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以前觉得, 只要把古扉平安养大, 让他不缺吃喝便是, 现在突然觉得不够。
远远不够。
她如今只是带古扉像避世一样,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下去,关上门, 不与外界来往,希望以此保平安。
但是有用吗?
没有,你不找麻烦,麻烦会主动找上来, 假如将来遇到麻烦的是她,或是古扉, 她该怎么办?
往后躲在空间里不出来吗?
那样可能会错过原文里的机遇,比如摄政王和丞相的扶持。
如此活着似乎也没有意义, 像个躲躲藏藏的胆小鬼一样。
小屁孩以后可是帝王, 需要更强有力的指引和后背,助他打开翅膀, 一路飞驰。
当然那些是远的,暂且不说, 现在,她有了别人想保护。
想让他们安全,一个都不能出事。
所以只有一个选项了。
变强,强到足够保护古扉和身边的人为止,强到她这颗大树下,可以让人安然歇息。
花溪深吸一口气, 她问古扉那句话,何尝不是问自己,难受,伤心,疼……无助,这些她也有。
记住了,一定要记住,往后再也不要这样!
“最后再尝试一把吧。”
???
古扉歪头看她,“尝试什么?”
花溪目光从月亮身上,挪到他身上,“救明生。”
她闭上眼,“如果还是失败,是明生命该如此,我们已经尽力了。”
“可是……”古扉不解,“怎么救?”
“慎邢司主事不是说过了吗?除非找个比那人更大的主子。”花溪睁开眼,瞳子里染上一丝决然,“我不知道她算不算更大的主子,姑且试一试吧。”
其实一开始就打过这个主意,但是她还小,又是养的,不亲,养母应该不会为她出头,且人家刚认,现在让人家帮忙,无异于为难人家。
基根都没稳,很有可能一个不慎,惹养母生厌,那她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所以她很快又打消了念头,后来想想,让主事办事对于主子来说,只是一句话而已,如果彭清的背后主子位子不如扶月,那对扶月来说,也只是一句话而已,无需惊动她的养母。
花溪打定了主意,心里倒是稍稍安了些,“走吧,现在回去睡觉,明天再找。”
扶月不是主事,要办公务,所以这么晚睡,她应该像古扉一样,生活规律,足不出户,在学规矩和琴棋书画吧?
如此一来除非去找她,否则几乎没可能在外面遇到,扶月目前被一个得宠的妃子收养,那个妃子住的离中心很近,搞不好四周还有守卫,想混进去,很难。
怎样才能引她出来,还需要再想想办法。
“明天早一点起来,养足精神再去救人。”
“嗯。”古扉扬起脸,眼眸里是信任和崇拜,有花溪这句话,那他们肯定能救出明生。
花溪是最棒的。
他不如花溪,能做的也就那么一点小事,给花溪端洗脚水,按按摩,明天一早起来喊她,再做个饭,吃饱了去救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回到长锦宫后,古扉几乎不闹不挣扎,直接便去睡了,在隔壁,没有抱着被子耽误时间在廊下铺床。
因着惦记着明生的事,全然忘了其它的,本来有些害怕一个人睡,和依赖花溪,不在花溪附近睡不着,今夜完全没有,倒头就过去了,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迷迷糊糊睁开眼,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们还要去救明生呢。
古扉连忙爬起来,衣裳都没穿,急急忙忙去敲花溪的门,花溪歪头瞧了瞧外头,又借着月光瞧了瞧床头柜上的漏斗,心里有些无奈,“才四更不到,再睡一会儿。”
昨儿三更睡的,最多大半个时辰而已,古扉睡了一觉,她这边可能才刚酝酿到有点睡意。
不睡脑子有要炸的趋势,花溪手点在床上,床连接着墙,墙连接着门,门栓突然被她收走,门登时合不严实,古扉感觉到了,轻轻一推,门开了。
他反应过来这是让他进去的意思,面上一喜,连忙跑了过去,趴在床边。
眼前一花的功夫,已经进了空间,花溪继续去睡,古扉倒是很精神,想去做饭,但是怕花溪还没有睡够,做太早花溪不吃,便出了门,去找那只受伤的麻雀。
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不晓得去了哪,这里没有它的天地,应该是没事的,古扉打个哈欠,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没有睡够,于是赤着脚,轻手轻脚走到花溪身边,掀开被子也躺了下去。
被子里一股子热气,是被花溪暖的,花溪前天还与他闹分床呢,今儿又可以一起睡了,开心。
古扉抱着被子,满足的睡了过去,他也知道空间时间和外面不一样,所以睡的很放心,再醒来精神已经是饱的不能再饱了。
古扉睁开眼,瞧了瞧旁边的花溪一眼,还没醒,像往常一样,比他能睡多了。
他起来去做饭,空间不冷,所以穿着单衣也没关系,撸起袖子洗了手脸,又捡了压在草屋下的柴火一把。
草屋是抬高的,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需要爬楼梯上去,下面和地面不连接,有一段中空,花溪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放柴火,每次收了柴火都往这里塞,和一些不用的东西,比如桌子椅子之类的。
虽然空间吞了他的玉之后变大了一些,但是还不够,他们东西太多了,杂七杂八,把空间装满了,平时玩耍都只能在廊下,现在除非搬到廊下,玩的地方都小了不少。
古扉把主屋的门和窗户关上,不关会进烟,花溪不喜欢烟味。
馒头在偏房,菜现摘,调味料也是现取,蒜,葱,香菜,花椒,香叶都有。
古扉尝试炒木耳,没有肉,有点油,就这么直接干炒,木耳刚放进去,便响起呲呲呲的声音,吓的他连忙将盖子盖住,等了一会儿,声音小了才打开,虽然用铲子铲了几下,边又盖住,空出手填菜。
一口气开了两个灶,花溪醒来一定会骂他,古扉也不管了,想在去之前让花溪吃一顿好的,补补身子,她最近太累了。
木耳炒好,锅底下还有点柴火,不继续烧可惜了,古扉这次炒了蘑菇,空间里最好吃的就是这两样了,都有嚼劲。
另一个锅里的水开之后冲了两碗藕粉,热水囊装满水,塞进被子里,又倒了两杯果子酒,最后用东西罩住,省的热气跑掉。
花溪还没醒,花溪说被人叫醒会很难受,最好是自然醒,所以没有急着喊她,想让她睡到自然醒。
他自己先拿了个馒头,打开角落的泡菜坛子,把里面的酸萝卜,酸豆角和腌的大白菜都装了一些在盘子里,用这个就馒头吃。
还有自己做的豆瓣酱,夹在馒头里很好吃,古扉边吃边喝果子酒,知道自己会醉,不敢多喝,最多一两口。
果子酒真甜,贪恋的舔了舔碗沿,心里想着等明生救出来了,就好好的大喝一场,醉上一天一夜都没关系。
他吃完喝完,想摘个水果吃,枣树太高够不着,葡萄是酸的,他不喜欢,他喜欢甜的。
目光在一众果树上挪动,最终选了龙眼。
龙眼好吃,即便是以前,还是皇子,受尽万千宠爱的时候,这个天也只能吃上干的,现在居然能吃上新鲜的,还比外面的大,水,甜,简直不能更幸福了。
龙眼树矮,古扉搬个板凳脱了鞋上去就能够着,刚摘了一串,里屋传来声音,“帮我也摘一点。”
古扉歪头去看,花溪半倚在窗前穿衣裳,边扣扣子边与他说话。
他‘哦’了一声,先下来,换了个地方又摘了一串,简单放进盆里洗了洗,拿到饭桌上。
俩人在廊下一角吃饭,右边放厨房,左边是个小凉亭一样的平台,在这里吃饭能将整个空间一览无余。
古扉刚剥了几颗龙眼放进碗里,花溪已经走了出来,手里还包着一只鸟,她把鸟随手放在外头,又撒了一些剩米饭,鸟是吃剩菜剩饭的,前提是它是自由的,不被关着,可以随意行动。
关着它会绝食。
空间有点特殊,这只鸟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不知道怎么地,钻进了屋里,被角落的线缠住,一会儿扑哧一下翅膀,一会儿又一次,花溪是被它吵醒的,正好也睡不着了,帮了它一把,解了线,放它出来。
麻雀的鸟容量小,记不住人,救了它两次它也不亲,脚下急迈几步跑没影了。
可能还是不能飞,等能飞了就放出去,空间里活物有古扉一个就好,再多太吵。
花溪简单洗漱了一下,人精神后才去吃饭,古扉已经吃好了,给她剥龙眼,自己吃一颗,给她剥一个,公平的很,有好东西要分享。
偶尔也会趁花溪不注意,偷偷的吃两颗,再给花溪剥,剥完看花溪的脸色,发现她没有留神,心里便有一种偷了腥似的开心。
其实花溪看在眼里,不在乎而已,她从来没要求过古扉给她剥龙眼,剥她就吃,不剥自己剥,所以剥是惊喜,不剥也没什么。
古扉还沉浸在瞒着她偷懒的喜悦里,手上倒是不含糊,越剥越快,没多久将桌上的龙眼都吃完了。
龙眼太补,吃太多会上火,以前母妃提醒过他,花溪也说过,古扉点到为止,没再去摘,就这么洗了手,洗完花溪也吃完了,将他剥的龙眼也一一吃掉,擦了擦嘴招呼他过去换太监服。
他的是改小的,花溪的穿着也有点大,但是没改,因为明生本身消瘦,而且男孩子发育没有女孩子早,十五六岁是高峰期,女孩子是十二三岁,衣裳勉强不拖地。
俩人换好之后手牵着手出了空间,翻了院子,摸黑去往扶月的宫殿。
外面现在才将近五更的样子,大家刚起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换班,时间掐的刚刚好。
花溪带着古扉,很顺利的接近中央的边缘,再往里会有人盘查,问她们干什么?
怕露馅,索性与古扉一人拿了个盘子,盘子里装着干果,有人问就说善食坊给长穂宫送的,年妃念叨了好几日。
干果是空间的水果吃不完晒的,还有一些本来就是干的,比如核桃和腰果,都是明生当初拿来的,有些炒过,有些是生的,拿来给她炒,可以省点钱,她留几个种便是。
明生其实有点贪嘴,很喜欢这些小零食,生的价格和炒过的相差甚远,所以基本上能省钱的,他都会买生的,然后炒来大家一起吃。
因着他这个爱好,花溪空间的种类极速增加,且越来越多,玉米啊,南瓜子啊那些,都是他弄来的。
他喜欢嗑南瓜子,闲着无聊一会儿一堆,开始没有,后来有了,会把他买来的,和空间的掺和在一起,这厮每次都会疑惑,嗯?有这么多吗?
他是个日子过得很迷糊的人,通常没纠结多久,便心大忘记了,然后乐滋滋的坐在门口,一会儿吃这个,一会儿吃那个,吃完用个大布包装走,隔天继续。
也是奇怪了,每天吃这么多,居然不会发胖,大概跟他不怎么吃饭有关,都在吃零食上了,一到饭点除非饭菜特别好吃和胃口,要不然基本不怎么碰,好吃的会吃完,不好吃的也是十分不害臊的还回来。
所以他的喜好其实很好猜,比如他喜欢喝菜羹,喜欢吃水产,鱼啊,虾啊,蟹啊,螺肉,都喜欢。
偶尔也会给他包个虾饺,折腾一下蟹黄灌汤包之类的,用螺肉和鱼肉包馄饨也是有的,因为他老是念叨着馄饨馄饨,很想念那个味道,奈何她们没有猪肉。
目前空间里素菜包拢了,水果基本上能找来的也都有,干果也齐全,鱼之类的种类越来越多。
明生喜欢新鲜的东西,总会买些新鲜的鱼,没宰过的,不给水,昏厥过去了,放水里养养还能活,因着是空间没有的,所以花溪调换成空间里有的鱼,这厮也没发现,偶尔也会疑惑,为什么不管什么鱼味道都是一样的?
她敷衍一声,说是大概做法都一样,所以味道一样吧。
哦。
明生对这个也不懂,草鱼又都差不多模样,认不出来哪个是哪个,就是纯粹想吃新东西,一旦培养出后代,花溪就会过河拆桥,把老的杀了给明生炖上,换个花样稍稍伪装一下,他也单纯以为加餐而已。
在着方面意外的好骗。
大概五更左右,俩人已经离长穗宫越来越近了,每接近一分,心跳便加快了一些,怕古扉跟丢,花溪让古扉走在前面,勾着头,不要左顾右盼,免得惹人怀疑,宫里的人都低眉顺眼,大胆乱看的很少,那是不懂规矩。
又往前接近了些,始终很顺利,没遇到盘查的,手里拿着东西,去干什么一目了然,不需要盘查。
花溪瞧着自己的脚尖和前面的古扉,路是古扉带的,到了这里之后,已经是古扉熟悉的地方,他经常到处瞎跑瞎玩,附近哪是哪比花溪知道的多。
能带路还很开心,花溪很早就发现了,只要能做些帮得上忙的活,就很满足,小屁孩一个。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突然来了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漂亮干净的袄衣,脖子和袖口有一圈白色绒毛,跟个小仙女似的。
后面还有人喊她公主,让她慢着点,等等其他人。
公主惹不起,俩人退至一旁,那女孩从他们身边路过,没多久又退了回来。
花溪还未起身,冷不防脚边出现一双绣了精致花纹,镶了颗指甲盖那么大珍珠的绣花鞋。
“你从哪来的?”
鞋子往上是花边裙子,裙子上用金线绕了纹路,显得格外雍贵。
“奴才是从善食坊来的。”花溪还没忘自己现在做了伪装,是个太监,不能喊奴婢。
余光暼了一眼旁边,古扉的位置,还好,小屁孩跟她一起老老实实跪着,没表现出异样。
“善食坊啊。”语气似乎有些失望,“善食坊会去给冷宫送饭吗?”
花溪头勾的更低,“善食坊只给贵人送饭。”
“这样啊。”语气更加失望,“行了,没你事了,起来吧。”
花溪恭恭敬敬行礼,还没来得及起身,那公主又折了回来,“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脸很白的,长得应该很好看,短辫子的宫女?宫女服是粉红色的,其它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是这样的。”
她拿了一张画像,是个背影,没有正面,大概她自己也画不出正面吧。
“回公主,奴才没见过。”画的太笼统了,宫里十个宫女,七八个都是这样的。
“好吧。”那公主叹息一声,“我在问问其他人。”
她边说边将字画收起来,塞进袖子里,很是郁闷一样道,“找个恩人怎么就这么难啊。”
花溪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公主五官精致,面白如玉,和那日的狼狈少女相差甚远,以至于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字画上的背影因为有点胖,跟她也不一样,也没想起来。
那夜她去长储宫的时候,做了伪装,多穿了几件衣裳,单纯的扶月公主没怀疑过,画像很耿直的画胖了。
她在找扶月,没想到扶月也在找她,五更大家还没起来的时候找,大概是瞒着养母,擅作主张吧。
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她这不是第一次找,找了很多次了,找不着,才说难。
该说什么好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扶月公主自个儿把自己送到她面前。
怕认错,凑过去跟旁边的宫女确认了一下,“姐姐,方才那位是三公主吗?”
那宫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是啊,你怎么连三公主都不认识?”
花溪笑了笑,“我是刚来的。”
那人这才收了狐疑的眼神,道了声‘难怪呢。’
还好心的告诉他,“三公主脾气不好,以后见了她能躲就躲吧。”
花溪颌首,“谢谢姐姐提醒。”
宫里还是有好人的,起码她遇到的好人和坏人参半吧,有极恶之人,也有极善之人,明哲保身的有,能帮忙就帮忙的也有。
大概是大家同在一个宫里,互相照顾吧。
那宫女是绣工坊的,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是衣裳,道了声‘不用客气’之后便急急忙忙走了。
花溪也该干正事了,左右瞧了瞧,没有人便收了手里的果子和古扉手里的,拉着他的手朝扶月离开的方向走去。
古扉不解,“怎么又回去了?”
花溪只让他带路去长穗宫,他还不知道花溪找的人就是三公主扶月。
“因为不用找了,方才那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