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一早就叫人换了衣服,梳了头发,就要去侯府,崔妈妈笑劝道:“太夫人去侯府做什么,有什么要吩咐,只管打发人去,或是叫那边管家过来吩咐就是了。侯府城那边,只怕劳动着。”
太夫人现是一跟她说话就一肚子气,便冷笑道:“我没那么大体面,叫得动谁?”
只是催着人备车去侯府,又打发人去接了陈三老太太一家子,崔妈妈只得跟后头伺候了去。
因崔妈妈不能跟主子一辆车,正是便宜时候,太夫人忙叫人把陈三老太太接到车上,那陈三老太太上车来就笑道:“恭喜大嫂,眼看着就能回侯府了。”
太夫人笑道:“那原是你出计谋好,我只想着,还有一点儿疏漏,只怕到时候说了不大好,趁着如今,先问问你。”
“有什么?”陈三老太太问:“大嫂这是担心什么呢?老祖宗要把小辈养自己跟前,那是天经地义,家家户户都有例子,并不是咱们家异想天开,她能有什么话来回您老人家呢?她敢说一个不字,那就是不孝,现成把柄就递了过来,凭她是谁,身份再高,这忤逆二字她也当不起。”
这个便是太夫人和陈三老太太商量过完美计策,老祖宗要抱孙辈膝下教养,那是常有事,一是老祖宗养大了孩子们,如今老了寂寞,有个孩子膝下承欢,也是孝敬意思,二来,又能加重孩子们身份,都是好事。
当然这种好事,对武安侯家来说完全就是两码事了。一旦哥儿养太夫人跟前了,生死由了她,郑明珠何事敢犟?自然事事都得听太夫人吩咐,又何愁武安侯府不赶紧着把太夫人接回去呢?
抱走宝哥儿,真是一举多得好事儿。
可是这样事,武安侯府并没有拒绝余地,就是陈夫人,也不能明着拒绝,只不过太夫人与陈夫人交手久了,败北也多,生怕有什么漏洞给陈夫人抓住,功亏一篑罢了,是以才觉得如今正是天赐良机。
如今趁着陈夫人陈颐安都不帝都,没有人给郑明珠撑腰,她一个年轻媳妇,凭她身份再高,就是借她一个胆子,又如何敢忤逆老祖宗呢?
说起来,陈夫人刚生下陈颐安时候,太夫人就使过这一招了,当时虽说太夫人也阴过陈夫人不少次,到底一家子面儿上还是和睦,陈夫人也并不敢说一个不字,只得让太夫人把陈颐安抱了去,过了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陈颐安好端端睡床上,就滚下床来,头上肿起了一块,陈夫人哭着去找老侯爷,这才把陈颐安接了回去。
为此事,老侯爷发了脾气,夫妻也生了嫌隙。
太夫人这二十年来一直怀疑是陈夫人支使丫鬟说哥儿摔着了,不然,刚出月子孩子,自己哪里滚下床来?
此事且不管,只看如今,老侯爷没了,她还是侯府太夫人,谁还能强着她不许抱走孩子?
太夫人便道:“别也罢了,我想着,要是她又用宗室身份来档我怎么办?要是说这孩子有天家血脉,须得上奏,那……”
太夫人吃一堑长一智,有了除夕当晚郑明珠用宗室身份逼她丢了脸面,此时不免也有点担忧起来。
陈三老太太笑道:“大嫂真是多虑,上奏又如何?宗室里头这也是常有事,别说以往有皇子公主养太后跟前,就是如今公主,亲王妃,亲自教养孙儿也不少,且大嫂别忘了,前儿初八才去了宁国公府,宁国公老祖宗也不是亲祖母,瑞和县主嫡子还不是抱给老祖宗养着呢么?”
是以,陈三老太太得意笑道:“宗室身份又如何,这话儿一说,咱们包管叫她说不出话来才是。”
太夫人高兴道:“弟妹说不错,果然是没一丝儿遗漏,怎么想都想不出她能有什么法子档了我,若有半个不字,这忤逆罪名就再跑不掉了。”
陈三老太太恭维道:“大嫂说不错,成了咱们入主侯府,依然是老祖宗,谁也不敢不敬您,不成,那也是她们罪名,不管如何,都是咱们好处呢。”
越发说辣欢喜起来。
太夫人到时候,郑明珠正甘兰院听人回事儿,自前日打发了几个赌钱会局,又当着一院子媳妇收拾了王敬有家,众人如何还敢小看郑明珠?
都忖度自己如何有王敬有家体面,那可是夫人身边伺候过贴身丫鬟出来做管事娘子,与夫人情分不同,少夫人也当场给她没脸,谁又是比她有脸不成?
有些原打量着少夫人好性儿,或许可以趁机浑水摸鱼,都不由熄了心思。
听着外头报太夫人来了,郑明珠便款款站起来,吩咐道:“请太夫人到正房坐了。”
又打发外头管事媳妇们:“都散了,有事晚饭后再来回,玛瑙你听一听,若是有实要紧,带到上房来就是。”
如今玲珑嫁了人,如今正怀着身孕,不得进来伺候,不知不觉,郑明珠渐渐倚重起玛瑙来了。
郑明珠就带着人前往荣安堂正厅,去见太夫人。
郑明珠走进去请了安,陈三老太太带着儿媳妇也跟着一起来,太夫人便说:“怎么你一个人来,哥儿呢?怎么不把哥儿抱来我瞧瞧。”
郑明珠吩咐丫鬟上茶,墨烟笑着亲自去端了来。
郑明珠笑道:“哥儿吃了奶正睡呢,待大些了再抱来给太夫人请安吧。”
太夫人便道:“便是睡着了,抱来看看也无妨,叫奶妈子小心些儿就是了。”
说着就拿出太夫人款儿来,立时吩咐郑明珠带进来丫鬟:“你们不拘哪一个,立即去传哥儿奶妈把哥儿给我抱来。”
墨烟跟珊瑚当没听见似,低着头站郑明珠身后。
太夫人怒道:“你们都是聋子吗,没听我使唤呢?”
陈三老太太也道:“这侯府是什么规矩,太夫人竟然使唤不动一个丫头了,这是哪一家到底,太夫人到底还是侯府太夫人呢。”
郑明珠烦死了这个莫名其妙总爱上门来指手画脚什么叔祖母了,理也懒得理她,只是对太夫人笑道:“夫人规矩,咱们府里丫鬟,任事都不能乱,主子点了名儿做什么就做什么,主子没点名,谁也不能乱接了做,刚才太夫人说不拘谁去传,自然就没人敢动。太夫人也是管过家,想必也知道,要是丫鬟们不拘吩咐到谁,就为着讨好主子抢着做去,这府里可不乱套了?”
陈三老太太听说,便随手一指墨烟:“你,去传哥儿奶妈把哥儿给太夫人抱来。”
墨烟福身道:“是。”
却不动弹,只是笑回道:“三老夫人,因哥儿吃了奶睡着了要睡两个时辰才醒,少夫人便允了奶妈回去一个时辰,是不是先打发人去找她?”
陈三老太太不耐烦点头:“那你就找去吧。”
墨烟又道:“是。”
接着问:“还请三老夫人示下,奶妈住府外头,要打发小厮出去找,派谁去才好呢?”
陈三老太太怒道:“这是你们家事,问我做什么!”
墨烟笑道:“因为奴婢也不知道,我们家事,为什么是三老夫人管。因是章程,奴婢自然要问个清楚。”
登时把陈三老太太噎了个仰倒。
虽说是长辈,那是早分了家族叔祖母,这侯府大刺刺吩咐人,自己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脸面。
墨烟可不是个不敢说话丫头,相反,她说起话来,那是一套一套。
陈三老太太气一脸紫涨,太夫人也恼怒道:“这就是你□出来丫头?竟是这样无礼。”
郑明珠这才笑道:“罢了,墨烟你就去传吧,给哥儿多穿一件衣服,虽说天热,也别吹了风。”
墨烟这才嘀嘀咕咕下去了,嘴里说着:“不知哪门子长辈,明知哥儿睡着,也要抱出来,哪有半点儿疼爱晚辈心思,十里八里远跑来摆谱……”
一路嘀咕着出去了。
太夫人脸色极不好看,便道:“我就知道,如今侯府越发没个规矩!”
陈三老太太附和道:“可不是,我难得来一回,都能见着这样不守规矩,不敬主子丫鬟,果然还是大嫂明白,知道这样规矩,可养不好哥儿。”
“可不是。”太夫人道:“这可是咱们侯府长孙,今后是要给弟弟妹妹们做表率,如何马虎得?自是需要好生教导才是。”
郑明珠一边坐着听着,一句话也不搭,只看她们表演。
陈三老太太看她完全不理睬,又对自己太夫人指着一个儿媳妇道:“太夫人说是,这个马虎不得,我就想着孩子们总归年轻,不周到也是有,少不得咱们做长辈辛苦一点,为着儿孙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她长子就是我抱到身边来养,如今七八岁了,正启蒙,先生总赞他有礼懂事呢。”
那儿媳妇忙站起来笑道:“是母亲教导有方缘故。”
好无趣,郑明珠掩着嘴,轻轻打了个呵欠。
太夫人看着就满心不舒服,只想着哥儿还没抱来,不好提那事,且不训斥她,便问:“安哥儿媳妇觉着是不是这个道理?”
郑明珠笑道:“自然是。”
太夫人得意一笑,与陈三老太太交换了一个眼色。
果然没了人撑腰,就不敢说一个不字。
太夫人等了半日,还没等着人把宝哥儿抱来,不由问道:“怎么回事,这些丫鬟怎么当差,哥儿怎么还没抱来。”
郑明珠慢悠悠说:“或是出去找奶妈子去了吧,太夫人若没要紧事,便再坐坐。”
回头又吩咐道:“横竖这会子没事,告诉玛瑙,有要紧些事,带到这边来回我。”
转头就对太夫人笑道:“如今夫人不,府里事多,我得听听看,太夫人请宽坐,我吩咐人安排午饭罢。”
这太夫人明明就是冲着宝哥儿来,难道这会子就抱了来让她吓着他?又没疯了,郑明珠决定激她一激,早打发走早好。
看她们演了半天戏了,总进不了正题,郑明珠越发没了耐性。
果然,太夫人立时便道:“有什么大事值得你这样,连长辈都不顾了?”
眼见似乎要发作样子,陈三老太太连连给她使眼色,脾气要留着抢哥儿时候发,现就闹起来,后头就不好说了。
太夫人也接收到了这信号,忍下了脾气,连宝哥儿没抱来都管不得了,只是道:“我今儿来就是不放心这个,别也罢了,哥儿是我侯府长孙,可不能轻忽,衣食教导都要精心才是,你们年轻,哪里懂这些个,说不得我老婆子只得辛苦些,把哥儿养跟前才放心呢。”
虽然郑明珠听了崔妈妈回话,知道太夫人是把主意打了宝哥儿头上,可是听人说是一回事,如今亲耳听到,依然是按捺不住耳根子后头一股股跳,真恨不得当场给这恶毒老太婆两个耳光。
就为了她那一点见不得人龌蹉心思,竟就想要生生害死她孩儿?
真是活佛都得气出真火来。
那陈三老太太得意笑道:“既然太夫人这样说了,安哥儿媳妇这便打发人,收拾些哥儿衣服玩物,一并送到太夫人那边儿去才好,安哥儿媳妇也不用怎么惦记着,离又不远,常常看看去就罢了,这一年过了,府里收拾出来迎了太夫人回府,哥儿自然跟着一道儿回来了,越发便宜了。”
偏郑明珠理都不理她,完全当她不存,只是道:“太夫人要把宝哥儿抱去教养?”
陈三老太太帮腔笑道:“老祖宗为着孩子们好,亲自教养孙儿,曾孙也是常事,虽说劳累些,那也是为着看重哥儿意思,说出去也是体面呢。”
太夫人笑道:“可不是,前儿我到宁国公府里赴宴,也是他们家哥儿洗三礼,瑞和县主就欢喜跟来贺喜长辈们说,她们家老祖宗喜欢哥儿很,要亲自教养呢,已经给宗人府上了折子,虽说还没回过来,但老祖宗那里,哥儿屋子都收拾下来了,就要送去了呢,连宁婉郡主也是恭喜瑞和县主有福呢。我瞧着,宁国公老祖宗也不是哥儿亲祖母,可疼爱晚辈心思是一丝儿不差,真是与我一样儿。我也知道,安哥儿媳妇你是上了玉牒县主,正正经经天家血脉,宝哥儿自然也不同寻常哥儿,自然也是与瑞和县主一样,要往宗人府上折子,想来这样事儿,哪家宗室都是有,老祖宗喜欢哥儿,要亲自教养,那是哥儿福气,再没有不准。”
那如何一样,宁国公府老祖宗是郡主出身,位分气派都有,瑞和县主如何不愿?
郑明珠暗自一笑,这老太太还挺会吸取教训,那一回用宗室亲戚给了她没脸,今儿抢先就说了出来堵她嘴,倒是思虑周全。
郑明珠就笑道:“太夫人说是,太夫人要亲自教养宝哥儿,是他福气,回头我就上折子说一声儿。”
太夫人大喜,果然如此!
陈三老太太说果然不错,她这样年轻媳妇,性子又软弱,略遇一点子事就吓了不得,没了婆婆和相公,真是一点儿也不敢违拗。
不过也是,如今老侯爷不了,谁还能大过自己不成?
一时得意起来,太夫人便道:“既如此,这事就这样定了,这就吩咐人把哥儿衣服玩物收拾起来,一齐送过去,倒是便宜。”
郑明珠嘲讽笑道:“太夫人想周到。”
太夫人得意与陈三老太太对看了一眼,见事情完全是自己预料轨道,不由满心欢喜,果然,这个孙媳妇,连略强硬话也不敢说一句呢。
正此时,有个小丫鬟进来回道:“少夫人,清尘仙姑到了。”
郑明珠笑道:“怎么偏这个时候到。”
说着就站起来,对太夫人道:“倒是巧了,这清尘仙姑想来太夫人也知道,原是我外祖母孝章敬皇后供奉宫里,通神仙之术,帝都众多夫人奶奶小姐们都以能盼得清尘仙姑指点为傲,后来外祖母薨了,把清尘仙姑指给了我姨母平宁长公主,前儿我生了哥儿,姨母欢喜很,又怕哥儿娇气,怕有东西作祟妨碍他,便请了清尘仙姑来,要给哥儿瞧一瞧,太夫人今儿巧了,不如也请清尘仙姑给瞧一瞧,越发添些福寿才好呢。”
太夫人顿时欢喜起来,忙笑道:“还是安哥儿媳妇孝顺,那就请进来。”
郑明珠便亲自到门口去迎。
这位清尘仙姑,原只是个道姑,因着太后赏识,封了个仙姑,颇会看相算名之类,样子约有五十了,容长脸儿,穿着清逸道袍,十分出尘样子。
郑明珠笑道:“仙姑降临,还请上座才是。”
清尘仙姑再三逊谢,方坐了郑明珠下首。
郑明珠介绍道:“这是侯府太夫人,今儿过来瞧哥儿,正是巧了,只怕还要劳动仙姑才是。”
却是完全不理睬陈三老太太,一个字也不提她。
陈三老太太没承想自己今日这样好运,能碰上这样高人,哪里舍得放过,拼命给太夫人使眼色,指望提携她一把,没承想太夫人只管盯着清尘仙姑看着,一点儿也没注意到。
陈三老太太不得不开口博取注意力,笑道:“难得仙姑降临,侄孙媳妇儿该预备香茶才是。”
没承想郑明珠铁了心不肯理会她,清尘仙姑倒是看了她一眼,却见郑明珠当没听到,她常年混迹贵胄豪门,自然知道这是个不需理会人物,便收回目光,只含笑听郑明珠说话。
陈三老太太闹了个没脸,气想要拂袖而去,又舍不得走,讪讪坐那里,当没事人一般儿。
郑明珠笑道:“已经打发人去抱哥儿过来了,既然太夫人这里,便劳动仙姑看一看吧?”
清尘仙姑稽首道:“少夫人客气,贫道无非略窥天道,不敢当一个仙字。”
说着站起来,打量太夫人几眼,又笑道:“请出太夫人左手看一看。”
看了一回,又掐指算了一算,方笑道:“少夫人大喜,贵府太夫人乃是一生尊荣之象,犹如那上台阶,是一回比一回高,尤其是晚年尊贵,寿数八八,诸事顺意,儿孙贵重,竟没有一丝儿不好。”
太夫人大喜,吉言谁不爱听,尤其是仙姑吉言,越发叫人欢喜,又暗指她能心愿得偿,顺利夺得爵位,如何能不喜欢?
陈三老太太越发听得心痒痒,她说话又不管用,只得寄望于太夫人,指望太夫人帮她说一句话。
偏生太夫人欢喜上了头,哪里还想得到她?
一会儿,有个小丫头笑着跑进来报道:“哥儿来了。”
便听到有幼儿那种特有软软咦咦呀呀声音传了进来,人刚走到台阶上,丫鬟掀了帘子,才踏进来一步,刚才还笑着宝哥儿突然哇一声就大哭起来,。
清尘仙姑脸色一凛,立时出声道:“且别进来!”
因说慢了一步,奶妈不妨,已经抱着宝哥儿踏了进来,有点不知所措看着众人。
郑明珠反应,忙说:“你抱着哥儿退出去。”
季六家一慌,忙忙点头,两三步走出去,似乎还被门槛绊了一下,慌旁边丫鬟连忙扶了她,道:“妈妈可看好了走,摔着了哥儿如何了得。”
季六家站台阶底下,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一脸茫然,只是拍着哥儿,哄着他,宝哥儿出得门来,渐渐就止了哭,只是一脸委屈,偶尔打一个哭嗝。
郑明珠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清尘仙姑道:“且慢,待我先看一看哥儿再回少夫人。”
说着也走出去,拉着宝哥儿细看,宝哥儿也不哭了,倒是眼睛滴溜溜看着清尘仙姑,尤其是她手里拂尘,不由就伸手去抓。
清尘仙姑把宝哥儿细细看了一遍,手尤其看得仔细,才放开来,命季六家:“你把哥儿抱回去吧。”
季六家不敢做主,只看着郑明珠,郑明珠便道:“也罢,仙姑既这样说了,先抱回去罢,好生拍着他才是。”
季六家忙应了,抱着宝哥儿走了。
太夫人门槛上看着,回头看一看陈三老太太,那老太太一脸若有所思。
清尘仙姑回了屋里坐下,叹道:“哥儿也是大富大贵命格,只偏和太夫人犯冲呢,只怕是都太富贵了些,正是王不见王,实难相容。”
太夫人有点反应不过来,清尘仙姑道:“先前哥儿院子里时候不觉得,刚到门口我便见有红光闪过,觉着有些不对,哥儿因年纪小,身上和眼睛都干净,竟比咱们都撞见都早些,门口就哭起来,是以我才叫他出去呢,没承想那奶妈子没主意,还是走了进来,竟就撞见了,只怕这两日哥儿和太夫人,都会有些不好呢。”
郑明珠就急了:“就这样碰一回,竟就这样儿?这可如何了得,太夫人如今正说要亲自教养宝哥儿呢。”
清尘仙姑连连说:“这可使不得,单是见一回面,也是都不安生样子,若是养太夫人膝下,哥儿和太夫人福气冲撞起来,那便是两败俱伤,谁也好不了,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太夫人就有些呆了,刚刚还满心欢喜拿捏住了孙子媳妇,计划进行顺利而完美无缺,这还不到一刻钟,就连见宝哥儿一面都是损福气事了……这,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陈三老太太受了半日冷落,此时窥见全程,不由就冷笑道:“这倒也奇了,太夫人正说要亲自教养哥儿,把哥儿抱到自己膝下来,就有人出来说这是损福气事,天下竟有这样巧事?莫不是安哥儿媳妇不想要老祖宗抱了哥儿走,故意这样说吧?”
郑明珠对她就不会那么客气了,登时脸一沉:“三叔祖母说话也有点分寸!清尘仙姑是曾受圣上御封神仙,满帝都夫人小姐们谁不知道?三叔祖母既然见识不够,就少说话为妙。”
陈三老太太心中越发坐实了郑明珠买通了这个仙姑猜测,便道:“神仙?不就是平宁长公主府里伺候吗?平宁长公主乃是安哥儿媳妇亲姨母,随便吩咐一句,自然就有了,太夫人跟前假惺惺做戏,当别人都是傻子吗?大嫂,您可信不得啊。”
“你!”郑明珠一脸着急,又急又气,似乎被她抵说不出话来,又怕得罪了仙姑,忙着回头给清尘仙姑赔不是:“这是咱们家一个亲戚,没什么见识,仙姑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才好。”
清尘仙姑笑道:“天道之妙,凡人如何得知,既是不信,也与我无干。少夫人且想一想,或是怀着哥儿时候,或是哥儿出世时候,见着太夫人,可曾出事不曾?”
因太夫人听到陈熙华有了嫡孙,越发不高兴,也根本不想来看他一眼,连面子也懒得做,宝哥儿出世后,确并没有见过。
郑明珠忙道:“可不是,虽说出世后没见过太夫人,可我怀着他时候,见了两回,太夫人竟中了风呢,幸而不算要紧。”
清尘仙姑点头道:“这就是了,幸而太夫人见哥儿少,时日长了,自就慢慢化解了,若是常见着,只怕就难说了。”
郑明珠吓了不得,忙回头对太夫人说:“太夫人,这事儿可马虎不得,损了宝哥儿福气是小事,倘或妨害到了太夫人,岂不事大?”
太夫人一脸犹豫,陈三老太太一边冷笑道:“大嫂若是信了她们这样做戏,这件事可就做不成了?大嫂细想想,可要紧不要紧呢?”
太夫人一时想到被迎回侯府荣耀,想到陈熙华陈夫人都不得不低头,想到整个侯府终于要她掌控之中了,想到她想了一辈子爵位看见了曙光,如何不心动?可是又怕自己真被妨碍到了福气,就是有了爵位,有了侯府,也没命享了?
不行,就是没命享了,也要夺回来才是,得了这些,就是被损些福气也值得!
太夫人下了决心,便要开口说话,不料突然就腹中一阵绞痛,不由哎哟一声,手就撑到了桌子上弯下腰来。
一屋子人都慌了不得,团团围了上去,一叠声叫着:“太夫人,太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请太医来?”
“太夫人,坐下来……”
太夫人脸色青白,额上豆大汗珠子,腹痛如绞,似乎有什么要立时冲出来了一般,死死抓住一个丫鬟,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扶我去净房!……”
话音还没落,只听到噗呲啪啦声音,一股恶臭房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