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弯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对顾溪居传授泡妞这门功夫了,此人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
但她还希望继续跟顾溪居讨论桑婵,毕竟弄清这地方男主们喜欢的女子细节,才更有利她日后的玛丽苏女主课程修炼。
这天她正对着镜子左旋右转,想着能看出点“弱柳扶风”的仙姿来,忽然听到侍女乙在门外喊:“盟主即将出发赴宴,你还不快出来?”
她赶紧拎起裙子朝外走去,侍女乙在门口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庞弯当然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那是很不喜欢,但暂时拿你没办法的厌恶之情。很快她就找到了这种神情的来源――待遇又一次特殊了,别人都骑马,唯独她被安排进顾溪居的车里边。
“怎么不说话?”顾溪居瞧她在马车里东张西望一声不吭,忍不住开口。
庞弯瞟了他一眼,小声道:“你不是武林盟主嘛,怎么还要坐这娇贵的马车……”
顾溪居还来不及开口,车外侍女乙冷冰冰的声音已经插入:“盟主出身世家,身子金贵,非一般凡夫俗子可比!”
庞弯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背对侍女乙,板起脸张牙舞爪将她的话又无声重复一遍,在说到“凡夫俗子”时,还特意翻个白眼,指指自己的脸。
顾溪居噗一声笑出来,伸手去敲她的额头:“胡闹。”
庞弯瘪嘴,乖乖爬到了马车窗户边。
去赴宴的路程很长,顾溪居没有再跟她说话,只是一直翻阅手中的书信,许是年代久远,那些信纸都泛黄起毛了。
他看得很认真,也很专注,仿佛要将这些字句都印在心上。
庞弯缩在角落里打量他,心想这实在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大度,包容,明事理,自傲却不自负,包括他的长相,一切都恰如其分――只可惜却偏偏被前辈抢先攻占了。
想着想着实在不甘心,忽然一句问话脱口而出:“盟主可有弟弟,表弟或堂弟?”
搞不好还能拐个属于自己的男主回来。
顾溪居抬眼看她,额间垂下一缕青丝:“没有。”
庞弯心中失望,想想又补充道:“侄子也成。”
顾溪居摇头:“我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
好不容易想到的出路被堵死了,庞弯唉声叹气一句,软骨蛇般懒洋洋瘫倒在软榻上。
“好端端问这个作甚?”顾溪居放下手中书信,静静凝视她。
“如果,如果……”庞弯将脸埋在垫子里,气鼓鼓嘟哝,“如果你有弟弟的话……”
“如果我有的话呢?”
下一瞬间,顾溪居已欺身来到软榻上,他双手撑着垫子俯在上方,朝她垂下挺拔的鼻尖。
庞弯不肯抬头,只是口齿含糊的说:“我就,我就……”
始终没听见下半句,于是顾溪居将头颅贴得更近,青丝不期然抚上少女圆润的肩膀。将那缕恼人的发丝随手撩开,他又低声追了一句:“嗯?”
“盟主,到了!”马车外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于此同时,侍女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掀开门帘,却见车中两人端着淡定的菩萨脸,规规矩矩分坐两边。
切,她在心里嗤了一声,对庞弯没好气道:“下车!”
殿内灯火一盏盏点亮,获准随顾溪居入宴的侍女只有庞弯一人,于是庞弯清楚感觉到,侍女乙瞬间炸毛。
倒是侍女甲很淡定,她昂首挺胸佩剑站在门口,在庞弯经过时还特意扶了一把,吓得庞弯一进门就开始上下检查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最后发现是自己小人之心了,遂作罢。
这日宴席氛围相当宏大,约莫有百余人参与,个个都是趾高气昂的练家子模样,庞弯垂着脑袋佯装乖顺跟在顾溪居身后,眼睛却透过睫毛悄悄四处打量。
“不用猜了,都是各派掌门。”有人在她头顶说了句。
抬起头一看,是笑容满面白衣飘飘的。
顾溪居此时已入席落座,他的桌子被安排在最高的台阶之上,庞弯与分立于他身后左右两侧,仿佛金童玉女青春门神。
趁其他人纷纷坐下的当儿,庞弯用极小的声音对问:“是武林大会吗?”
摇头,用同样的音量对庞弯回答道:“不,是季度汇报总结。”
只听顾溪居清咳一句,场中顿时鸦雀无声,左座下一髯须大汉帅先起身抱拳:“衡山徐容在此,参见盟主!”
“大理段知秋在此,参见盟主!”又一玉面公子起身抱拳。
“唐门唐飞凤参见盟主!”“嵩山丁槐里参见盟主!”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自报家门,其中不乏年长顾溪居许多的,神情和语气都相当恭敬。
一圈人报完了,大约来了三十多个门派,顾溪居点点头,问道:“最近各位可安好?”神情架势颇有几分帝王上朝的调调。
各们各派很快开始了汇报,大部分都是说门下弟子铲除了多少匪徒败类,缴获了何种宝物这种邀功扬名之事。倒是那蜀中唐门的飞凤姑娘颇为有趣,轮到她汇报时,她说自己新研制了一种春/药,可以让中毒者将任何人看成自己的心上人,从而毫无负担行苟且之事。
春/药向来是上不得台面的,所以不等她说完,殿内已经有人发出呸呸的唾弃声。
“诸位可知,世间最难参透的乃情关二字?”
唐飞凤并不气恼,只是笑嘻嘻转头看向大家。
“即便是最厉害的春/药,内力深厚的人也能咬牙运功逼出,只是倘若对象是自己心上人的话,那可就……”她话到这里,嘴一抿,话一顿,眼中媚意盈盈,“世人都说春/药乃□□,如本无情,因何催之?”
言下之意,现今市面上的春/药只控制身体不控制脑子,都是不入流的下下乘。
顾溪居对她的说辞未置可否,只是问了句:“唐掌门今日说这个,有何含义?”
唐飞凤嘻嘻一笑:“求盟主给这药起个名儿。”
顾溪居凝眉略一思索,道:“既然能控制人的心神,便叫南柯吧。”
唐飞凤脸上笑容更甚:“盟主风雅!我本还想着叫极乐好了,毕竟吃了这药便能登入极乐世界,现下仔细再想,与心上人共赴巫山又如何?假的终究成不了真,不过南柯一梦罢了!”
“这姑娘是个强势的。”悄声对庞弯道,“跟你一样是母老虎,泼辣货。”
庞弯心知此人是逮着机会就戏弄自己,只是剜他一眼,撅起嘴。
唐门一过,汇报工作又干巴巴毫无乐趣起来,偶尔有两个门派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掐一掐,但也都在顾溪居的调节下很快化解。庞弯掐指一算,耳中听到最多的还是“魔教”两个大字,不由得在心底叹气――假如没有魔教,江湖多么无聊!
转眼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场中人还在汇报并相互交换意见,从中午到现在,庞弯什么也没吃,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脊梁。
渐渐的,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眼中只剩顾溪居案头那丝毫未曾动过肥美鱼肉,还有一大堆甘美莹澈的瓜果酒水。
“咕嘟。”她瞪大眼望着它们,咽下一口就快要流出的唾沫。
顾溪居一直在听大理段式谈茶花的培养之道,等段知秋讲完了,他招手叫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弯腰凝神听着,忽的眼睛一亮,朝庞弯瞟来。
庞弯不知他究竟在看什么,也歪起脑袋,愁眉苦脸回了他一眼。
她的意思很明确――大哥,我饿。
只见朝顾溪居点了点头,悄无声息退下,很快又再度登场,身边跟了一个人,侍女甲。
“换班。”他拍拍庞弯的肩,用口型朝她说了声。
庞弯欢喜的无以复加,屁颠屁颠跟着他跑了。
侍女甲则用一种“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淡定之姿重新站在了曾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满面红光,英姿飒爽。
庞弯随来到一个小亭子里,亭中早已备好了足够她果腹的糕点,于是庞弯先以猛虎出山之势抓起一块醉鸡丢到嘴里,又以飞鹤展翅之姿抄起一叠桂花糕抱在怀里。
吭哧吭哧吃得不亦乐乎,三块甜糕连续入腹,方察觉气氛不对――并未走开,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庞弯含羞带怯朝对方递过去一叠红豆酥:“您来点儿?”
摇头。
于是庞弯拈了块红豆酥放自己进嘴巴,津津有味嚼起来:“有事儿直说,闷着不好。”
一笑,这才意味深长道:“弯弯姑娘,你可知,盟主对你着实非常好?”
庞弯想也不想便大力点头:“他确实待我非常之好。”想必这桌糕点酒水,也是他听见自己腹中响声,才特意让人准备的,不愧是心思细腻的人上人。
望着她,嘴角笑容开始一寸寸扩大:“那姑娘可曾想过,盟主为何会对你这么好?”
庞弯睫毛忽闪,放下手中点心,叹口气。
――想过,怎么没想过!拥有玛丽苏敏感体质的她,当然无数次想过!可心里明白无论如何答案也不会是她期望的那个,所以她索性就不想了。
“盟主爱才之心甚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悻悻说出正确答案,埋怨现实残酷。
嘴一抿,他本来是个俊美的白面郎君,这么一抿,倒显出几分邪气来。
“姑娘虽个性娇纵……”他说到这里,刻意停下看了庞弯一眼,瞧她面无表情没有不良反应,这才继续道,“但也是个明事理的,加上姑娘内力与功夫远超凡人,盟主着实需要这般人才相助。”
庞弯没说话,她想顾溪居那样的武学修为早已冠绝天下,何需他人相助?
仿佛看破了她心思,不急不缓道:“盟主虽拥有绝世武功,但他年纪轻轻就登上至尊之位,这般不俗经历,也致使他日后要面对很多难关。”
庞弯本打算继续沉默,她想二十几岁做武林盟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玛丽苏大陆上十六岁就成为宇宙首领的例子海了去了,只不过眼见目光殷殷,只好硬着头皮奉承一句:“盟主这种人才,怕是百余年来也出不了一个。”虽然玛丽苏大陆上每天都欣欣向荣盛产着。
点点头,这才将话音继续:“如姑娘所见,当今各门各派表面上对盟主是恭恭谨谨,但暗地里,也有人心怀反骨。”说到这里,他不自觉拧起双眉:“比如那昆仑和少林两派,虽口头承认盟主,但却从未派人曾参与集会,次次都借故推脱……”他恨恨咬牙,“故意落人话柄!”
“盟主以真本事坐上了这个位置,却有不少人等着看他笑话,甚至有人开盘下赌,赌他什么时候会从宝座上告退。”苦笑起来,“毕竟武林盟主不仅需要高超的武艺,更需要有本事有手腕有业绩,镇的住江湖上万千凶神恶煞。”
庞弯这下听明白了――原来顾溪居因为年纪轻资历浅,现下这个盟主之位坐得并不稳当,还有好些人对他虎视眈眈呢!
只惦记贼吃肉,没见过贼挨打,想到数月来自己只关注顾溪居气定神闲一呼百应的光辉面,却不曾想过人家光辉背后的苦楚,庞弯心中涌起一股柔肠。
“让盟主做几件能堵众人口的大事不就行了?”她朝建议。
“确实如此,”叹气,“只是现今之势,盟主唯有做两件大事才能彻底堵住众人的嘴。”
“哪两件?”庞弯好奇看他。
“将孤宫势力纳入麾下,或者……”
他眼中现出一抹狠戾决绝:“彻底铲除拜月魔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