爷到底怎么了,因为什么晕过去,现在怎么样了?赶紧说,要是说错了,看嬷嬷我不揭了你的皮!”
小丫头赶紧磕头学话儿道:“之前大少爷要去梨香苑,正好跟要去给老太爷请安的老爷遇上了,然后老爷就让小厮抱着一起去了梨香苑,快到梨香苑的时候,老爷说,给长辈请安,必须心诚,既然已经歇过来了,那就下地走过去给祖父请安吧。”
小厮听话的将贾珠放在了地上,贾珠下地之后快走几步转过弯儿就是梨香苑的正门,正好看到拜了年,打算回后面刚刚修缮好的贾宅,只是因为这大年初一就飘着青雪,而贾宅的大门需要绕过宁国府,若是走路,成人脚程需要少半个时辰,这对于小孩子,尤其是不满百日的婴儿来说,实在是冷,所以他们决定坐马车走。
今天过来拜年,贾赦并没有按照世家的条例,几车几车的送东西,只是按照子侄孝敬父辈的礼数,给备了吃食和几身衣服,贾瑚和贾珍也只是给贾代善用稚嫩的手法抄了佛经,但是这些却很合贾代善的心意,乐的见牙不见眼的。
于是,当贾赦他们要走的时候,贾代善决定亲自送他们出来,金条去给贾赦牵马,元宝看着马车,贾琏的奶娘先上了马车伺候着贾琏,贾珍正要抱着贾瑚上车,就听后面一句:“贾瑚,你这坏人竟然撺掇着祖父不让我妹妹办洗三,我舅舅和府里都给了你们这么多好处,你们还不依不饶的揪着不放,真是贪婪,看我不替我妹妹好好教训你们的不!”
贾珠的这些话,直接让在场的大人们都呆愣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贾珠是从哪里拾起来的石头子就砸向了贾瑚的脑袋,这段时间一直跟贾赦习武的贾珍,全凭着对危险的下意识举动,直接抱着贾瑚一个转身离开了刚才的位置,避过了奔着贾瑚后脑勺的小石子。
贾赦赶紧运起轻功,接住了下盘不稳,要连着怀里的贾瑚一起摔倒的贾珍二人,没等大家松口气儿,就听贾珠啊的一声,却是被砸到车壁上的石子儿反弹回去砸伤了贾珠的头上,贾珠年幼受不住疼痛和惊吓,晕倒在了地上。
其实,若是普通马车,车壁上也就是木头和呢布车衣,石头砸在上面直接就会掉在地上,但是贾赦为了舒服做了火墙,自然是用白膏泥砌的车墙,没有两匹马根本就拉不动,这白膏泥可是用来修堤坝的,比现代的水泥还要强上不少,这石子儿打在车壁上,如何会不弹回去?
好在贾珠年幼,本身又是娇养的病弱小少爷,手上并没有很大的力气,这石头子儿反弹的力气自然也是有限的,但坏就坏在,这石头子砸在了贾珠的头芯儿处,一时让贾珠闭了气,倒在了地上。
头芯儿也就是我们说的天灵盖,这里在练武之人的眼里是一处死穴儿,轻易不会叫人碰触,因为,小孩子出世的时候,那里是开着的,只是根据婴儿的体质强弱,开合处或大或小罢了,它随着呼吸会忽闪忽闪的,直到三岁以后,才会慢慢的彻底闭合,没闭合的时候,若是按了,孩子会呼吸不畅,甚至会窒息死亡。
我们说的,小孩子眼净,三岁之前,天眼还没闭上的时候,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传说真假是没办法证实了,但是所谓的没闭上的天眼,实质上说的就是这头芯儿,所以在孩子小的时候,大人都会很注意不让人摸自己孩子的头芯儿,最开始给小孩儿剃福头,在头顶留块儿桃形的头发,除了祈福之外,就是提醒别人,不要碰孩子这里。
贾赦听到后面的声音,看到贾珠倒地,而自己怀里的两个孩子也没什么事儿,贾赦就放下贾珍和贾瑚,要去给贾珠看看,不管大人间怎么龌龊,或者之前贾珠做的怎么让人讨厌,这也毕竟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
但是,贾赦想要帮忙,那也得人家孩子的父亲领情啊,贾政看着儿子倒地,也顾不得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赶紧跑过去看贾珠怎么了,伸手试探到贾珠还有呼吸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作为父亲,贾政心疼自然是难免的。
贾政看贾赦过来,也顾不得做出君子端方的样子欺骗世人,直接破声道:“滚!你别碰我的珠哥儿,用不着你假惺惺的,谁知道你是不是要趁机害珠哥儿,给贾瑚报仇!”贾代善也心疼孙子,但是理智尚在,事情的经过他也全看在眼里,于是呵斥贾政道:“混账!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珠哥儿这般,都是你们给教歪了,还不赶紧去找大夫?”
贾赦自然是懒得热恋贴人家的冷屁股,冷笑的说道:“贾珠说的那些话,不正是你们大人教的吗?还他舅舅和府里给了我们那么多好处,不说,这王家给的好处是怕我将他王家女人干的事儿说出来,整个王家的女人都得绞了头发做姑子,那是给王家剩下的女孩儿花的买命钱!
就是荣国府给的,那也是我应该拿的,真要算清楚,我这还少拿了大半,这爵位是嫡长子继承,光一个爵位,你就得了大便宜,更何况,你本身应该得到多少东西,你心里就真的没数?别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完,贾赦也不在乎贾政和贾代善难看的脸色,以及四周吓得跟鹌鹑似的荣国府仆人,直接领着贾珍、贾瑚对贾代善行了礼,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