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目眦欲裂地吼完, 刘备对着太史慈再度垂泪。
“子义, 昔年我与云长、益德曾誓以共死不可背。益德自云长去后念念不忘其教导,某也日日忆着云长以兄礼待我、辅佐之情义。罢了,若你今日真的想动手取我兄弟姓名, 备别的做不到, 束手成全你在吴侯面前得一功劳还是可行的。”
庞统听完刘备的话, 猜想必是昔日太史慈曾受过刘备的道义相助。暗道这大耳贼真是奸猾卑劣啊。这不是难为太史慈吗?谁能对曾与自己有道义相助的人能狠得下手呢。
要说一对一单挑的事, 庞统是打不过张飞的,他和司马懿联手还受了伤。能打到这程度,还是张飞分心要救张鲁,但也亏得他去年实习的时候,私下里与孙权、诸葛亮对练,得了孙策不少的指点。
但是刘备挤兑太史慈, 在庞统跟前就不够看了。论动脑挖坑耍嘴皮子,他可以让张飞、刘备一起上了。
“刘皇叔, 你若是与张益德不肯认同桥将军与关羽是一命抵了一命, 你们兄弟去寿春找吴侯吧。冤有头债有主的,吴侯不会不认的。”
庞统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孙策是那谁都能抡刀、轻易就砍杀得了的普通人。
两军阵前能听清庞统说话的人, 都禁不住要对庞统翻白眼了。让刘备和张飞去寿春找孙策?司马懿不自觉地驭马往前走了几步,他想听得再清楚一点儿师兄接下来说什么。
他还从来不知道平时总是严肃板正的、爱端着师兄架子的庞统, 会说这样噎人的话。
司马懿与庞统同岁, 还比庞统大了点。初与庞统相见的时候, 对才貌不显的庞统这个师兄, 也仅仅是出与礼貌相交,心里有些不服气本家族长司马德操以其先跟他学习,就令自己持师弟礼有点儿不服气。可交往下来,不论是天文地理还是经书韬略庞统都胜他一筹。
庞统靠自己的才学赢得了司马懿敬重。司马懿这次得了与庞统同行的机会,那是日日地黏这师兄同进同出地探讨学问,所以才有二人共同抵抗张飞的默契,得到全身而退的机会。
可张飞等不得庞统再絮叨,对着这边战阵大喊。
“周瑜,你个胆小鬼,你要躲起来不敢应战吗?”
周瑜俊脸如霜降般立即沉了下来,持枪驭马就要往两军阵前去。司马懿赶紧伸手扯住周瑜战马的缰绳。
“周将军,你是大军主帅,焉用理会对面战将的叫阵。看太史慈怎么做。”
太史慈见张飞如此不尊本部的主将周瑜,挺枪对着张飞咆哮。
“张飞张益德,我念着昔日与使君的情分,与你好好说话。你竟然敢辱我东吴大军主帅?来来来,我陪你大战三百回合。”
张飞见太史慈阻拦自己与关羽报仇,气得哇哇大叫,手挺蛇矛与太史慈动起手来。刘备见状不妙赶紧上去要阻拦张飞,庞统悄悄地出枪横在刘备的马前。
刘备无奈只好拔双剑与庞统战在了一起。
几个照面下来,张飞与太史慈旗鼓相当,庞统也不弱了刘备。
周瑜就对司马懿说:“刘备是汉中郡的太守,我该替换了庞统对他。你与庞统小心张鲁,待我指令或回援你们。”
司马懿立即点头,“公瑾兄小心。”
与庞统合作对张鲁,司马懿也不畏惧。他看着周瑜往两军阵前而去。
别看周瑜打不过张飞,收拾刘备还是做得到的。
“大耳贼,你附逆背叛汉室,不忠不义愧为皇叔,且留下命来。”
刘备见周瑜过来替庞统,心里知道自己不是周瑜的对手。而关羽攻打广陵郡归根到底也是自己的主张,他怕自己陷入周瑜和庞统的夹击,立即拔马就向本部逃去。
刘备一边往回逃一边大喊:“公祺,快来助我。”
张鲁密切关注着两军阵前发生的的一切,见周瑜出阵他也就立即催马上前。如今见刘备往本部逃回,知道该是自己再战周瑜的时候了。
他摘下背后的弓箭,嗖嗖嗖三箭连发阻拦周瑜追赶刘备,哪想到庞统见刘备逃开,也同样是嗖嗖嗖三箭连发对着刘备追去。
也是刘备命不该绝,他见张鲁出马来迎周瑜,就立刻兜转马头回战庞统。
周瑜与张鲁的距离尚远,他挥枪拨打箭矢,一边迎战张鲁一边吹响了口中的竹哨。司马懿见周瑜吹响了竹哨,立即吩咐道:“擂鼓助阵。”
东吴的战鼓轰鸣,张鲁的部属还有刘璋给刘备的军卒也跟着擂鼓。周瑜嘴里的竹哨吹的越发紧迫。一时间两军阵战鼓震耳,混杂着东吴军中大量的竹哨尖锐鸣叫,激荡着军卒的热血上涌。
东吴的军卒十人一队,两万人踏着鼓点、跟着竹哨的指引,整齐的脚步往对战的阵中压去。
张鲁大叫不好,他见识过东吴军卒小阵的厉害,在主将战败被追赶的时候还能够坚持不溃败。现在自己与周瑜在两军阵前,自己的兄弟和裨将势必不敢放箭。
他冷汗涔涔沿着脊梁而起,觉得自己的战袍内里立即就湿透了。虚晃一招拔马就想脱离与周瑜的对战。周瑜这时候哪里肯让他离开,枪枪不离张鲁的要害,张鲁生生被拖在两军阵中,眼看着东吴的大军压了上来。
汉中郡的张家战将都是张鲁的亲兄弟、堂兄弟居多,见东吴的大军往前冲,怕张鲁被裹在东吴的军卒里出事,立即指挥起本部军马往前冲。
刘备抵挡庞统尚有余力,他瞥到两军军卒都在往前冲,心里知道不妙,混战起来怕是要输,他拨马就往侧翼奔逃。
庞统也不追赶刘备,长/枪一抖,扫视战场,恰好看到张飞与太史慈斗得难分难解。他想起孙权的痞话,“趁他病要他命”。
庞统兜转马头转到张飞的身后挺枪就刺。
率军上前的司马懿简直要捂眼睛了。师兄哎师兄,你你你……要不是还记得不能提醒张飞,他都想给庞统一句:背后偷袭岂是君子能为之事!
恁不要脸啦。
太史慈与张飞缠斗,看到庞统出枪,知道周瑜与张鲁对阵的时候,张飞曾上去助阵,险些使得周瑜命丧当场。他与张飞战了这许久,暗暗钦佩张飞的武功了得,同时也是拘着往昔刘备的情义,才不曾对张飞下死手。见庞统偷袭,心念闪转间手下就慢了一瞬。
他这表现落在张飞眼里就是机会来了!
张飞恨他啊,恨他不念旧日情谊、阻拦自己取周瑜的性命给关羽报仇。他以为太史慈是徒有虚表已经力竭,双膝叩马腹、手上丈八的长矛奔着太史慈的胸前,疾若闪电毫不留情地扎了过去。
张飞的战马往前一窜,庞统的长/枪落空。
太史慈慌忙拦截瞬间到了胸前的长矛,庞统长/枪落空、驭马前冲之势,使得半拉枪头就扎进了张飞战马的臀部。
疼得那战马伸长了脖子咴溜溜地长嘶,后蹄高高尥起,好悬把张飞掀翻下去。
庞统一击得手,恰好司马懿领着大军也压到近处了,他把脖子上挂着的竹哨塞到口里,开始拼命地吹。
张飞眼看着自己就要取下太史慈的性命了,战马受伤变故陡生。耳边突起的尖锐竹哨,让受伤的战马更是要癫狂。不等他安抚胯/下的战马,太史慈递上来要命的一枪——把张飞从马上挑了下去。
太史慈恨啊,他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张飞的那一下是奔着要他的命下手的。
两军开始混战,战鼓震天竹哨锐鸣。
张鲁和刘备的军卒也有两万余人,但是与东吴的军卒相遇后不到二刻钟就开始溃败,成为一面倒的追杀之势。
震天的战鼓声歇息了。刺耳欲狂的竹哨也消声了。刚刚甚嚣尘上的喧嚷厮杀声,仿佛都不曾发生过。只有冬日的暖阳高高地悬挂在中天,热烈地给雪后的汉中郡送去温暖的拥抱。
雪地上散落着刀枪剑戟、头盔认旗,触目遍是残肢断臂。皑皑白雪衬着的鲜红,怵目惊心,大量的伤兵倒伏在雪地上,发出痛苦地呻/吟。
庞统驭马追赶上周瑜,提醒道:“周将军,可还要继续追击?”
周瑜勒马,“传令鸣金收兵。命令各百人队,百夫长清点人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立即救治伤兵。”
周瑜的命令立即传了下去,这救治伤兵指的仅仅是东吴的军卒。至于敌方的伤兵,这么多人数的对战,军中备有的伤药都未必够己方使用呢,哪里还会管汉中郡的。
大军开始打扫战场。等到残阳只剩了最后一点余晖的时候,捏着各百夫长统计的本队伤亡人员名录的千夫长,陆续到周瑜的帅帐禀报战损。
周瑜粗略地扫了一遍,将名录递给军中考绩的功曹。然后对千夫长们说:“今日大战残酷,虽然得胜了,也有不少军卒伤亡。你们回去让各百夫长好好抚慰辖下的军卒,让各什长督促军卒明天写总结。”
诸般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周瑜不顾自己身上所受之伤,带着太史慈、庞统、司马懿等偏将裨将去伤兵营查看。
大战后立即去伤兵营安抚受伤的军卒,是吴国太带着孙策在江都守孝时候的教导。伤兵的救治也有一套固定的流程,军医都是要经过至少三个月以上的培训,每年还要派医术好的郎中,到大军之中给他们讲课,进行在岗的继续学习,然后还要考试。
军中药材这一块更是吴国太亲自监督配给,清洗伤口的纯酒,要是有敢偷喝,那是每次加十军棍的惩罚。别说军医、将士,连孙策都号称不敢去偷尝一口。
东吴的战阵和记功有着独到的方法。大军前三排的小战阵,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卒和军中比武胜利的什人队。这些人若是能抗住了对方的第一波冲击,整个大军一般就不会发生溃败。这些人面对的风险高、兵饷高、待遇也好、在军中往上升职的机会也高,但是伤亡的几率以这些人居多。
每伤亡一个或是不得不退役一个,都是领军之将的锥心之痛。
周瑜先看了重伤的军卒,虽说不能逐个安慰几句,但他带着所有的将军谋士来伤兵营,已经是对伤兵们最大的安慰了。
巡视了伤兵营之后,周瑜才让军医处理自己的伤口。不久前已经结痂的肋下伤处,今天崩裂了,已经与内衣粘结到了一起。庞统和司马懿的伤口略略好一些,但他俩也是咬紧牙关硬撑着不叫出声音。
其他裨将每个人身上也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的基本都是上次兵败的时候,与汉中郡的大军硬抗留下的。
太史慈看看周瑜的伤处、在看看周围这些将军和谋士的伤处,环顾伤兵营里那些已经好转了许多、还要继续在伤兵营里修养的军卒,他后悔今天没有上阵就立即扎死张飞,还让他和刘备哔哔了那么多话,好像他们还挺委屈、挺有道理的。
庞统和司马懿互相换药,俩人时不时地看看太史慈,在交换一下目光,眼里都是狐狸般的狡诈。等周瑜处置好伤口,司马懿伸手去扶周瑜起来的时候,俩人都明白周瑜的目的达到了。
司马懿踢了庞统一下。
“师兄,我看你从张飞身后偷袭的时候,恨不能喊你一声。”
“喊我什么?”
“君子会从人背后偷袭么?恁不要脸了。”
太史慈不等庞统为自己辩白,立即替他说话。
“对君子用君子之道。张益德偷袭在前的小人,岂配我们用君子之礼相待!”
庞统点头为太史慈叫好。
“太史都督果然如吴侯推崇那般明事理、知道义。还请以后对晚生多加指教,尤其是我这糊涂的师弟,居然会被表面的道义束缚。”
一边说一边摇头惋惜。
司马懿则整理才包好的伤口,起身对太史慈施礼。
“都督,是我狭隘了。都督说的对,偷袭的小人不配我们用君子之道相待。”
周瑜看着这俩一肚子诡计、在使坏心眼的谋士,把凭勇武著称的太史慈忽悠的快找不着北了,憋着笑赶紧站起来说话。
“伤口都处理好了,咱们就回中军帐。歇一歇看何时进汉中郡。”
太史慈从中路大军被荀彧指派过来,对汉中郡的形式不太了解。他默默地跟随在周瑜的身侧往中军帅帐走。
憋了一会儿,他憋不住了。
“公瑾,张鲁、刘备已经败了,为何今天下午不趁势进汉中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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