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靖北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蹴鞠飞过来。他似乎有些失望,摇摇头轻叹一声向秦靖野走过来。
他自嘲地问秦靖野笑笑:“没人砸我,怪没面子的。”
秦靖野迅速沉淀激荡的心潮,面上装得若无其事,稍一沉吟,便接过郑靖北的话道:“没人砸你我一点也不奇怪,做为一个还算聪明的女人,她是不会对同一个男人使用同一种方法的。”
郑靖北怔了片刻,脑子转了个弯才大致明白他话中的多层含义,这人为什么每次说话都那么拗口?
郑靖北很快就敏锐的察觉到某人今天十分不正常,对方对他的话一直是心不在焉地敷衍应付。
他很聪明的立即从蹴鞠场上寻找根源。
此时,郑静婉她们已经踢完了第一局,那些少女们一个个脸颊通红,娇喘吁吁。杨宜竹也是一样,她对其他人开朗地笑着,抽出浅绿色的帕子轻轻拭着额上的汗水。秦靖野看着那方帕子,心中有一丝莫名的悸动,她似乎还没向他扔过手帕。——如果这时有一阵大风倒是不错。春风没有听到他的吩咐,依旧柔柔的吹着。
这时,郑靖婉招呼这帮女孩子去园中的亭子中喝樱桃饮吃点心。大家说笑着簇拥着她一起朝花园中走去。刚才还喧闹的草地上骤然冷清下来。秦靖野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但他又不方便凑过去。虽然真凑上去也没什么。
郑靖北笑吟吟地问他:“要不要跟我喝点茶?”秦靖野迟疑了一下正要点头答应,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绿茵茵地草地上正躺着那方浅绿色的帕子。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秦靖野立即谢绝了郑靖北的好意,恰巧对方也没看出明堂来。
郑靖北一走,秦靖野立即大踏步走过去,迅速捡起那方帕子。上面似乎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清香,但一点也不浓。她不像时下的很多女子喜欢熏上气味浓烈的香味。
宜竹在亭中喝了一杯樱桃饮然后习惯性的去掏手帕,直到这时才发现它不见了。这个时代,女孩的随身特件不能随意丢弃。她起身笑着说要去寻找东西。郑静婉本来想让丫头替她去找。转念一想,又收回了命令。
宜竹脚步轻盈地向草场上快步走去。她原以为上场上没人,没想到却和秦靖野不期而遇。
她笑得略有些不自然,“秦公子,你也在这里?”她说着话,目光在草地巡视着。
秦靖野扬眉反问一句:“你是不是在找手帕?”
“是的。”宜竹一听这话就意识到帕子有可能是被他捡去了,她停下寻找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物归原主。
秦靖野却根本没那意思,宜竹只好婉转地提醒道:“秦公子,你是不是……”
她万万没料到秦靖野竟会反咬一口:“难道你不是故意落下让我捡的吗?”
宜竹:“……”她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他真的改进他性格上的弱点了吗?
宜竹抬头望着像碧蓝如洗的天空,深呼吸一口,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秦公子,你上次跟我说你在改进性格,看来似乎进展不大。古人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对此怎么看?”
秦靖野对她倒没有生气,反而意外地笑了一下,他不由自主的向她身边靠近了一步,答非所问道:“你踢蹴鞠的时候挺好看的。”
宜竹心里有些震惊,看他的表情虽然夸得勉为其难,很不情愿,但毕竟是夸奖,对于他来说,大概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她勉强领情,“谬赞。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秦靖野的神色渐渐放柔,两人觉得对面站着说话都有些不自在,便不约而同的向往前走去。
秦靖野说出第一句委婉的话后,接下来就顺畅多了。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你有时很机智,很善于应对,有时……总之,只要仔细找找,你身上还是有不少优点的。”
他说完这句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心里十分期待她的回应,如果她能给予一点鼓励和暗示,他不介意再补充几句类似的好话。可惜的是对方没能领会到他那自以为是的情意。
宜竹听完这话,愣了一小会儿,脸上神情哭笑不得,心中暗暗腹诽道:他的意思是,若是不仔细寻找,她的身上就全是缺点?这是夸她还是损她?
秦靖野等了半晌,没见她回应,心中略微有些忐忑,他赶紧为自己辩解道:“我承认,我这人有时不怎么善于言辞。”
宜竹微微一笑,“每次和你争辩的时候没觉得你不善言辞,在这方面你显得才华横溢。”
不过,你夸人时显然黔驴技穷。
秦靖野气结:“……”才华横溢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算了,他们在这方面显得话不投机,他还是说些有实质意义的吧。
“我们来说些别的吧。”
宜竹点头:“好,你先请。”
“因为某个人,我对你的父亲和哥哥进行了考察……”
宜竹一脸惊讶,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这个人是谁?”
秦靖野一脸神秘:“……你很快就知道了。”
宜竹再问,他摇头闭口,坚决不说。宜竹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再追问。
秦靖野顿了顿,继续评点:“你的哥哥虽然爱面子,有些坏习性,本领也不大,但本性尚算可以。若是好好栽培,将来不至于拖后腿。”
宜竹脸色泛黑,她的哥哥仅仅是不至于拖后腿?秦靖野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脸色,见她这副神情,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可是他也没说什么过份的话吧,这些难道不都是事实吗?
可是他十分不忍破坏今日这难得的气氛。他思前想后,决定暂时压下后面的话,以后在适当的机会再接着说吧。
两人隔着适当的距离,缓步走在春日的柔软碧绿的草地上,天上白云冉冉,春风吹拂,落英时至。远远望去,人与景融为一体,显得十分和谐自然。
郑靖北正在高处的亭中喝茶,一看到这副景象,便迫不及待地喊过两个妹妹跟她们分享。
郑静婉意味深长地笑道:“我说杨姑娘怎么找帕子找了那么久,原来如此。”
郑静韵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话中隐约有些担忧:“他们怎么……难道二哥想纳杨姑娘为妾?”
郑靖北神色一凛,他倒没妹妹想得那么长远。不过看靖野的意思又不像是这样,如果真要纳妾,又何须这般在乎她的身份和娘家人的教养算了,这事应该他们两人商量,他就不必操心了。
秦靖野和宜竹说了一会儿话,宜竹怕众人等得太久会产生怀疑,便主动告辞离开。秦靖野若有所失,意犹未尽。接下来的时间,姑娘们聚在一起游戏说笑,他不方便凑上去,两人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直到告辞时,他才有一些空隙,可是郑靖北却越过他先挤了上去,利用东道主的特权对宜竹说了一通无关紧要的话。
郑靖北自认为是个厚道人,因此他在寒暄结束时,又问了一句很关键的话:“杨姑娘,你没发现今日的情况跟往日不同吗?”
宜竹认真想了想,她根本没发现郑家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是对方既然见问,她多少得表示点礼貌,她俏皮地笑道:“静婉静韵比以前更美了,你也比去年更英俊了。”
郑靖北脸上浮起一层惊喜奇怪的笑意,他回头看看不远处的、一脸期待又故作漫不经心的某人,目光中带着怜悯和得意。
走在半路,宜竹突然想起来,郑靖北的意思是不是秦靖野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确实,他今天似乎是第一次夸她,虽然他夸的方式并不让人愉悦。不过,这也是一个可喜的进步。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笑出了声,结果惊得车夫手中的鞭子抖了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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