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京师的起复官员们, 还在旅途中吃风沐尘呢,后世极其有名的“东林党”三党魁之一的赵南星,已经领了官职上任有段时间了。
因为赵南星家住高邑距离京师很近,在得知了光宗同意首辅方从哲那起复官员的建议, 他就收拾收拾来京师了。他可以算得上外地第一批抵达京师的谋求起复的官员,当然与那些扎根在京师谋求起复的官员相比,他也没有慢几天。
吏部尚书周嘉谟考虑到赵南星与刑部尚书黄克缵同龄, 但他是万历二年的进士,比黄克缵要早了六年,而且赵南星在士林中威望很大,就先安排赵南星去了太常寺做了少卿。但六部缺少的官员太多, 吏部尤其需要有经验有能力之人, 赵南星就得以在新君登基后的第一天,调到吏部任了四品的考功郎中。
这个重要人物的仕途在这里发生了改变。在历史上,赵南星是从太常少卿转为左都御史, 然后在天启三年踏上了吏部尚书之位的。
因为朱由校突然把六科划去都察院后, 都察院的御史名额基本填满了,赵南星这四品的郎中不须天子点头才能上任的职位,被他轻松地摘得。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
六七品的低级官员, 甚至更低的八九品官员的任用、调动,坐在这个位置的官员基本就能决定了。而吏部尚书和侍郎的注意力, 基本都是在五品官员以上的。
周嘉谟从得了新君不想任用、在家闲赋时讲学之人的心思后, 回到吏部就迎面撞上了赵南星。赵南星已经开出去不少低级官员的起复函。
这事儿周嘉漠是知道、也允许的。
但是新君明显不肯让“党派”明显官员充斥朝堂, 那他就要面临怎么应对赵南星“勾搭”了他那一串“东林党”学生入朝的难题和局面。
周嘉漠叫住赵南星, 让他跟自己到尚书的公房。
“梦白啊,这几天暂停补充官员的行文。”
赵南星听了这话就是一愣,但他也是七十岁的人了,因为资历够老,在周尚书跟前不同那些四五十岁的郎中们。
“周尚书,下官可以问为什么吗?”
“最近一个月补充官员的数量太大,吏部考核不能做到很细致,一旦出现缺漏疏忽等,我们吏部难辞其咎。”
周嘉漠给的理由很正常、很强大,赵南星只好接受。
“下官已经发出去不少了。”
“赶紧追回。能追回多少追回多少。”
周嘉漠知道自己这句话很可能是白说,但是该有的态度要有。
“回头你把这些日子发出去的行文存底送过来。”
赵南星不动声色地应了,然后见周嘉谟再无其他事儿,就告辞退出了吏部尚书公房,回去自己那狭窄的郎中办公处。
赵南星是很有才华的人,性情耿直、怜孤悯贫、嫉恶如仇。在他那满腔匡扶天下的热血里,更有着一种不认同他的思想就全是邪佞的执念。这让在青年时期很早踏入仕途的他,遭遇了幻海浮沉、艰辛备尝。他在万历九年回到京师成为京官,看着内阁首辅张居正的独权天下,强力推行“一条鞭”法的赋税新法;看着万历帝以及权贵们在张居正的强权下,唯唯诺诺不敢发表意见。他反复上书去揭露了"万历新政"掩饰下的矛盾与弊端,最后被劾问和削籍回乡。
三十年的漫长居乡生涯,他教导了很多学生,也写了大量的诗文。他的《芳茹园乐府》中的大部分作品,基本都是写于罢官在家的这30年间,诗文充斥了不平之气。
又由于他近在京师得地利的优势,朝野人士和社会名流频频拜访和他诗文唱和、抨击朝政,声誉鹤起之下,投到他门下的学生也越来越多。出于他门下的进士魏纯粹,字乾仲,明朝柏乡人,万历进士,由于政绩突出,已经升任为山西道监察御史。还有赵淡含等进士。
赵南星这些进士学生的品级、官位,如今已经在他之上了。
他就是周嘉谟首推的吏部侍郎人选。
周嘉谟陷入两难之地,把那些回乡讲学的人都剔除候补官员名单是一定的。但是缺额太多从哪里填补呢。
缺人愁,多人裁员也愁。
王安躺倒几日后终于爬了起来,内廷有不少事儿等着他去做呢。
东厂陆续回来的榷监税使,王安带着人见一个查抄一个。查抄出来的金银等物,登记后也不送去内廷的库房,按着新君的指使放进西六宫里。
“皇爷,直接入库吧,不然以后用西六宫还要再移动一番。”
朱由校摇头,“你让高时明带人把内廷的所有库房都盘点一遍,缺少什么他要是搞不明白,就唯他是问。”
主仆俩人看着快堆满了永寿宫偏殿的银箱子,都被震呆了。
“王安,你看看放出去的这些内监,打着皇家的名义去监矿税,最后都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不仅坏了神宗爷的名声,还害得朝廷不能好好地征商税。你把这些蛀虫给朕弄到东厂去,有一个扒皮一个,朕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伸手。”
事情一件件地吩咐下去了,王安王安掐着名单一边合并十二监一边裁人。当他把十二监按着天子的吩咐合为五监后,宫女子的六局二十四司也报上来裁员的名单了。
“皇爷,臣反复核算了裁到最后,内监这面还是要二千多人,宫女子那边也要三千出头的。”
“为何需要这么多人?宫里才有几个皇子、皇女?”
王安咧嘴,“东六宫各宫使用的人手都加了几十个。仁寿宫那边也是这样。”
“王安啊,宫规呢?太妃该用多少人是有定数吧?多出来的人,谁超额用人谁自己养,朕是没银子供他们挥霍的。还有五郎那里,内侍和宫女子加起来不得超过十人。几个皇妹那里也是一样的规矩。”
王安低声说道:“皇女那里按制是有三十二人的。”
“哪一年的规矩?洪武年的吗?按天启年的新规矩来,二个内侍、八个宫女,以后出宫的时候都带走。”
王安诺诺退了出去。
朱由校再次产生了要换个内廷大总管的念头。
魏朝抱着两打装了奏章的盒子,过来养心殿的正殿,将盒子在御案上摆好。
“皇爷,这是今天内阁送来的。臣现在读给你听?”
“有紧急的吗?”
魏朝赶紧摇头,“今儿没急事。户部上了调整薪俸的明折;礼部的折子是问皇爷出阁读书的事情,钦天监选了三个吉利日子,请皇爷勾选;陕西巡抚的折子说是干旱,请皇爷减免今年的秋税;河南也是歉收。再就是有几位藩王上折子问老皇爷何时落葬。”
“有银子就立即落葬了。你回复他们再催都去守皇陵。”
魏朝立即弯腰答道:“臣明了。”
刘时敏给魏朝摆手,魏朝看天子再无吩咐,躬身跟着刘时敏退了出去。
“皇爷不高兴了?”离了养心殿,魏朝赶紧问刘时敏。
“嗯,为了裁人的事情。和你无关。”
“那些折子什么时候能得到回复?陕西和河南的那两份,说是不紧急,内阁也在催这要回信呢。”
“你别急,过半个时辰再来。”
魏朝将信将疑地看着刘时敏,但从刘时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有点头回去作为司礼监值房的偏殿。
刘时敏在养心殿的院子里站了小半个时辰,估摸正殿里天子应该看完才送进去的奏章了,才捧着换好的一壶热茶,回到天子身边伺候。
“皇爷,现在用印?”刘时敏看着御案上摆着玉玺低声问道。
“用吧。”
刘时敏觉得自己不是秉笔太监也不是掌印太监,就是一个盖印的小宦官。内侍监的掌印太监王安被天子打发去抄其它十一监监正等外宅、裁员,而自己这个秉笔太监该做的批红之责任,变成了天子的随身大伴。
难说那个好还是不好。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天子信重的人,也明白自己比王安得用。
“时敏啊,你说陕西今年有旱灾吗?”
看,皇爷来问了。
“臣只能从奏折上略知一二。陕西是否旱了,皇爷要派人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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