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你……你说什么?”蒋明枚一骨碌从榻上摔下来,整个人都吓懵了,面无人色,两眼发直地瞪着冯妈妈,几乎说不出话来。
冯妈妈见她瘫软在地,愈发地没了主心骨,满脸惊恐地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那女阎王没有死,回头怕不是要拎着砍刀把我们俩的脑袋都给削了。”
崔玮君的厉害南州城里谁人不知,她虽长得一副秀美娇俏的好模样,平日里说话也甚是温和,可真杀起人来却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手里那一柄银抢不晓得收割了多少人的性命!
她若真来京城找她们寻仇……冯妈妈连想都不敢想。
蒋明枚满口牙齿上下打了一阵架,好不容易终于缓过劲儿来,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胡乱地擦了把脸,脸上渐渐露出坚毅的神色,喃喃道:“妈妈莫急,此事定有蹊跷。金凤银凰那两个小蹄子素来与我不和睦,十有□是见我要嫁入王府心里不痛快,特特地来寻我的晦气,胡乱编些谎话来吓唬我。那崔玮君若果真还活着,岂会这好几年不露面。你也晓得她的脾性,最是睚眦必报的,受了那么大的罪,怎会一声不响地咽下去。”
冯妈妈听她说得有道理,心中的惧意终于消减了不少,但终究还是忐忑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儿。想了想,她又提醒道:“且不说那两个小蹄子说的是真是假,这消息若传到摄政王耳朵里……”
蒋明枚顿时一凛,眸中凶光立显,漂亮的面孔上一片狰狞,煞是吓人,“王爷他……不会信的。”嘴里虽这般说着,心里头却是半点底也没有。
周子翎与崔玮君的感情有多深她最清楚,这些年她费尽了心思也不曾得到周子翎的一个笑容,而今借着仁和太后的名义成就了这桩婚事已是大不易。可他若听得崔玮君尚在人世的消息,这婚事还能不能作得准——蒋明枚的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这两个该死的小蹄子,早晓得她们要来坏我的好事,就该要了她们的性命。”蒋明枚满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只得狠狠地一扫桌面,“乒乒乓乓”一阵响,桌上的珠宝匣子被扫落在地,几只脆弱的玉镯子竟断成了好几截,心疼得冯妈妈只抽气。
只是这会儿二人都顾不上这些,冯妈妈终究还是有些害怕,想了想,犹豫不决地道:“要不,还是找人去金凤银凰那里探探口风,若是她们说谎诓骗人的倒也罢了,可若是真的,小姐可要提前预备着,实在不行,索性——先下手为强。左右那会儿也没外人瞧见,只消崔玮君一死,旁人的话都做不得数,王爷没道理听信他人之言,却不信小姐您这位未来王妃的话。”
“你要死了!”蒋明枚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冯妈妈一眼,咬着牙小声怒道:“你当京城是什么地方?就凭我们身边几个人,还想掀起什么浪来?再说,这消息只怕立刻就传到摄政王府了,但凡我们有一丝一毫的妄动,王爷岂不疑心?不说旁的,就连打探消息也不成,不然,白白地显得我们心虚。”
她扶着冯妈妈在屋里走来走去地想了一阵,终于还是有些不甘心,咬咬牙,梗着脖子朝冯妈妈吩咐道:“给我换身衣裳,我去会一会那两个小蹄子。”
冯妈妈晓得她最是稳重,立刻点头道:“那两个小蹄子最是骄纵狂妄,这府里头也就小姐能压得住她们。一会儿您问了,不怕她们不说实话。”说着,又赶紧去柜子里给她挑衣服。
“要那件大红色软绸烟罗裙。”蒋明枚忽然开口吩咐道。
冯妈妈眼睛一亮,立刻应是,又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全,您这一身打扮走出去,端地贵气非常,还不怕震慑不住那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冯妈妈伺候着蒋明枚换了衣裳,又仔细给她梳了个繁复无比的百合髻,发髻两侧各插了三支白玉雕花簪,显得整个人端庄大气,高贵逼人。
蒋明枚端着架子不急不慢地出了院子,一路踱到前院偏厅,挺直了背坐好,尔后才唤了个小丫头去把金凤和银凰引进来。谁晓得等了好一阵,却不见人来,冯妈妈终于坐不住,亲自起身去看,才到门口,就瞧见先前派去请人的小丫鬟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瞧见冯妈妈,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地行礼道:“那两位客人却是不肯来,奴婢好话都说尽了,她们也不搭理,喝了杯茶便走了。”
“走了?”冯妈妈气得只咬牙,怒骂道:“这两个没上没下的东西……”
“冯妈妈——”蒋明枚一脸阴霾地端坐在太师椅上,低低地喝止住冯妈妈的咒骂,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回里院去吧,何必跟她们计较。”说话时,人已慢慢踱了出来,煞白的脸上竟全是怨毒。
…………
摄政王府里,周子翎也得了信,听得这消息却只是挥了挥手,道了声“知道了”,下属不敢多言,悄悄地退了下去。
一会儿,高先生轻手轻脚地进了门,低声唤了声“王爷”,周子翎缓缓睁开眼,幽深的黑眸中有异样的光芒,“可是查到了什么?”
高先生躬着身子不敢抬头,“国师府里当差的下人换了好几茬,属下在京城里寻了许久,竟是半个知情人也没找到,所幸得了人指点,在城外的虹村寻了个婆子,年轻的时候在国师夫人身边当过差,后因犯了事被赶了出来。那婆子证实,郑国师当年的确与蒋母有首尾,国师夫人气急,趁着郑国师北上办事匆匆忙忙地蒋母嫁了出去,算算日子,蒋姑娘的确是郑国师的女儿。”
周子翎仿佛早已猜到这个结果,闻言连眉头都没动一下,面无表情地继续问:“还有呢?”
高先生顿了顿,悄悄抬头看了周子翎一眼,又继续回道:“蒋姑娘十四岁前一直都跟着舅父舅母一起生活,日子过得很是拮据,郑国师应并不曾接济过。之后数年,蒋姑娘一直住在南州,极少回京,并不见她与国师府有什么联系。只不过——”
他仿佛故意停在此处,顿了好一阵,不见周子翎垂询,自个儿却是收场,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属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那蒋姑娘是个孤女,无论是父母还是娘舅家都不曾给她留下多少财产,可属下四处打听,竟听说她平日里吃穿用度极是奢华,又在京城里买下那么大的宅院,也不晓得要多少银子……”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还是怀疑蒋明枚的。
周子翎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一阵,终于还是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眼看着婚礼渐渐近了,王府里却是半点喜气也没有,府里的林管事到底担心宾客盈门时丢了大脸,尤其是这桩婚事还是太后赐婚,若如此草草了事,岂不是打了太后的脸。左思右想了一阵,林管事终于还是忍不住来向周子翎讨个章程。
“下人们差事都已安排妥当了,厨房里请的是早些年出宫的刘御厨……”林管事才说了几句话,就被周子翎不耐烦地打断了,“这些事你作主就是,不用特意来回我。”
林管事面上赧然,小心翼翼地问:“那……府里头是不是也该收拾起来了,别的地方不说,王爷您的正屋——”
“正屋不动,”周子翎想都没想地回道:“隔壁的栖霞阁不也宽敞明亮,把那院子收拾出来就是。我的院子谁也不能进。”
林管事立刻明白了这位未来王妃在周子翎心里的位置,弓着腰应了几声,见周子翎没有说话的意思,遂知趣地告退了。待他出了门,周子翎方才冷笑了一声,摇头道:“何必白费了这么多工夫……”
再说书宁这边,在客栈里歇了一日,精神终于渐渐好了起来,第二日傍晚,竟又让冯培拿了自己惯用的银枪出来说是要练习。冯培哪里得肯,疾声劝道:“大人您身子还不容易才好了些,如何舞得动那柄长枪。不说您久病未愈,便是个正常人,怕是也举不起它来。”
书宁却只摇头,“早先蒋明枚跟着我学过些骑射工夫,虽不精进,多少还是有些架子在,我若连这柄银枪都提不起来,还谈何报仇?”若是不能手刃仇人,她又何必千里迢迢地奔到京城来!
“阿培你就别劝了!”金凤和银凰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院子,正听到她们说话,金凤立刻插嘴道:“你还不晓得大人的脾气,岂是你拦得住的。”说话时,人已走到了书宁跟前,一脸认真地道:“大人可要属下陪您喂招?”
…………
蒋明枚送妆这一日,场面甚是浩大。京城上下都以为蒋明枚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说是执掌黑旗军,但到底没个一官半职,在京城实在算不得什么,依仗着崔玮君的旧情才得了这桩婚事,京城里不少人都卯足了劲儿地想要看她的笑话,没想的竟从她府里抬出了足足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顿时把那些闲言碎语给击碎了许多。
书宁坐在二楼的窗口冷冷打量着沿街而过的送妆队伍,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朝金凤和银凰道:“人果然还是不能太得意,得意过了头便要露了马脚。她一个无亲无故,没有根基的女儿家竟能抬出这么多嫁妆,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人这些银钱来路不正么。”
金凤气呼呼地道:“大人您还笑得出来,她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还不都是从军中贪墨的,可都是您的钱。”
“无妨。”书宁愈发地笑得欢畅,“明儿我就把它们全给抢回来!”
晚上,高先生又悄悄地把嫁妆单子递到了周子翎的桌上,欲言又止。周子翎且眯着眼不搭理他,高先生很是郁郁,咬着牙琢磨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王爷,您可真要想仔细了,这蒋姑娘可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只要蒋明枚一日不过门,便算不得摄政王府的女主人,高先生一直没有放弃劝说周子翎退婚。
周子翎却置若罔闻,并不回他的话,反而若有所思地问:“你记不记得五年前白小姐遇害的事?”
高先生微微一怔,随即诧异地抬头看向周子翎,疑惑地问:“王爷怎么忽然问起这事儿了。”白家大小姐是先帝给指婚的对象,彼时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第一美人,却在婚事定下来后不久就死在一场大火中。高先生还曾亲自去追查过此事,艰难地找出了许多线索,最后都指向周子翎的心上人,南州城主崔玮君。再之后没多久,连崔玮君也被害身亡了。
想到此处,高先生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不敢置信地朝周子翎看去,却见他微闭双眼,面色安详,不见丝毫情绪。
天色渐暗,高先生懵然地走出院子,外头正忙得热火朝天,林管家指挥着府里的下人们张灯结彩,把栖霞阁装扮得喜气洋洋。高先生眯起眼睛,只觉得门上的喜字刺得人连眼睛也睁不开。
三月十二是个大晴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蒋明枚早已梳妆打扮整齐,只等着王府迎亲的队伍。她今日装扮得很是华贵,女人一辈子只有这一次,从今天开始,她再不是默默无闻,永远被人忽视的孤女蒋明枚,而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就连崔玮君也远不及她的尊贵。
只是,不知为何,她今儿总是有些不安,一颗心无缘由地乱跳,时不时地还要漏一拍。
“小姐多少吃些东西,一会儿上了轿,到了王府,可得等到大晚上才有饭吃。”冯妈妈端着一小碟红枣糕进了屋,小声叮嘱,又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了块特意切成梅花模样的红枣该送到蒋明枚的嘴边。
蒋明枚从善如流地吃了两块,却又吃不下了,冷冷地把下人们全都屏退,罢了才朝冯妈妈道:“妈妈你去把我柜子里那个檀木匣子拿过来。”
冯妈妈一愣,脸色微变,低声劝道:“那里头的东西——”
“你且去拿就是。”蒋明枚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冯妈妈无奈,只得放下筷子,转身去柜子里取东西。很快的,她便折了回来,手里抱着个小小的檀木匣子,担心地看着蒋明枚,欲言又止。
蒋明枚仿佛没瞧见似的,从怀里摸出一把黄铜钥匙,麻利地开了锁,打开匣子,从里头拿出一个手巴掌长的小圆筒,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怀里。
冯妈妈终究忍不住,低声道:“小姐,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好好的,拿这种杀器作甚?岂不是冲撞了您的喜气。”
“我不放心。”蒋明枚一脸坚决,“总觉得好像要出事。”
“能出什么事儿,一会儿王府里就来迎亲了,进了王府,还能出什么事儿?”冯妈妈小声唠叨,“若是被人瞧见了,不定怎么说您闲话呢,这京城里的女人们嘴巴最是不饶人……”
无论冯妈妈说什么,蒋明枚只假装没听到,冯妈妈见状,心知自己没法劝服她,终于泄了气。
外头的鞭炮炸响了整条街,王府迎亲的队伍已然到了门口,院子里立刻喧闹起来,与此同时,书宁也带着冯培几人上了马,不急不慢地朝摄政王府驶去。
摄政王府里客似云来,绕是林管家熬了通宵来收拾院子,但终究不能尽如人意,出了栖霞阁多少有些喜气,旁的院子里俱是一片冷清,完全看不出这里要办婚事。
京城里的女人们顿时有了热闹可看,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猜测着各种可能。
“嫁妆再多又怎么样,王爷到底还是看不上。”
“可不是,就她那相貌气度,哪里配得上王爷。还不都是太后娘娘撑腰。”
“人家好歹有太后撑腰。”
“到底是王爷旧识,多少有些情意的……”
“太后驾到——”一声尖细的通报忽地响起,大厅中诸人顿时安静下来,飞快站好了队伍,恭恭敬敬地跪地迎候太后御驾。
周子翎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虽是大婚,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大红色的喜袍套在身上,只衬得他那张俊美的脸犹如白玉砌成,清洌冷漠,毫无温度。
仁贞太后素来不爱热闹,极少出席这种场合,故今儿到的只有仁和太后一人。虽说仁和太后对蒋明枚心有芥蒂,但心里想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更不用说这桩婚事本就是她作主赐下的,若是不来,岂不是生生地给周子翎没脸。
仁和太后满脸笑容地道了声“平身”,又朝周子翎笑道:“今儿是王爷大喜的日子,本宫也是过来凑个热闹,大家不必太过拘束。这炎京城里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热闹了。”
周子翎脸上淡淡的,“嗯”了两声,并不多话。仁和太后见状,挥挥手道:“王爷赶紧去前头招呼客人,本宫素来自在惯了,自会寻人说话。”一边说着,又一边朝厅中打量,瞅见人群中低着头的宁家大少奶奶杨氏,笑着朝她招手道:“那可不是宁家的大少奶奶?”
杨氏闻言赶紧上前拜见,仁和太后对她格外和善,赶紧赐了座,又一脸关切地问:“府里的老太太最近身子可好?”
杨氏恭声回道:“回娘娘的话,老祖宗身子还算康健,只是到底年事已高,禁不住吵,故今儿不曾亲自来王府贺喜。”
“你来也是一样的。”仁和太后一边说话,一边由宫人们扶着往后花园走。厅里的贵妇人们亦紧随其后,一眨眼的工夫,这大厅里便划拉走了一大半人。
才说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便有王府的下人急匆匆地来报,说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仁和太后立刻眉开眼笑,朝众人一挥手,高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大家都去前头看热闹。”说罢,又风风火火地领了一大群人去了前院。
到大厅的时候,蒋明枚的轿子已经到了王府门口,周子翎却一动也不动地立在原地,犹如一根木头桩子,定定地看着那大红色的轿子,目光晦涩不明。
“新娘落轿——”司仪高声唱喝道,立刻有礼官捧着弓箭送至周子翎面前。周子翎也不接,冷冷地看着司仪,那司仪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四周安静了半晌,司仪不见周子翎有任何举动,心知要遭,咬咬牙,心一横,索性跳过了这一环,又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新娘下轿,跨火盆——”
周子翎如此不给脸,冯妈妈早已气得一脸通红,偏生又不敢发作,恨恨地咬着牙扶着蒋明枚下了轿,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跨过了火盆,一路往大厅里走。
仁和太后早已落座,端着架子高高在上地看着众人簇拥的周子翎和蒋明枚缓缓进屋,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笑。
“新郎新娘拜堂——”
“且慢——”仁和太后手里的茶盏轻轻往手边茶几上一放,将欲开口喝止,却听得下首的周子翎先开了口,他放下手里的红绸带,冷冽的目光朝四周环顾一圈,众人顿觉身上一凉。
蒋明枚猛地提了一口气,一颗心险些要跳出来。
冯妈妈气得一脸煞白,不管不顾地插嘴道:“王爷,有什么事不能回头再说,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哪里还有什么吉时?众人俱是心神领会,早从周子翎摆出那副冷脸开始,今儿这场婚礼就已是一出大笑话。
仁和太后眯着眼睛瞥了冯妈妈一眼,不急不慢地道:“这奴才好不懂规矩,王爷说话岂是你能插嘴的。”说罢,又立刻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笑容可掬地朝周子翎道:“王爷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周子翎并不看她,一双寒冰般冷冽的双眼直直地盯在蒋明枚身上,一字一字地问:“本王的确有话要问蒋姑娘。”
蒋明枚倒抽了口冷气,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猛地一掀盖头,露出精心雕琢的美丽容颜,盈盈双眸中盛满了泪水,咬着牙,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哽咽地问:“王爷若是不想与妾身成亲,直说便是,妾身便是脸皮再厚,也断不至于纠缠着您不放。您为何要如此落我的脸面,日后,还让妾身如何见人……”说到此处,眼泪终于脱眶而出,犹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滑落。
她相貌本就生得秀美,今日又好生妆扮过,艳丽非常,而今又作这悲戚可怜状,刹时间引得厅中诸人很是心软,更觉周子翎今日举动实在过分。
周子翎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眼泪,只冷冷道:“本王既然挑了这么个日子问您话,自然是心里头早就有了成算,你实在不必如此惺惺作态?我只问你一句话,五年前的宜山大火与你有何关系?”
宜山大火?
厅中诸人顿时色变,京城里谁不知道周子翎先前的未婚妻白家大小姐正是死在宜山大火里的。当时只说是意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忽然提及,且听他话里的意思,那把火竟是蒋明枚放的?
心念至此,众人顿时对面前小兔子一般可怜的蒋明枚生出了别样的看法。表面单纯可怜,私底下心狠手辣什么的,京城里这样的人可不少见。
蒋明枚气得险些岔过气去,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子翎,双唇直哆嗦,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冯妈妈还欲帮忙,被她一把拽住,旋即垂下脸,眸中泪珠又转了几圈,愈发地显得委屈又绝望。她咬了咬唇,闭上眼,任由那眼泪沿着脸颊缓缓滑下,最后终于呼了一口气,面上露出凄美的笑容,“既然王爷认定了是我,那便是我吧。左右在您的心里,我永远是不及她分毫的。”
“照你话里的意思,宜山大火竟是我放的不成?”大厅外忽地有人高声喝道,声音清冽干脆,犹如山涧清泉。但听在蒋明枚的耳中,却犹如恶鬼莅临。
书宁一身大红劲装,骑着匹油光发亮的大黑马,不急不慢地踱到大厅门口,鲜衣怒马,乌发雪肤,一双眼睛却犹如黑夜里最闪亮的星辰。
“蒋明枚,好久不见!”她眯起眼睛看着蒋明枚,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困死了,天天翘班去练车,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更不用说码字了。
今天这章够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