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妃显然也听到了,也似乎觉得有点尴尬,只不过宫里能混出头的人,别的也罢了,装聋作哑这本事显然是修炼过的,此时若无其事的笑道:“庄顺公主也正在刘昭仪那里,侯夫人与县主倒也可以见见,到底今后是一家人了。”
陈夫人笑道:“娘娘费心了,公主下嫁那是再也想不到的福分,我们一家子只担心伺候不好公主呢。”
谨妃笑道:“庄顺公主我也常见的,在先皇与圣上这些公主里头,若论贞静和顺,自是头一份的,只不过到底是公主,也自与平常人家的小姐不同。”
她转头对郑明珠笑道:“县主与庄顺公主是嫡亲的表妹,如今又是妯娌,倒更好相与些。”
郑明珠笑道:“我虽未常见到公主,不过听几位常进宫的表姐表妹说起来,公主的确是谦和宽厚的。”
谨妃笑道:“县主说的不错,如今看来,贵府二公子也是个有福的,这样多青年俊杰中,圣上就选中了二公子,可见二公子是个好的。我听我娘家嫂子进来说起这些,便觉着张家那位三爷就差些儿,怪道圣上不选他。”
陈夫人笑道:“这是圣上的恩典,咱们家的福气。也要谢过娘娘。”
谨妃笑着摇手儿:“侯夫人太客气了,与我有什么相干,随口闲聊罢了。”
郑明珠在一边默默的听着,谨妃提起这张家三爷,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能有资格求尚主的人家就那些,张家想必威远侯张家了,这家堪称帝都八卦最多的人家,不仅爷们荒唐,便是小姐们也时有流言出来,圣上看不上他们家也是有的。
不过如今看来,在刘昭仪那儿递消息的,那就是张家的人了。
只不知太夫人的娘家杨家,与张家有什么关系呢?
郑明珠回想了一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想了,栖凤宫已经到了。
因是谨妃带着回来的,除了是主子的庄顺公主,殿里人等都出来迎接,最前头的三十七八的那位****,应该便是刘昭仪了。
刘昭仪容貌只是中上,别说与贵妃比,便是与谨妃荣妃比,那也是不如的,想来也是,这位刘昭仪全无帝宠,若非肚子争气,圣上偶一临幸便有了身孕,诞下公主,便连昭仪的位分也没有了。
众人见了礼,陈夫人与郑明珠的位分还比刘昭仪更高些,刘昭仪趋前拜见,陈夫人忙亲手扶了她,笑道:“娘娘万不可如此,我这也是特意请谨妃娘娘引见娘娘的,若要如此,我们倒不敢来见娘娘了。”
刘昭仪便道:“多谢谨妃娘娘,多谢侯夫人,多谢县主,这怎么敢当。”
谨妃笑道:“我的事完了,我也歇着去,你们说说话儿罢。”
众人恭送她进了主殿,便随着刘昭仪到了偏殿。
庄顺公主果然在此。
郑明珠是见过她的,她的容貌倒比她亲娘强些,且因年轻娇嫩,也如一颗露珠般水盈盈的,只是比起那位绝色的高家小姐来,却是差了不少。
陈颐青只怕是意难平啊。
陈夫人与郑明珠见过了公主,庄顺公主见了未来婆母与大嫂,小脸红起来,低着头,声音也不大,只是态度还算从容的还了礼,请她们坐下。
到底是公主,虽是庶出,也自有气度。
陈夫人与刘昭仪坐着说些家常人情话,郑明珠就低声与庄顺公主说话,虽说要成妯娌了叫她有点害羞,不过怎么说也是表姐妹,庄顺公主害羞之余也不至于不说话。
郑明珠只得与她说些帝都趣事,庄顺公主养在深宫,平日里贵族小姐们的交际她都很难出席,见的人与事还不如郑明珠呢,帝都贵族交际圈新手的郑明珠难得遇到一个比她还不熟的人,倒颇有点优越感了。
郑明珠悄悄笑道:“待公主下嫁,不管谁请咱们家,公主都能去了,倒比在宫里有趣些儿,且公主自住公主府,自己当家作主,又更自在一层,岂不是好?”
这倒是一个挺****的前景,庄顺公主眼睛亮闪闪,低声笑道:“表姐这样一说,我倒不那么害怕了,我在宫里住惯了,要出阁总是有点担心的。那个……”
她的脸更红了:“我听说二公子有……有位心上人……”
郑明珠立刻保证道:“公主放心,那是以前的事了,别说这小姐早不在咱们家了,就算在,青哥儿也再不会瞧她一眼的。”
陈颐青是真挺狠的,他身边有个小厮,不知道什么缘故某日提到了那位高家小姐,陈颐青勃然大怒,立即命人把这小厮抽了二十鞭子,罚到二门上去听命去了。
他大约真是有点爱多深恨就有多深的样子了。
那样一顶绿莹莹的帽子,活王八的称号,年轻气盛的陈颐青如何能忍受他的女神做这样的事?
庄顺公主点点头,也不好意思多问,不过郑明珠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笃定,让她不由自主的就信任了一点,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放下了。
虽说公主是可以随意打发驸马的丫头,驸马也不能有侍妾,可到底少女心事,还是憧憬着和驸马能恩爱甜蜜,如何愿意驸马另有心上人呢。
庄顺公主轻轻笑道:“有表姐在,想必也委屈不了我的。”
郑明珠拍拍她的手。
说起来公主们其实也可怜,因这个身份,成亲常常高不成低不就,世家出息的子弟,并不想受公主的气,婆婆们也不愿意儿子娶一个不能伺候自己,反倒要自己伺候的媳妇,想尚主,求尚主的,又多是不怎么出息的,衡量了种种利害关系才求尚主的。
在这些人里头,陈颐青还真算是好些的,虽说与高家小姐私奔这件事荒唐了些,到底还算把持得住,管得住自己的,那位张家三少,他的事迹连郑明珠都听说过了。
这样的也敢求尚公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在这偏殿里坐了大半个时辰,陈夫人才告辞,又去辞谨妃,谨妃笑着留她们吃饭,陈夫人笑道:“娘娘赏赐,本不该辞的,不过臣妾难得进宫一趟,念着要去给太子妃请个安,还请娘娘见谅。”
谨妃笑道:“既如此,侯夫人也替我与太子妃请个安吧,还有。”
她吩咐宫女取了一个红漆雕花盒子来,笑道:“这一盒里头是上回太子妃吩咐我调的香露,侯夫人顺手带去吧。”
陈夫人接了,与郑明珠告辞出来。
太子妃有孕在身,越发显得丰满,脸上莹光致致,端贵大气的叫人不敢直视,她月份比贵妃轻些,却更显些,虽衣着宽松,但毕竟是夏日了,衣料轻薄,倒是看得出一点轮廓了。
倒是贵妃娘娘,虽瘦些,倒一点不显,不知是不是因坐着的缘故。
陈夫人见太子妃站起来走下阶梯,连忙道:“快别起来了,坐下坐下。”
太子妃笑道:“哪有那么娇气的,这都八月了,头三个月都过了,没什么要紧了。再说我也不是第一胎了,哎哟,舅母就是爱操心,昨儿太医来请平安脉,也说没什么要紧的,还叫我常走动走动呢,不能总吃了睡睡了吃,说起来上回苏太医跟我说,安哥儿打发他到侯府请平安脉来着,叫表妹改吃苏太医的方子,如今可调养的好些,有没有什么好消息?我说表妹这才要紧呢,快两年了,也该有信儿呢,也得怪安哥儿,总不着家,光吃药有什么用呢,舅母说可是?”
太子妃挽着陈夫人到一边坐了,就这几步路的功夫就说了这样一大串,陈夫人与郑明珠简直没一点插嘴的空闲,好容易得太子妃停了一下,郑明珠就笑道:“劳娘娘费心了,臣妾吃了苏太医的药,倒觉得胃口好些,如今都胖了些儿,又爱困,其他的倒没怎么觉得。”
太子妃就转身拉着她看:“倒没觉得表妹长胖了呀,还是这样苗条,瞧这腰细的,藏在衣服里简直看不到一样,咦,表妹这衫儿是今年的新款式么,我还第一回见人穿这样的,倒是好看,表妹可有衣服样子?我叫针线上照样儿给我做一件,只是我才真胖了,穿着必定没有表妹好看,真叫人伤心,唉,我怎么也瘦不了,人都说苦夏,怎么篇我这夏日还是胖了呢。”
说着是胖,笑容却是如花一般,要真是不喜欢,哪里作养的这样好气色这样容光焕发,不过这位太子妃,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呢。
郑明珠压根没来得及接话,太子妃就又说:“不过爱困说不准是节气的缘故,如今天热了,就总爱困,我也是呀,吃一点东西就困了,总要睡一会儿,幸而太子爷吩咐了,我如今且安心养着,这宫里的事儿都由吴侧妃先理着,倒也没什么事,说睡就睡了,舅母和表妹来之前我才困了一会儿呢,不过有你们陪着我说话儿,自然就不困了。”
瞅着一个话缝子,陈夫人连忙笑道:“你困是因为有身孕了,如何比得,只是好端端的,这宫里的事怎么倒是吴侧妃管着了呢?我瞧你精神也还好,难道管不得?”
不由的就有一点忧虑。
太子妃倒不以为意:“自然是太子体恤我的缘故。”
郑明珠眉头一皱,这是她见太子妃以来,太子妃第一次说这样短的句子,她看一眼陈夫人,陈夫人那点忧虑并未散去,显然也是觉得有点不对。
太子妃这样活泼这样肯说话的一个人,对这个问题却这样干巴巴的一句就再也没提了,怎么也觉得十分反常。
反常即为妖,这事儿显然并不正常。
太子妃见舅母和表妹都一脸凝重的表情,又笑起来:“舅母和表妹不用担心,这也并不多要紧,且不论别的,只要我这次能生下儿子,自然就万事都好了,若是没有儿子,便是没有吴侧妃,也有张侧妃王侧妃。我还能管得完不成?其实并不相干,侧妃理事,也越不过我去,太子再如何,也需有嫡皇孙,舅母说可是?”
这番话说的简直是透彻至极,郑明珠深感佩服,能想明白这个道理能想的这样透彻,这后宫女人的智慧简直叫人敬佩。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皎皎的低调火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