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怡自然明白黄宝林的本意是想刻薄她, 不过她到底是无意中受到黄宝林的“启发”想明白了事情, 于是她这回没有怼回去。
黄宝林好像有点诧异于自己这回没挨怼, 神情复杂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楚怡:“……?”
您是抖m吗?
然后大家就各自回去了。
廖氏在下午时又来见了楚怡一回, 小心翼翼地告诉楚怡说太子妃着人给她们这几个专门赶来见新妃嫔的传了话, 说让她们也先暂且住下, 等规矩立稳了再说。
呵, 仪式感还挺强……
楚怡绷着脸轻笑。
史氏正好也在房里,正在几步外的桌边给楚怡沏茶呢。听见廖氏的话,史氏好生愣了一下, 接着便想起了黄氏早些时候的话,神情也变得很小心:“难不成真是像黄宝林说的那样,是冲着侧妃来的……”
“你们瞎紧张什么。反正, 我没什么可心虚的。”楚怡慵懒道。
话一说完, 她再度觉得自己愈发有反派宠妃范儿了。
接着三人便不再多聊这个话题,楚怡让周明去给四个新进来的备礼。这种礼其他人若是想送当然也可以送, 但太子妃和侧妃是按约定俗成的规矩必须送, 或者叫必须往下赏, 也算让新人看明白上位者的身份。
这会儿她心里知道太子妃再跟她叫板, 便有意避其锋芒, 备礼前先着意吩咐周明打听了一下太子妃那边是怎么赏的。
片刻后周明回来禀说:“一人三副镯子, 金银玉的各一副。六匹绸缎,另外还有三五个香囊荷包什么的。”
楚怡点点头:“那咱们这儿就赏一人两副镯子,免去金的。绸缎四匹, 香囊两只, 荷包一个。”
唉……这真是跟办公室斗争差不多啊!不能比领导风头盛!
楚怡咂着嘴在心里吐槽,外头侍奉的宫女打了帘进来回话,说祝奉仪求见。
“快请进来吧。”楚怡说着又赶紧告诉周明,“礼你还是直接送到她的住处去,免得当面还得谢恩,别扭死了。”
另一边,太子妃请了孙奉仪过去,当面给了赏,孙氏正叩首谢恩。
太子妃淡淡地看着,礼罢,又笑命人请她坐。
“本宫早想请你来说说话,但你们要在尚仪局学礼数,实在不好叫到毓仁园来。”太子妃温声说。
孙氏恭敬地坐在那儿,听言回道:“臣妾也早就想来觐见殿下,家中父母也早有提点,特地备了些礼来献给殿下。”
说罢身边的宫女就将贺礼端了上来,鲜红艳丽的一株珊瑚,成色好得连宫里都不多见。
赵瑾月虽然出身好,见过的稀罕物件从来不少,一时之间心里头也暗自惊了一惊,直暗道不愧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孙家不仅财力雄厚,而且是仰仗着先帝的恩旨在杭州做官的,一直以来势力也不小。
她想着,楚氏现下不就靠着个有才学的兄长么?可那个楚成就是再比她兄长赵源强,以一己之力也强不过江南的孙家去。
楚氏若觉得沈沂能仰仗楚成,那就让她仰仗去。而她,要把孙家拉拢成沈济的靠山。
赵瑾月于是从容地收下了贺礼,静了一静,又开口道:“你能进来陪着本宫,本宫高兴。不过东宫的一些个事想必你也清楚,太子殿下那边……怕是本宫想帮你也帮不上的。”
“臣妾明白。”孙氏颔了颔首。
太子妃点头:“但你也不要做什么糊涂事。先前的陶氏是怎么没的,你大约也听说了。你年轻气盛不打紧,但就是再着急,也不能搭上自己的命却反便宜了别人。”
她说这话的口气颇有点严厉,孙氏便起了身,郑重地向她福了一福:“臣妾谨记。殿下放心,臣妾不论想做什么,都必先经殿下应允。”
太子妃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点了点头,便闲话起了家常,当真犹如自家姐妹一般。
如此聊了约莫一刻,太子妃作势掩唇,稍打了个哈欠。孙氏旋即会意,当即乖巧地起身告退,整场见面一派和睦。
湘仪阁中,祝氏见完礼刚坐下,还没好好说上几句话,就让月恒给搅合了。
月恒拿着皇爷爷给她新写的字帖给楚怡看,皱着眉头说有几个字忘记怎么念了。跟着她一道进来的乳母见有客人在就要上前把她带出去,被楚怡挥手挡了开来。
——如果真按规矩来,孩子进来本来就该叫人通禀,是她早早地把这规矩免了。她觉得不管她们有什么事都可以等孩子进来之后她这个做母亲的亲口跟她解释,再让她出去便是。直接让宫人挡,平白地显得生硬。
——现下也是一样的,虽然廖氏史氏祝氏都在坐,可她依旧可以抽神跟月恒好好讲,犯不着让乳母直接把她带出去。
楚怡便先教月恒认了那两个字,然后跟她说你一会儿再有问题先问乳母哦,母妃这里有客人。
月恒很乖,点头说好的,一回头注意到了祝氏,打量了两眼,便指着她奶声奶气地说:“这个姐姐好看!”
屋子里几人都扑哧一声。
让月恒见了不认识但年轻的女子先叫姐姐是楚怡教她的,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现代时一度对小孩子叫她阿姨无语凝噎!
那么面对不认识的人,不论叫姐姐还是叫阿姨都有可能辈分不对,叫姐姐至少显得年轻,能哄人个开心呀!
月恒早就把这一点学会了,楚怡身边不用跟她论辈分的人——比如宫女们,她都天天蹦蹦跳跳地叫姐姐。去后宫时偶尔见到皇帝的小嫔妃,她叫一声姐姐人家也是边高兴边纠正她。
眼下,祝氏跟那些小嫔妃也是同样的反应,边笑边跟月恒说:“翁主可不能叫我姐姐。”
月恒迟疑地看向楚怡,楚怡告诉她:“这个得叫祝母妃。”
“哦,祝母妃!”月恒改口改得干脆利落,祝氏眉眼弯弯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夸赞得真心实意:“小翁主真是可爱,日后必是个美人儿呢。”
这说得月恒突然迷茫,眉头又皱起来:“我不是美人儿。”然后很认真地指着楚怡又道,“母妃才是!”
楚怡:“……”
小丫头你还是出去吧。
——她边想边脸红。
月恒其实对“美人儿”这个词的真正内涵还没什么概念,教书先生也不教这个。在小孩子的直观思路里,现在知道“好看”和“不好看”就不错了——比如她刚才说祝氏好看,那就是真心地觉得好看。
“美人儿”这词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因为沈晰过来时偶尔会碰上楚怡无所事事的时候,她一无所事事就爱躺在床上发愣,他看见了就会拿“美人儿,想我呢?”“美人儿,有什么烦心事跟我说说啊?”之类的话逗她。
他这样一说,她自然会笑。小月亮见了几次就记住了,觉得“美人儿”肯定是个让母妃特别开心的词。
也正因为这件事,楚怡后来在小月亮面前说话就当心了!
因为按理来讲,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还没有连贯记忆呢,可偏偏对这些有的没的学得特别快。这大概跟接触一门陌生语言时最容易学会脏话的理论差不多,总之,她还真担心小月亮一不小心学会点不该说的话……
是以当天晚上沈晰一过来楚怡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了,义正辞严的地要求他以后在孩子面前说话也注意一点,夫妻之间的调戏举动也克制一下!
沈晰不服:“怎么就是在我这儿学的呢?兴许是在别处听见的。”
楚怡立刻跟她摆事实讲道理,说小月亮概念里根本没这个词,说祝氏都说是“好看”,偏就认准她这个母妃是“美人儿”了,一听就是因为他。
“这样啊……”沈晰一下子就笑了,笑了半天,坐到床边摸摸她的额头,“我觉得也挺好啊,让她知道父母恩爱有什么不好?”
“我怕她有样学样!”楚怡道。
爱情这个东西很奇妙,似乎是应该到一定年龄才有,但又往往懵懵懂懂的孩童也会知道一点。她怕小月亮在这种懵懵懂懂里进行无意识的摸索,当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玩一场“早恋”也还罢了,万一被坏人利用啥的咋办?举个极端点的例子——万一宫里有哪个宦官是恋童癖,成心引诱她,就算他们以后可以要了这人的命,阴影不也留下了吗?
她把这个担忧说给沈晰听,沈晰听罢拧着眉头看了她半天:“你都是哪来的这些想法……”
微博上刷的——楚怡当然不能这么说。
“防患于未然嘛!”她道,“也的确是有这种事的,是不是?”
“倒是。”沈晰叹气,“那我们当心些也好。回头再教一教她哪些事情要警惕,让她有个数。”
楚怡使劲儿点头,打算回头告诉小月亮,如果哪个宦官敢撩你的衣服裙子,或者让你撩她的衣服,你就使劲嚷嚷!还要记得告诉父王母妃!
而后,她便同沈晰说了晨省昏定的事。
太子妃看她不顺眼她完全理解,但她现在都把反派宠妃的设定走成这样了,她能不告恶状吗?开什么玩笑!
不过她也没故意黑太子妃什么,只说:“今儿太子妃说后宅人多了,要把规矩立起来,明天开始晨省昏定。”
沈晰刚躺下身要盖被子,听到这话手都顿了一下:“晨省昏定?”
楚怡点点头。
沈晰一下皱了眉头:“让她们去便是,你别去。回头我让张济才去传个话,就说你要照顾孩子。”
楚怡哑了哑:“你也觉得太子妃是针对我,是吧……”
“不然呢?”沈晰冷着脸轻笑。
黄宝林无意中给了她启发的时候,她觉得还好。但现下他这么说,她的心情一下沉重起来。
她想了想说:“如果她真的是针对我……”她顿了一下,“那我还是先去吧。”
她觉得太子妃对她的不爽显然是随着沈晰对她的宠爱一起提高的,沈晰这会儿一挡她,太子妃更要不高兴了。
沈晰凝视着她吁气:“那她如果欺负你呢?”
“她真欺负我,我就翻脸啊!”楚怡撇撇嘴,“你当我是要装贤惠忍着吗?不是,我只是觉得要师出有名。你直接护着我,反显得我恃宠而骄,旁人也要嚼舌根。我规规矩矩的,她要是敢先惹我,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近来在面对和太子妃的矛盾的时候,她都是这么个思路——先礼后兵!
沈晰枕着手斟酌了会儿,终是点了点头:“行吧,那就让沈映跟你去。虽然侍卫不便进后宅,但就让他守在院门外也不打紧,就说是我的吩咐。”
“行。”楚怡点头,沈晰跟着又轻笑:“且先忍忍也好,再过最多十天,咱们就能回东宫了。”
回了东宫,太子妃就要看到新修的宜春殿是怎么回事了。
楚怡心头一紧,说实在的有那么点暗爽,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最终,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可真不想跟她较劲。”
“我知道。”他在被子里攥住她的手,“我又何尝想给她脸色看?”
在他想跟她好好过日子的时候,她非要“大度”;在他有了楚怡后,她却又大度不起来了,这不是找事儿么?
所以现下除了跟她较劲又还能有什么办法。总没可能为了让她高兴,他们连好好的日子都要顺着她的心意不过了吧。
两个人相顾叹息,叹息之后沉了一会儿,楚怡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睡觉了睡觉了!睡觉之前不想不高兴的!”
“……嗯。”他翻过身搂住她,埋头吻下去,吻得她胸口一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