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的光明没有到来, 国师却比光明更先到来了。
紫衣白发的美人手里捏着拂尘出现在糕点铺子的后院时, 谁都没有发现。他就仿若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 那样自然从容地进了这后院, 仿佛他本该就在这里一样。
西门吹雪在看见紫衣人的时候第一时间将剑抵在了紫衣人的面前,剑光凄冷,宛如秋霜,然而被剑指着的紫衣人却是无动于衷。
他轻轻抬眸,看着一个被玉罗刹意图养成绝世剑客的年轻人道:“现在, 你还打不过我。或许,十年后可以尝试一下。”
西门吹雪闻言却不为所动, 手中的剑却没有丝毫要收回去的意思。
“朝闻道,夕死可矣。”西门吹雪的目光灼灼, 仿佛看见了一个能够与他配得上的对手。
国师闻言轻轻皱了皱,然后道:“可惜不是现在, 你死了,玉罗刹会找我的麻烦。”
说完,国师的目光约过了西门吹雪,然后落在了走出来的一群人身上。
国师一一将在场的所有人扫过,然后道:“两个宗师, 三个接近宗师, 为了对付我,倒是下了不少的血本。”
听着国师的话,众人不由相互看了看,想知道自己里面第二个宗师是谁。
只见原随云勾起了嘴角, 然后道:“我自认为我隐藏得很好,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原随云是一个练武天才,他早就到了宗师的境界,只不过为了防止树大招风,这才隐瞒了下来。
国师闻言没有理会原随云,他只把目光落在了宫九身上,最后国师开口道:“你和她的确长得很像。”
宫九闻言眯了眯眼,手将自己腰间的赤龙封雪剑按住,他看着国师道:“那你能够告诉我,当年我的母亲是为什么死的?”
话音落下,微风吹过,将国师宽大的衣袖轻轻吹起,接着国师那微渺的目光落在了宫九身上,他道:“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说完,国师一挥拂尘,然后将众人拂开,伸手将站在人群中的顾书离抓住,然后笑着道:“今日不是来同你们讲旧事的,若是想要救回他,那么便带着长生不老药来观星台见我吧。”
“阿离!”宫九的赤龙封雪剑出鞘,恨不得直接将那紫衣白发人斩于剑下。
然而,还没有等宫九的剑靠近,顾书离便朝着宫九眨了眨眼睛。见此,宫九不由愣住,突然想到,他的小大夫,武功可比他高上太多了。
就在宫九愣神的片刻,国师便已经带着顾书离离开了这座小院。
看着国师离去,陆小凤走到宫九身边,拍了拍宫九的肩膀道:“我们一定会把顾大夫救出来的。”
宫九看了一眼准备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陆小凤,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陆小凤,其实阿离是他们中武功最高的那一个。
花满楼闻言也连忙走上前道:“世子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把顾大夫救回来的。”
至于原随云,从国师将顾书离带走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要知道顾书离昨天便告诉他,他的眼睛可以被他治好。现在,顾书离被国师带走,要是顾书离有什么损失,他的眼睛就别想治好了。
于是,原随云捏着扇子开口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把顾大夫救出来。”
司空摘星见此,手往大腿上一拍道:“实在不行,我就把顾大夫从观星台偷出来,除了偷东西,偷人我也在行。”
陆小凤听了司空摘星的话,连忙捂住了他的嘴,然后道:“你可住嘴吧。”
你没看见宫九身上的杀气已经快实质化了吗?还偷人,还偷顾大夫的人。
司空摘星惊恐地看着宫九,不就是说错话而已,至于这样吗?
此时,西门吹雪已经将自己的乌鞘古剑收了起来。刚才在面对国师的时候,他感觉到国师身上的威亚比玉罗刹给他的更重更强。国师,至少也是和玉罗刹同一个境界的强者。
想到这里,西门吹雪略微皱起了眉头,要知道玉罗刹可是半步大宗师。
而在顾书离那边,国师并没有过多地为难他,只是将顾书离扔在内室看管了起来。
夜色渐深,灯光明灭,珠帘晃动间,有侍者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国师接过汤药一饮而尽,然后低声地咳嗽了起来。辽国皇宫中储藏的人参雪莲虫草如同流水一般进了这观星台,然而这对于国师来说,还不够。
顾书离靠着墙壁看着刚刚喝完药正在低声咳嗽的国师道:“你快油尽灯枯了。”
只见国师微微抬起了头,如雪的容颜染上了几分薄红,他轻轻地偏了偏头道:“怎么?你看的出来?”
顾书离看着国师声音肯定地道:“自然,我是个大夫。”
只见国师站起了身来,他看着顾书离,眼里带着笑意,然后道:“那你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大夫,至少寻常大夫可看不出来这些。”
说着,国师又低声地咳嗽了几下,随后他放下了手看着顾书离道:“我突然有些后悔带你回来了。”
“为什么?”顾书离摸着腰间的笛子开口问道。
只见国师如同玉石一般的手轻轻覆上了脸颊,然后道:“因为,比起囚禁一个聪明人,我还是更喜欢囚禁一个没有脑子但却武功高强的人。”
“一个聪明人,就意味着事情有无数变数。”
话音落下,国师的拂尘挥出,直袭顾书离的面门。
这个时候,顾书离才看出,国师手中的这把拂尘是一把剑。
当剑尖快要到顾书离面庞的时候,剑的去势这才被顾书离手中的笛子截住。
国师见此目光中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我不仅是个聪明人,而且武功也不差。”顾书离笑着说道。
国师收回了自己的拂尘,已经没有再大的必要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局。
当国师重新坐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淡雅出尘的样子。
“是我想错了,我以为这天下没有人到达大宗师的地步。”国师平静地说道。
顾书离的脚步虚浮,是那一群宗师和半步宗师中看起来武力最弱的一个。然而国师却没想到,这却是大宗师的返璞归真。
顾书离见此也坐到了国师的面前,然后开口问道:“既然你现在也打不过我,那么不妨说说你的事。”
“我的事?”国师轻轻抬眸看向顾书离,不明白顾书离为什么要让他讲自己的事。
顾书离点了点头,然后道:“比如,你一个宋人为什么要帮助辽人?”
国师闻言看向了外面的天空,天上的星辰已经全部挂了起来,宛如一条璀璨的银河,然后他低声道:“你可知《道德经》中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顾书离点了点头,这句话说的是天地本来就没有所谓的仁义,它将万物都当做无所谓的东西平等地对待。
国师看见顾书离点头露出了笑容,然后道:“所以,是宋人还是辽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完,国师轻轻拨弄着案几上放着的命盘:“天道说辽国当兴,我自然不会逆天而为。”
至于镇守雁门关的太平王,自然就是天道的挡路石。
顾书离看着面前的国师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他的手指点在国师面前的命盘上,然后轻轻用力将它击碎。
国师见此不由一惊,神情中带起了一些微微的愤怒。
只见顾书离收回了手指,然后拍了拍手道:“你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将自己当成了天道,所以辽人宋人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差别。”
“自然。”国师一脸平静地回答道。
“那么,既然你将自己当做天道,将世间万物平等地对待,那么你又为何要顺从天意?”顾书离脸上带着笑容,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这……”国师迟疑了。
“既然世间万物都是刍狗,那么天意也不例外,你顺什么天意?”说着,顾书离轻笑出声,“你的公正有失偏颇啊。”
国师闻言捂住了心口,吐出了一口血来,面色也苍白了许多。
顾书离挑眉,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笛子道:“你真的将众生平等对待了吗?你真的不是为了你的私心吗?”
在顾书离看来,国师真的将天地万物公正对待了的话,就不应该插手王朝的兴替,应该任由其自己发展。
至于国师,说到底不过是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在修为没有精进,而自己寿数快到的情况下,才想到借用王朝的气运延续自己的寿命。只不过,这辽王朝的寿数也快到头了。
原本坐在地上的国师突然站起了身来,他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的无数殿宇露出了笑容来。
“你说的对,在我开始选择的那一刻,我就偏离了我的道。”说完,国师的拂尘便击向了顾书离,“可我无论如何都想活着啊。”
顾书离被打得手脚一乱,直接被拂尘甩出了阁楼,而国师也跟着飞了出来,同时他的手中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剑。
“我倒想看看你在这无所依凭的半空中,能用什么改变方向。”国师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顾书离:现在召唤宫九来得及吗?
宫九:来得及!
顾书离:哦。(打开自己的金手指,转变方向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