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栖深吸一口气――朕忍你。
他这个皇帝手上没有实权,坐朝理政一窍不通,要不是有温太后和萧世卿,这天下早乱透了。“朕进去陪太后用膳了。”
“皇上请留步,”萧世卿叫住他,“听闻皇上把雍华宫的宫女全部换成了太监,可有此事?”
“是啊,”赵栖警惕道,“朕换朕寝宫里的人,不行啊?”
“行。”萧世卿缓缓道,“只是皇上既是一国之君,偶尔动个情无妨,但记得要保持清醒。”
赵栖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萧世卿道:“字面上的意思。臣告退。”
赵栖琢磨着萧世卿的话,忍不住在心里给了他一个王的藐视:你还好意思说朕?书里那个在温太后死后,对淮王有了点暧昧的情愫,弃暗投明,匡扶正义,丢下狗皇帝不管的人是谁啊。说好的一起当昏君奸臣,结果你竟然去从良!
原著中,淮王赵桐起兵后并非一帆顺风,温太后和萧世卿是他称帝路上最大的阻碍。温太后病逝后,萧世卿成了大靖有实无名的掌权者,也成了赵桐唯一的阻碍。
早年,萧世卿就很欣赏赵桐的为人。少年时期的一次偶然,他们被困在深宫一宿,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他们两人针锋相对的同时,有那么一点惺惺相惜的味道。另一方面,萧世卿带着文武百官奋力平叛的时候,狗皇帝也在持续不断地作死。他听信别人谗言,生怕萧世卿拥兵自重,将其双亲扣在宫中做人质。萧世卿一怒之下发动宫变,大开城门,让叛军不费一兵一卒就攻入了皇宫。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萧丞相。
赵栖和温太后一道在慈安宫用膳。温太后看出儿子心情不佳,放下筷子,问:“栖儿,你怎么了?”
赵栖闷闷不乐地摇摇头。
温太后问江德海:“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惹皇上生气了?”
江德海低声道:“回太后,方才在宫门口,萧丞相和皇上说了几句话,皇上就成这样了。”
温太后蹙起眉,“栖儿,母后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萧世卿是母后的心腹,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大靖漕运阻塞,藩王割据,边境诸国虎视眈眈,正是用人之际,这天底下,可没第二个萧世卿。你就不能看在母后的面上,看在大靖的份上,对他客气一些么?”
赵栖知道萧世卿一向瞧不起原主,原主在他眼中不过是披着龙袍的蠢猪。他之所以留在朝中,其一是因为温太后对萧家有恩;其二是皇帝蠢有蠢的好处,方便他拿捏。
另一方面,狗皇帝虽然蠢,也能隐约感觉到萧世卿对他的轻慢,萧世卿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隐疾的人。有这两层因素在,狗皇帝对萧世卿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要不是有温太后拦着,他早就对萧世卿下手了。
赵栖用筷子戳着饭,“母后,你为什么把朕的龙……朕的事告诉丞相啊!”
温太后问:“你的什么事?”
“就那个那个。”
“哪个哪个?”
江德海用口型地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温太后恍然大悟:“哦,你说你的龙……”
赵栖及时喝止:“母后!”
“好好好,不说不说。”温太后忍不住小声嘀咕,“你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和换了个人似的。”
赵栖:“……”是他太善良正直了,再怎么努力也演不好这个狗皇帝的角色。
好在温太后也觉得是龙脉的事情让儿子性情变了,她耐心地解释:“丞相是母后的左右手,母后无论大事小事都会同他一道商议。你病好是件大事,母后还准备让他为你物色几个皇后的人选呢。”
赵栖太阳穴一跳――让萧世卿为他选老婆?龙脉啊,你还是暂时缩回去叭!
“母后,那是朕的皇后,凭什么让丞相帮朕选啊!而且朕还年轻,现在立后太早了吧!”
“胡说,你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会爬了。栖儿,那是你的皇后,也是大靖的皇后。立后一事非同小可,其背后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千丝万缕。母后倒是想让你自己选,但你会选么?真让你选,你肯定选个最好看的,”温太后瞥了赵栖一眼,“或是选最像容棠的那个。”
赵栖一愣,“母后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温太后似有不悦,“哀家知道你喜欢容棠的脸,但也要适可而止。听说,你把雍华宫所有贴身伺候的宫女都换成了太监,每个太监还都有几分像容棠?”
赵栖懵了,“有吗?朕确实让江德海把宫女换成太监,但是……”
赵栖一看江德海的表情,明白了。“谁让你自作聪明了,朕不是那个意思!”
江德海也懵了,“敢问皇上是什么意思?容公子不是皇上的心尖宠么,皇上亲口告诉奴才的呀!”
赵栖捂着自己的小心脏,觉得有些心梗,“是朕错了。”
江德海忙道:“奴才不敢!”
“心尖宠……”温太后淡淡道,“你还真是把他放在心尖上宠啊。”
赵栖默然无语。
“还好容棠只是个四品少卿之子,哀家还能纵容你胡闹,若你看上的是丞相……”
赵栖连忙自证清白:“天地良心,朕没有!”
“母后只是随口一说,怎么还急眼了。”温太后给赵栖夹了块腰花,“来,这几日多吃点荤。月底母后要去沐阳山上为你的龙脉烧香祈福,斋戒三日,到时候你和母后一起去。”
赵栖对“龙脉”两个字已经麻木了,“哦。”
这日,赵栖晚饭吃撑了,由江德海陪着在宫内散步。路过勤政殿时,赵栖停下了脚步,说:“里面怎么有光?”
以前先帝召见大臣都在勤政殿,现在勤政殿成了内阁大臣批阅奏折,商议国事的地方。这么晚了谁会在里面――温太后?
江德海道:“回皇上,应该是萧丞相。丞相大人忙于朝政,常在宫中留到深夜。前阵子太后还把海晏殿暂赏给了丞相大人,准其在宫中留宿。”
赵栖回想了下原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温太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萧世卿是百分之百信任。萧世卿的母亲和温太后在闺中时是密友,两人还开过玩笑,日后如果各自生了一男一女就给他们订娃娃亲,亲上加亲。可惜两人最后都生了男孩,那只能爱咋咋地。
他盯着窗户上的剪影看了会儿,说:“丞相这么忙啊,那朕得去体贴体贴他。走,看看去。”
赵栖免了通传,直接走进勤政殿。萧世卿独自坐在桌案后,穿着黑色金边官服,贵气逼人。在他身后是一副挂在墙上的,巨大的大靖皇舆全图。
萧世卿听到动静,抬眸看来,“皇上。”
“嗯,”赵栖绷着一张脸,“不用行礼,你坐着吧。”
萧世卿一动未动,“谢皇上。皇上这时候来勤政殿……”
“不是来找你的,”赵栖强调,“只是路过进来看看,你看你的奏本,不必理会朕。”
萧世卿笑了下,低头继续看奏本,果然没有再理赵栖。
赵栖走到他身边,拿起一本奏本随便翻了翻。前面一大段太长不看,最后是一个蓝色的“可”字。赵栖放下手中的奏本,拿起另外一本。
萧世卿的声音响起:“皇上想找什么。”
赵栖在萧世卿对面坐下,“丞相,听闻太后将选后的事情交给你了?”
萧世卿拿起桌案上的茶杯,“臣只是列一个名单,这后位最终归谁,自然还是由太后定夺。”
“那你的名单上都有谁啊?”
萧世卿放下杯子,沉静地看了赵栖一眼,“皇上想知道?”
赵栖点点头,又摇摇头,矛盾道:“其实无论她们是谁,朕都不认识。”
萧世卿语气懒倦:“皇上英明。”
赵栖有些发愁。他在车祸之前活了十八年,没尝过恋爱的滋味,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突然让他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妹子结婚,他内心是拒绝的。更别说在原来的世界他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结婚这件事对他而言太过遥远,他之前想都没想过。
他决定挣扎一下,问:“能不能不成亲啊。”
“不成亲谁给皇上生皇子?”萧世卿漫不经心道,“皇上自己生么。”
赵栖眼皮一跳,“朕的意思是晚几年再说。如果朕没记错,丞相今年二十有三了罢。丞相都没娶亲,朕着什么急。”
萧世卿别有深意地看着他:“皇上想晚几年?”
赵栖想了想,试探地伸出四根手指,“四年?”
“可以。”
赵栖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大奸臣还挺好说话的。“真的假的!那你能不能帮朕劝劝母后,让她也同意朕晚些立后的事啊?”
“不能。”
赵栖:??
你特么在耍朕?
“太后不会同意的。”萧世卿云淡风轻道,“四年太长了,谁知道到时候皇上会不会旧疾复发,龙脉萎顿。”
赵栖:“……”忍住,不能生气!朕是皇帝,就算生气也要偷偷生气,不能让奸臣看好戏。
道理他都懂,但是他忍不住。
赵栖深吸一口气,恶狠狠道:“萧世卿,你别以为有太后给你撑腰,朕就拿你没办法!你难道不知道朕的手段有多毒辣吗!”
“臣还真的不知道,”萧世卿扬起嘴角,“皇上给臣见识一下?”
赵栖双目瞪视,却不能对萧世卿做什么。他这个皇帝说白了就是个傀儡皇帝,像萧世卿这样的权臣根本不会怕他。他唯一和其他傀儡皇帝不同的是,掌权的温太后是只会溺爱他的亲妈。但想到前几天温太后说的话,赵栖怀疑就算他真的和萧世卿吵起来,温太后也会站在萧世卿那边。
赵栖握紧双拳,问:“丞相还有多少奏本要看?”
萧世卿朝堆积如山的奏本扬起下颔,“托皇上的福,这些都是。”
赵栖伸手拿起桌案上宫灯的灯罩,然后冲着那摇曳的烛光用力一吹,萧世卿的脸和屋子里的光线同时暗了下来。
“看到这个灯罩了吗?朕丢掉都不给你!朕看你还怎么看奏本!”赵栖说完,抱着灯罩扬长而去。
萧世卿:“……”
萧世卿静坐了片刻,道:“来人。”
一个影卫冒了出来:“丞相。”
萧世卿饶有兴趣道:“去查查,皇上近来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吃了什么,以及,见了什么人。”
“是。”
“还有,拿个灯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