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弟子有一事不明,请师傅解其困扰?”贾环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正在喝茶的林如海。在教学期间,贾环一直称林如海为师傅,而不是林姑父。
林如海毕竟是当官的,而且还是大官,平日很忙,只有下午才回抽出一个时辰为贾环解答疑惑,一般都是布置了书还有作业下去,让贾环先背熟了在问。今日林如海不忙,空了时间就逮着贾环去了书房抽查昨日吩咐的作业。
说真的,林如海本来收下贾环只是为了帮其躲避京中贾府,也有报答其救命之恩。可真到收了之后,才发现此子十分聪颖,拥有过目不忘之能,还可以举一反三,其聪慧灵敏往往让林如海心生宽慰。但也更加明白了京中贾环嫡母为何会容不下这个庶子,确实凭借贾环的能力以后确实会对贾宝玉起到威胁。这个念头也只是有了几日便打散了,无外乎,林如海发现贾环似乎对贾府还有贾政留下的一切都不太感兴趣,反倒偶尔还会流露出厌恶和不屑。
林如海点点头,温和的说道,“有何不会的直说就是,那有那么多的规矩!”
贾环倒是不知道怎么先开口,想了想才道,“姑父也知晓,前两日我和林姐姐去了钟林寺,中间有段时间我遇上了一个少年,年纪约莫十四五的样子,他却自称姓‘徒’名唤臻宝......”怎么遇上的那段贾环下意识的不想透露,静静的看向林如海。果真在听到姓徒的时候,林如海一震,接着‘臻宝’的时候,林如海反倒是松了口气。
林如海先是抬头看了贾环一眼,见其双眼坦荡,默默的站了起来,走至贾环身边,敲了敲贾环的肩膀,背手而立看向远处,叹了口气才道,“如今你也算是走上出仕这条路,有些事情知晓了也好。”回头看向贾环,返回坐到椅子之上,细细道来,“若是不错,那个徒臻宝就是当今皇上第四子。”
抚了抚手腕上的珠串,接着道,“天家无情,说来这个徒臻宝也是个可怜的。当今圣上十岁登基,十四岁亲征,娶得便是当年辅政大臣陈公的嫡女,那嫡女以十岁幼龄嫁与圣上,本是笼络安抚之意,没想到圣上却对其爱护有加,更是在五年后皇后诞下了嫡长子下,才陆陆续续有别的嫔妃诞下皇子,更是将太子之位传给未满一岁的嫡长子徒臻天,可见其爱护。不过说来也可惜,太子之位封了没半年也不知怎地,悄无声息的给没了,皇后更是忧心,又过了一年,皇后诞下三皇子,圣上宠爱之极却也没在行册封......”说到此,林如海不禁想到了自己那个福浅的孩子。
唏嘘感怀,又接着道,“二皇子徒臻邢现今十八岁,早已有了自己府邸,其母乃是工部侍郎黄镶的嫡女黄帧所生,凭着诞下二皇子母凭子贵封了贵妃。三皇子徒臻鄂十七岁,是皇后陈香之所生。至于四皇子的生母不过是一个御前掌灯的宫女,一次圣上醉酒后便有了四皇子,其母也破格封了贵人。五皇子徒臻敦生母是一个四品典仪的嫡女,现在封了容妃妃子,如今不过八岁。六皇子徒臻芝与四皇子一母同胞,都是华贵人所生,今年不过六岁。七皇子八皇子是对双胞胎,如今还不满一岁,生母是回纥的公主,一年前被册封了贵妃,还设了封号---‘柔’字,算是鼎盛受宠......”
确实天家无情,原还是宠爱着皇后,一年年下来,皇子一个不断,皇帝也不嫌肾亏!这么说来,只有徒臻宝的母亲最没什么身份,现代大家里都能上演一番争财□□的更何况皇帝那香饽饽似的位子,不抢破头才怪!
宫里那么黑暗,倒是养了徒臻宝这个小白兔似的性格,一想到那日徒臻宝的样子,贾环不知的心里觉得痒痒的,逗着倒是挺好玩的!
贾环想的入神,林如海心中暗叹,天家岂是无情,那些怀了未能生下的,或是生下了不足月的都是没资格上玉蝶的,都怕是无八也有十了。林如海倒是不想让自己那乖徒弟过早知道哪些污秽的东西,虽说这孩子早慧可年岁还是在那摆着!
当下哼了一声,打断了贾环的跑神,贾环一抬头看见林如海黑着脸,当下摆出一副‘我很乖我正在努力听讲’的姿态,端端正正的,弄得林如海摇摇头,心里好笑,看看还是一副孩子性格。
倒也不怪罪,接着说道,“你前日见的徒臻宝就是四皇子,半个月前四皇子朝堂上主动请旨到吴县救灾。”
吴县距扬州不过是小半天的路程,若是骑快马也是一个时辰的事。要去吴县途中必是路过扬州,倒也能解释为何两人会遇上。
“救灾?”贾环疑声道。
“吴县出了瘟疫,死了不少人,朝廷里都是爱惜自己羽翼之人,哪有人干着不讨好的事?若是万一成了,确实大功,可说句不好听的,一个不小心将命留在那也是常事......”林如海说到此,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叹吴县的百姓还是叹四皇子。
听此,贾环心里一震,那个兔子要去送死?不仅是个兔子还是个傻兔子!也不知的,贾环怎地就为了那见了一面的徒臻宝担心起来,或许只因那徒臻宝看自己双眼的清澈?或许是那内敛通红的样子?摇了摇头,虽不清楚自己怎么了,但是担心徒臻宝是真的,贾环做事从来是跟着自己的心走,管他原因!
心里暗自下了决定,面上不显,却是‘咦’了一声。
“怎地?”林如海好奇道。
“我自上次见了四皇子,却不像去救灾倒像是游玩?”游玩也不像,最像的是被人流放!不过这话却不能说,引得林如海注意才好套话。
自然林如海一听贾环这么一说,皱着眉头,不怎么相信四皇子竟是这般为人。
怕林如海误会,贾环赶紧解释道,“我上次见他神色匆匆,风尘仆仆,身后也只是跟了三个人而已,一个小厮装扮,另外两个倒是护卫装扮再加上一个车夫,实在是不像救灾的!救灾不是要带上太医药材什么的么?”最后一句像是自言自语模模糊糊的说道,声量却够林如海听清。
林如海身下一震,当下问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弟子与那徒臻宝不过一面之缘,又何必替他说谎。”故意憋了憋嘴,贾环委屈道。
当了数十年的官,林如海如何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救灾是大事,事关民生,宫里的那几位就算再狠也不能拿这事开玩笑。闭了眼,林如海啊林如海,枉你当官数十载,竟还是未看惯这些......
贾环如何聪明,自林如海说徒臻宝是去救灾时在一联想到当日见徒臻宝的情形时,如何还不明白!?吴县是个小县城,经济又不发达,虽说有了瘟疫,但有地方官坐镇,只要流民管的严不往别的地方去尤其是京上就好。
本来当今皇帝对此事也就是抱着观望状态,上的折子也不过是寻个说辞,给个交代,不过既然有个不受宠的皇子愿意揽下这差事,皇帝也乐得自在,派皇子去救灾,让老百姓看看,皇上没有放弃他们,倒是赚的好名声。而且,今日若是任何一个皇子揽下差事,皇帝都不会同意,其一是皇帝对其他皇子的宠爱程度没得跟四皇子相比,另一个更重要的是,其他皇子身后站着的势力不能牵动,中庸平衡才是皇帝想要的。
相比日益跟着皇帝的皇子们也看懂了他们父皇的意思,动动手脚什么的,既能保证徒臻宝这次砸了差事,又可以让其一不小心丧了命,无形中解决个威胁自己的人,虽然这个威胁很小很小......
打量着林如海的表情,知晓此刻最是能说动人的时候,贾环使自己看上去一副感怀天下的模样,同情的道,“这么说,那个徒臻宝还真是可怜?”
林如海仍没有回话。
贾环撇撇嘴,真是的,不就是等着自己先开口么?算了为了那只傻兔子自己先说就是了,当下正色道,“吴县的百姓真是可怜!”
“只是百姓可怜?”林如海淡淡问道。从开始到现在,环儿的话题一直离不开四皇子。
好吧!“徒臻宝真可怜!”贾环乖乖说道。
“嗯......”等着环儿继续。林如海仍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他不信,若只是同情四皇子会这么坚持不懈的发问,肚子里的花肠子还是没有掏空。
真是败了!贾环收起了刚才的腔调,那个悲天悯人不管用,只好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对着林如海道,“姑父,好姑父,环儿想去吴县看看,你也知道环儿的本事,我去哪不会帮倒忙的,让我去吧!好吧好吧!!??”
为了傻兔子贾环连撒娇都派上了,心里却在磨牙,等到了吴县非得在傻兔子身上讨回来不可!
林如海看着小孩撒娇的模样倒是惊奇了一把,自从这孩子来到扬州一切都是稳妥自持的样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倒是一个一面之缘的徒臻宝让环儿让步至此,真是不容易啊!心里好笑的同时却也暗暗警醒,对着天真的笑脸道,“环儿你可知在仕途哪个是致命的?最是要不得的?”也未想贾环回答,林如海接着道,“仕途是圣上给的,自然也能凭圣上一句话抹杀了你,而天子最忌讳的是什么?”神色忽冷,严肃道,“结党营私!站错位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两头不讨好......”
贾环眼里泛红,这番话,林如海说的严重却也是为了自己着想,现在他连自己的心思都搞不清楚哪里能给林如海作保证?当下只好模糊其词道,“我就是看徒臻宝可怜,跟我一样不受父亲待见,还有那一票不见得他好的兄弟们,哪里来的那般严重?姑父想多了!”
林如海不置可否的哼了哼,倒也觉得自己想的深了,环儿如今才七岁,那个四皇子又是个最无可能的,日子还久着呢!却不知,抱着这个心思的人都小瞧了那个最不可能的四皇子,也正如林如海所说‘日子还久着呢’!未来一切的变数,而最大的变数就是贾环!
林如海也是担心吴县的百姓,清楚贾环的医术也不阻拦,只是临放行前给了不少银票还有药材,又派了不少护卫跟着。看着马车远行的影子,林如海说不清楚心底是怎样的感觉,只是有种不安,好像环儿这一去要改变什么似的?摇摇头,想着自己多想,转身便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