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闻言大怒,眼神一下犀利起来,锥子似的缀在皇后脸上。
这一阵心里十分烦闷,后宫中五个孕妇,除了周婕妤被禁足,还有元春以为,余者三位都流产了。结果,周婕妤生得公主,元春的龙凤胎又夭亡。足足一年了,后宫中死气沉沉,听不到一声婴儿啼哭。
太后心里原本就把小产责任算在皇后身上,不过因为今上皇位得助于母后徐太后支持,故而,对徐家一门多有宽宥。不想如今,皇后又对元春生了逼迫之心。
太后心里自有一本账,元春大约不能生育,不然也不敢孝期内与皇帝同房了。如今皇后如此勒逼上门,必定看破自己有心扶持迎春吧!
这一想,太后心里对徐皇后厌恶更深一层了。莫不是你自己不能生,就想让全天下女人都不能生,还一个贤惠的国母娘娘。
眼瞅着皇后还在声情并茂谏言:“母后啊,您到底仔细瞧过处方没有啊,贤贵妃残害龙脉啊,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母后,您要三思啊,皇嗣关乎国祚,不可轻忽啊,母后啊.......”
太后原本要等皇后回宫再派人前去申饬,这会子皇后意在叫嚣找死,天后也顾不得了。遂面色如霜,一声冷哼:“皇后说得好,皇嗣关乎国祚,残害皇嗣者死!”
回头一伸手:“桂嬷嬷?”
桂嬷嬷遂开了一个朱红锦盒,捧给太后娘娘观瞧。
太后娘娘却一摆手:“送给皇后!”
桂嬷嬷道一声是,恭恭敬敬将锦盒捧给皇后,皇后一瞧之下顿时吓得面色青紫,浑身抖索,犹如寒风中一片残叶,顾不得体统,手脚并用爬向太后:“母后,母后啊,儿媳冤枉啊......”
太后面寒如冰,双眸喷火:“不知所谓,我问你,坤宁宫中掌事太监王弘英真的是自己个跌进马桶被尿憋死了?还有他的兄弟王宏伟也是自己个失足落井死了?”
.....“还要不要我一一尽数?这些年本宫对你不够宽宥?皇帝对徐家不够优渥?不要以为你的那些字小心思别人不知道。回去吧,好好做你的皇后。”
随即,太后一声喧:“传本宫懿旨,皇后咆哮金殿,君前失仪,着令禁足一年,四皇子移出坤宁宫,已然交给坤宁宫修媛恩养。”
殿前女史应声是,却又道:“启奏太后娘娘,储秀宫只有秦宝林,没有秦修媛!”
太后娘娘额首:“即刻传令内务府,秦宝林恢复嫔位,晋位修媛。”
至于为何恢复嫔位,太后不说缘故,皇后却知道,那位惹祸的奶娘正是受了皇后指使,故意隐瞒病情,让小皇子吃了病奶,过了病气,差点一命呜呼。
内卫再一次奉命恭请皇后离开。
这一次,皇后没有挣扎,她一直在谋求改玉牒收养小皇子,如今太后毫不留情戳破了她当初伎俩,没有褫夺后位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她不敢奢望留下四皇子。可是她不甘心,她营营苟苟这些年,验看大功将成,贾元春犯了死罪啊。却这般轻易给她脱身而去,她不甘心啊,凭什么她被太后撕去了锦衣,剩下虱子,贾元春姐妹却依旧盛宠不衰?
皇后决定,临死,她也要拉个垫背,因此,皇后整整衣冠,朝着太后三跪九叩:“臣妾不过是心悦皇上,私心作祟,臣妾愿受责罚,可是,贤贵妃的却为了私欲谋害皇嗣啊,臣妾没有撒谎啊,月前,臣妾已经查证清楚,王太医也供认不讳,臣妾正要上报皇上,熟料王太医似乎有所察觉,主动请缨去了平安州,臣妾为了顾全大局,思虑等他回来再做惩罚,熟料,他竟然死在外头,母后娘娘,臣妾甚至怀疑,王太医死得蹊跷啊?”
“查证清楚?证据呢?就是这张处方?”太后终于不耐烦了:“桂嬷嬷,将证据还给皇后,让她给我们解说解说!”
桂嬷嬷将处方接了转交给皇后。皇后一看之下顿时惊叫起来:“这不对啊,母后,这处方不对啊,这处方被人换了,之前那张处方剂量是这一张处方三倍,”
太后顿时恼了:“皇后,你大胆,莫不是怀疑本宫作假?”
皇后吓得只磕头:“母后恕罪,儿媳不敢,可是,”
太后气极冷笑:“怎么?你还不服,你这是怀疑皇帝,怀疑德昭仪?”言罢直摆手:“看在已故徐皇后面上,你这话我只当没听见,乘着皇帝还没发怒,你回去吧,给你姑母徐太后留点颜面,也给徐家留些体面吧!”
皇后没想到忒证如山之下,已然给贾元春搬回去了,心里怄的只要吐血。却也知道,如今大势已去,也只有再图以后了。她再不敢龇牙半句,磕头而去。
偏殿内。
元春无声无息躺着,皇帝一脸急色,焦急万分。迎春冷眼旁观,心里终于确定,乾元帝跟元春是真有几分男女之情。
一时太医前来,跪地请安,却别乾元帝飞起一脚:“人命关天,闹这些劳什子,快救人,救不活,当心脑袋!”
太医被踢翻在地,也不敢起身,就着地上跪行几步,跪在榻前替元春诊脉,终于擦擦额头,松口气,回身叩拜乾元帝:“回禀皇上,贵妃娘娘只是受了刺激血气攻心,因此血不归经,身子并无大碍,只要细心调养三五日,必定痊愈。”
乾元帝闻言终于舒口气:“好,这一阵就有你提贵妃调养。治好了,你是大功一件。”
治不好,身价难保吧。得窥贤贵妃病情并不严重,只需要细心调养即刻。
“微臣领命!”周太医心里直抽抽,心里终于知道贤贵妃在皇帝心里特殊位置了,只怕这位养下儿子来,坤宁宫那位就难受了。
元春本来不过是心病而已,如今把皇后整得禁足了,又得了代理六宫的职权,元春在我日后,准确的按照太医推测痊愈了。
迎春发觉元春依旧在使用雪肤膏,甚是不解:“姐姐明知道这东西危害,如何还要执迷不悟?这东西用多了可是伤身子,难道漂亮比性命都重要?”
元春面色一暗,瞬间眼角一片晶莹:“我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如今这东西却停不得,怎么也要挨过腊月去才能停着他再行调理,不然,一旦失误,皇上会尴尬,太后娘娘会恨我,太上皇只怕容不得我了。你也知道,太妃去后,太上皇如何伤心欲绝,若是叫我撞在枪口上,岂有下场?”
迎春顿时哑口了。
元春反头倒劝迎春:“也没什么,我这般也很好,索性皇帝对我还有几分情分在,我冒险陪着他熬过这一阵去,他只有越发怜惜我,至于儿子,妹妹你生也是一样,将来咱们一起教养他成人成才也是一样的!”
之后,元春把持了后宫,迎春的日子过得春风得意。
十月底,宝玉返回京都,她乡试落第了。不过,在京都纨绔子弟中,他十四岁中秀才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了。他自己虽然失望,也不过是怕贾母跟黛玉失望而已。
元春原本作为皇后女史的时候就帮着皇后处理公务,如今以贵妃之尊打理后宫,越性名正言顺,处理得井井有条。
皇宫之中,无人敢于元春姐妹争锋。
时间很快进了腊月,皇帝九月孝满,太后娘娘去了一趟养心殿,回来就吩咐内务府重挂绿头牌。又命太医院替尚未承宠的嫔妃调理身子,方便承宠。
迎春在内四位被内务府核承宠资格,上至元春,下至储秀宫几位宝林,拢共十二位嫔妃挂起绿头牌子。
腊月忙碌,皇帝尤其忙碌,进后宫的日子少之又少,太后娘娘跟皇帝私下密谈几次之后,皇帝才开始在后宫中走动。
说起了,乾元帝还是恋旧之人,虽然迎春四个粉嫩的大姑娘已经核准了承宠资格,皇帝并未急着临行,反是把之前故人逐个安慰一遍。
腊月时候,乾元帝进后宫八日,出来其余四位每人睡了一夜,余下四日,因为皇后被太后传令取消了绿头牌,乾元帝全部歇在承乾宫。
每遇乾元帝在承乾宫留宿,迎春就被元春特特请去陪席,意在培养乾元帝跟迎春之间情分,因为元春了解乾元帝,这人喜爱情有独钟这种调调,倘若第一次稀松平淡,过后再不会记得你了。
所以,元春每日抓住机会,让迎春在乾元帝面前晃悠,意在让她们联络感情,日久生情。
元春做的太明显了,迎春看着她笑盈盈撮合自己跟乾元帝凑对,迎春只是觉得元春面上笑容那么假惺惺。
再者,迎春觉得这般姐姐妹妹的陪伴男人,讨好男人,心里也有些毛乎乎的不自在。
特别是乾元帝还很受用,似乎很喜欢这种调调。他往左边一睃元春,笑眯眯唤一声:“爱妃,别光顾着朕啊,自己个也要用些。”脑袋一偏,又看着右边迎春笑,见她数着饭粒儿吃得少,挑眉问道:“嗯,丫头,爱吃什么,朕让他们添几个菜?”
迎春只是觉得别扭,要陪皇帝没关系啊,一人一间房子分开来哈,这般姐姐妹妹挤成堆,算什么呢?
迎春觉得皇帝跟元春都有些恶趣味儿,这两人当着迎春打情骂俏,欢乐得很,只把迎春郁闷致死,尴尬的很。寻个机会,迎春私下询问元春:“姐姐真的一点也不介意我跟姐姐争宠么?姐姐不怕皇上将来偏爱我多过姐姐?”
赵飞燕还嫉妒赵合德呢!
元春一笑:“当然在意,不过,姐姐我在意的过来么?我一人之身能够抵挡天下美女吗?所以,咱们姐妹要同心,抓住眼下能够抓住的荣宠。”
元春也算是看出来了,乾元帝对迎春有几分兴趣,若是迎春知情识趣,懂得抓住男人,说不得迎春要在这里宫中风光数十年。
因为,迎春有着元春难以比拟的优势。
迎春不仅自身条件十分好,年轻漂亮,聪明灵巧,还生了一张天下婆婆们最喜欢,以为很有福气的鸭蛋脸儿。
迎春脸蛋粉白细嫩,白里透红,配合一双星子一般明亮水杏眼,喜庆又标志。
最重要,她身后站在太后娘娘。
元春虽然吃味,却知道此事势在必行,没有迎春,也有别人,如今挂牌的就有十二人,嫔妃以上就有九人,还有储秀宫中一群没轮上承宠宝林才人于美人。宫外还有十二位年后就要进宫,三年后还有大选。
比起别人来,元春宁愿迎春受宠。
因此,她便索性大方些,帮着迎春成为乾元帝心里另一份特殊存在。
元春希望在更多秀女进宫之前,迎春能够产下小皇子,一个得到皇上青眼的小皇子。只有养下小皇子,自己姐妹才能在皇宫中真正生根立足了。
否则,再多的荣宠也不过是过眼烟云,只有儿子才是女人根基与依靠。
正因为看穿着这一点,元春对迎春承宠的事情格外上心。
宫中除了远处时时刻刻记挂着迎春承宠之事,太后娘娘也是一般着急,内务府一早挂出迎春绿头牌。晌午的时候,太后的赏赐便流水一般送进延禧宫。
除开各种补品,最为各色的是其中有两全套餐具。其一是一全套色胎白瓷餐具,再有一全套银质餐具。
桂嬷嬷亲自带人送了来,细细交代迎春,这些日子就用这两套餐具,直到养下小皇子,这之前,不要碰触那些彩釉器皿。
太后又不放心,招了迎春当面嘱咐;“这这段时间内(承宠期间)饮食器皿改用银质,因为彩釉瓷对孕妇胎儿都不利。”
桂嬷嬷本事教养嬷嬷。说说无妨,太后虽然不是迎春正经婆婆,却是换地嫡亲的母后,正经长辈,也算得是迎春的婆婆了。
婆婆面授机宜,传授的却是如何正确承宠生生健康孩子。
迎春只觉得浑身血液一下都涌到脸上,一张面皮火烫烫的,热得似乎要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