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扬出事之后, 徐然再也没去过小吃街, 姚小跳知道, 他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去了, 他曾经去那里的目的是为了养活自己的妹妹, 现在妹妹没有了, 他还去那里干什么?
所以姚小跳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到徐然, 但是又放心不下他,每天下午五点二十的大自习一结束,她就会藏到图书馆的女厕所里, 偷偷用手机给徐然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里,吃饭了没有?
徐然每次的回答基本上都是:“在学校, 吃了。”
内容虽然很简短, 但是只要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姚小跳就会放心许多, 同时在心里庆幸, 幸亏她哥给她买了个手机, 不然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 她的手机, 终究还是被她妈发现了。
市一中规定高三补课一直补到除夕之前,但是刚巧过小年那一天是周日, 可以在家休息,大约上午十点, 姚小跳正趴在书桌上画画呢, 她妈突然走进了她的卧室,二话不说就开始下命令:“赶紧去洗澡换衣服,一会儿咱们要和林叔叔他们一家一起吃个饭。”
姚小跳简直是无法理解:“为什么?”
严丽道:“今天是小年,刚好两家人都有空,准备摆桌酒席给你和昊阳加加油,而且你们最近学习也都挺辛苦的,顺便犒劳犒劳你们。”
姚小跳一脸不情愿:“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啊?我不想跟他们一起。”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跟林昊阳一起。
严丽一听这话就急了:“多少年老相识了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呢?你说说哪年过年林叔叔不给你发红包?一起吃个饭怎么了?难为着你了?”
姚小跳不说话了,嘴都要噘到天上去了。
严丽斩钉截铁道:“今天你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我只给你四十分钟收拾,十点四十准时出门!”
胳膊拧不过大腿,姚小跳只好不情不愿的回答:“好吧……”
严丽无奈的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目光突然就瞥见了姚小跳的书桌,然后又板起了脸开始训她:“不学习你又在画什么呢?觉得高考离你还远是吧?现在是你修身养性的时候?”
“没画什么!”姚小跳神经紧绷,慌忙把素描本合上了,信誓旦旦保证,“以后不画了!”
“赶快去洗澡,看你头发乱的哪像个小姑娘!”严丽最后又催促了,然后才离开。
听到她妈下楼梯的脚步声后,姚小跳才长舒了一口气,又瞥了一眼自己的素描本,心里还是痒痒,跟做贼一样心虚的翻开了刚才正在画的那一页,看到自己笔下人物的瞬间,她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就柔和了起来,然后拿起铅笔在画纸的右下角写了简单的几个字:小年,画徐然。
之后她随随便便洗了个澡,又随随便便的换了身衣服,就下楼找她妈复命了,结果又被训了一顿,原因是穿的衣服太丑了,不上台面,丢人,必须回去换,而且连换哪件衣服都给指定好了。
姚小跳只好按照她妈的要求回去换衣服,心里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小可怜,上楼的时候,她可怜巴巴的看了她哥一眼,本是想求紧急救援的,结果她哥耸了耸肩,表示:我同情你,但这事我不敢管,我也怕被骂。
姚小跳,很是心塞。
更让她心塞的是,到了饭店包间,林昊阳他爸非要让她跟林昊阳紧挨着坐在上座的位置,因为她们俩才是今天的主角,所以要以贵宾的标准对待。
姚小跳简直是无言以对,坐到位置上之后,沉重的叹了口气。
林昊阳面无表情的扭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凉菜先上,等热菜的空隙,两家大人之间便唠起了家常,但讨论的话题却很固定,不是俩孩子的学习成绩就是日益逼近的高考。
成绩这方面,姚小跳比不过林昊阳,高考这方面,她听了心烦,只好闷声不响的吃东西,结果吃着吃着,她突然发现,也不知道怎么着了,她妈和林昊阳他妈竟然聊起来学校旁边的那条小吃街了,刹那间,姚小跳十分紧张,连东西都不敢吃了,低着头,如惊弓之鸟般探听着两位家庭妇女之间的对话。
严丽对小吃街的态度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不卫生!绝对不能去!
林昊阳他妈的态度也大抵如此。
为了表明自己的坚决态度,严丽坚决而笃定的说道:“我从来就不让我们小跳去她们学校旁边的小吃街,怕她吃坏肚子,上个学期期末,她背着我偷去了一次,让我发现之后狠狠地骂了她一顿,以后再也不敢去了!”
听了这话,姚小跳把头埋得更低了,心里虚的不行不行,真是恨不得自己现在会隐身术。
林昊阳再次扭头看了姚小跳一眼,蹙眉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笑呵呵的看着严丽,故作开玩笑般说道:“阿姨,如果我要是跟您举报有奖么?”
姚小跳猛地抬头,惊恐万分的瞪着林昊阳。
严丽笑着回答:“有!你要举报什么?”
林昊阳瞥了姚小跳一眼,志得意满的勾了勾唇:“我举报小跳,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去学校旁边的小吃街吃饭,有时候中午还用手机打电话订餐吃。”
严丽的神色在瞬间阴沉了下来:“她跟我说的可是每顿都去学校食堂吃饭。”
林昊阳没说话。
姚小跳更是不敢说话,而且根本不敢看她妈的表情,脸都快埋得胸口了,吓得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还有,姚小跳,你哪来的手机?”严丽死死地盯着姚小跳,眼神几乎能喷火,那真是极力克制着心头的怒火才没当众爆发出来。
林昊阳他妈见气氛突然有点尴尬,立即训斥自己儿子:“怎么就你话多啊?少说两句能死人么?”
林昊阳义正言辞的说道:“那我不是也是为她好么?我劝了她多少遍了她从来不听我的我能怎么办?”跟他妈说完这段话,林昊阳又把目光转向了严丽,自责而又无奈道,“阿姨,您别生气,要是我惹您生气了,我跟您道歉,但是我真的是为了小跳好才跟您说这件事的,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是真担心她吃坏身体。”
这时,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的姚俊突然开口了,笑着盯着林昊阳说道:“呵,小林啊,郭德纲的相声都没你说得好啊。”
严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姚俊面不改色的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他说的都对,每个字都对!举报的也对,姚小跳就是该打了!你今天晚上回家,就往死里打她,不然她不长记性!”
姚俊这话就跟搅屎棍一样,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夸林昊阳啊,还是在拐弯抹角的骂他事逼,反正就是把局彻底给搅合乱了,林昊阳他妈见状立即劝道:“诶呦可不敢动手,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去几趟小吃街也没什么!”
林昊阳他爸也跟着说道:“就是,别说她们小孩了,我一把年纪了还爱去吃小吃街呢!”
如果说林昊阳爸妈是怕面子上过不去,那姚大海就是真怕自己闺女挨打,紧接着劝道:“就是就是,小孩,还是小女孩,贪吃点正常。”
别人不能怼,但自己老公还是可以怼的,严丽冲着姚大海就是一顿怼:“正常?等她吃坏肚子你就不说正常了!你就惯着她吧,全让你给惯坏了!”
姚大海当即满含正义感的说道:“该批评还是要批评!必须要狠狠批评!不然她不长记性!”说完,他的话锋又突然一转,“但是,绝对不能动手,咱们都是高素质家长,动手打孩子容易给孩子心里留下阴影,而且又该高考了,给孩子打坏了怎么办?”
林昊阳他妈接道:“就是,你看小跳长得细皮嫩肉的,怎么看怎么招人疼,她要是我闺女我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动!”
严丽气急败坏的抱怨道:“那你是不知道她有多气人!聪明劲儿从来不往学习上用,全是点小聪明,而且她那点小心思全用在怎么对付我上面了!”
林昊阳他妈又开始劝严丽,期间林昊阳他爸和姚大海偶尔也会插两句嘴,说着说着,饭桌上的气氛再次活络了起来。
一直不敢抬头的姚小跳终于敢斗胆抬起了眼皮,偷摸观察了一下她妈的脸色,看微有些缓和,便弱弱的说了一句:“我去个卫生间。”
严丽就没理她,气的都不想看她,姚小跳就当她妈同意了,起身一溜烟跑走了。
十秒钟后,姚俊收到了他妹发来的微信,言简意赅三个字:“厕所见!”
姚俊先坐在饭桌前等了一会儿,然后随口说了句:“我接个电话。”然后就拿着手机走了。
姚小跳就在厕所门口等她哥,看见她哥之后,直接就把他拉到旁边的空包间里了,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怎么就这么坏啊!”
姚俊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两种可能,第一种,他是真关心你,真的是为你好!”
姚小跳:“呸!”
姚俊:“那就是第二种可能,这厮对你余情未了,想方设法吸引你的注意力。”
姚小跳:“呸呸呸!”
姚俊笑了,然后开始安慰他妹:“没事,咱妈肯定不会打你,从小到大她说了多少次了要揍你,但是从来没真的动过手啊。”
姚小跳憋着嘴说道:“我更不想挨骂,每次被咱妈骂完我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是个废物,还不如打我一顿呢。”
姚俊想了想,深有同感的表示:“呵,确实。”
姚小跳继续道:“而且咱妈肯定该把你给我买的手机没收了!哥,我现在绝对不能没有手机啊!!!!收了我的手机等于收了我的命啊!!!”
姚俊微微蹙了蹙眉,一言不发的审视着姚小跳,三秒钟后,质问道:“姚小跳,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姚小跳的脸立即红了:“我没有……”
姚俊冷哼了一声,拿腔捏调的学话:“我~没~有~”
“诶呀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我走!”姚俊作势走人。
姚小跳立即抱住了她哥的胳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开始了她走心的表演,自认为十分动情的演绎道:“哥,血浓于水,我求你了,我求你了还不行么?你帮帮妹妹我吧!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
姚俊沉默两秒,长叹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地说道:“小跳,有件事情,我们已经隐瞒了你十八年了,但现在我必须要告诉你真相了,你其实是咱妈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至今为止,我记忆犹新。”
姚小跳:“…………………………”
姚俊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别难过,我们都是真心把你当亲人对待,不存在任何隔阂,你永远是我亲妹妹,现在是,以前是,以后也是。”
姚小跳道:“哥,我认输行么?你是影帝。”
姚俊感慨道:“啧,就我这天赋,当年没去考中戏真是可惜了,不然哥现在绝对是金马奖影帝!”
姚小跳巴结道:“影帝哥哥,帮帮我吧!”
姚俊思考了一下,道:“想帮你,也行,答应我个条件。”
“你说!”
姚俊道:“大年三十,你思思姐来咱家吃饭,见人喊嫂子,能做到么?”
姚小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她过年要来咱家吃饭?”
姚俊笑了:“对啊,我们准备明年结婚。”
一边是底线,一边是徐然,姚小跳咬着牙纠结了好长时间,最终选择了徐然,重重的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回答:“那好吧……”
姚俊道:“前几天你思思姐还问我三十那天来咱家要带什么礼物,到时候直接让她给你带个新手机就行了。”
姚小跳问道:“礼物钱她出还是你出?”
姚俊道:“都要结婚了还分的这么清干什么呀?”
姚小跳真是不是到该说她哥什么点好了,常思除了长得漂亮点,到底还有哪好?她哥怎么就对她这么上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