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段先生和曲小姐 > 23、第二十三章全文阅读

宣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的, 她被工作人员扶着走出摩天轮时, 一张脸惨白, 嘴里不停在重复着, “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宋庭接到电话后,几乎是跑着到了医院。

宣屿住独立病房,她身上没磕没碰, 但精神被虐得不轻。被送来医院才半天的功夫,已经神经质地发了两回脾气, 又哭了两场。

主治医生照了个面就消失了, 护士也都躲得远远的。

宋庭推门进来,宣屿正坐在病床上发呆, 她扭脸看着窗外的景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庭走过去, 摸了下她脸, 她条件反射地一躲,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宋庭直接被打傻了。

宣屿打了宋庭后,自己也呆住了。

宋庭是要面儿的人,被个女人甩了一巴掌, 不管有意无意, 他面子上过不去, 本来要安慰她,这会儿什么话都没了。

宣屿见状,也有点后悔, 想道歉,咬了咬牙,又忍了回去。

俩人面对面,谁都没再说话。

宣屿在医院躺了一天就出院了,她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心情有点差。

第二天照常上班,刚进盛宣大楼,就感觉气氛不对,不少的人朝她投来异样目光,三俩成堆小声议论着什么。

宣屿没理,她直接上电梯,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刚开电脑,助理就一脸紧张兮兮地敲门进来。

“宣总,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宣屿头都没抬。

“动物园老虎扑人那个——”

宣屿冷哼一声:“老生常谈,事情刚出来不就有人上传视频了吗?有什么稀奇?”

助理又说:“之前是上传视频,现在有人扒出来说是你指使的——”

“放屁。”宣屿霍的站起来,一把将手中文件扔在他身上,“我能指使老虎扑人?说话长长脑子,什么人造谣,我撕了他的嘴。”

助理一脸吃瘪的表情:“不是指使老虎,是指使手下把人推出去。”他看着宣屿怒气冲冲的脸,又凑到她跟前小声说:“宣总,不管谁造谣,但公司因为这件事受到负面影响,股市都跌了几个点,董事长发火了,骂了一早上。”

宣屿刚要说话,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来,她接起,那头客客气气地说:“宣总,董事长请您去他办公室。”

宣屿沉着脸说:“知道了。”

盛宣总部,董事长办公室里,宣敬德正叉腰站在落地窗前。

之前向海路地皮的竞标中,他决策失误,在中标前急着签了sg的单子,结果没有中标,和sg的合作吹了,宣敬德不得不挪用大量资金赔付违约金,因为担心被董事会诟病,只能暗中卖出手里部分股份堵住缺口。现在宣屿又被人扒出来指使手下推人下车遭虎扑,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今天一早股市就狂跌,蒋暮又打来电话,说她弟弟段然被老虎抓伤,让他给个说法——宣敬德都快气疯了。

宣屿在门口犹豫很久,还是敲门走进去。

她不敢抬头,小声叫了声:“爸。”

宣敬德没吭声。她又往前走两步,“您找我——”

宣敬德扭身给了她一巴掌。

宣屿被打得歪过头去,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宣敬德:“爸。”

“糊涂,任性,你真是什么都敢干呐!你拉着孝然去动物园干什么?啊?我跟你说了多少回,做事要做得漂亮点,别让人抓着把柄。还有,你知不知道段然是什么人?你以为我没有查过他吗?他是蒋暮的人,你知不知道蒋暮是谁?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你捏死,你根本不知道你得罪的人是谁。”

听了宣敬德的话,宣屿更加觉得委屈,忍不住反驳道,“爸,现在被人欺负的是我,那个段然,知道我恐高,就把我弄晕了扔在摩天轮上整整一晚,我都快吓死了。”

“好了——”宣敬德不耐烦地打断,“这都是你自找的,以后给我离段然远点。还有,你最近不要跟孝然那丫头过不去了,一个小姑娘,家都没了,她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宣屿不甘心,还想说什么,瞥了下宣敬德的脸,忍住了。

“还有宋庭,整天就知道忙,也没时间好好管你。”宣敬德面露不满,随即拿起电话。

他当着宣屿的面给宋庭打了个电话,言辞颇为锋利,语带不善。

那头的宋庭默默听着,没有反驳。他知道,这是问责,因为他没有处理好跟孝然的关系,连累宣屿受伤,盛宣名誉受损,宣敬德不高兴了。

宣敬德挂了电话后,宣屿气呼呼地回了办公室。助理见她回来,赶紧跟了上去。

宣屿一进门就把办公桌上的东西都摔了,边摔边骂:“曲孝然,你就是命好,你生来就命好,不像我,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不如你。”

助理刚要说话,宣屿一挥手把调查段然的所有资料撕碎了丢在他脸上,觉得不解气,又抡了一巴掌。

“你不是查清楚了吗?你不是说他在海鲜市场卖鱼吗?”她反手又打了助理一巴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卖鱼的?卖鱼的?”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卖鱼的”,其实她真正的怒点不在于段然卖鱼,但她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手底下的人被打懵,更摸不清宣屿的怒点是什么,捂着脸磕磕绊绊地说,“宣总,他可能不是卖鱼的,瑞典也有卖小龙虾的……”

宣屿被这人的话气抽了,她指着办公室的门大骂一声,“滚——”

灯光暧昧地映在酒吧的舞池中央,凌晨一点,夜在喧嚣。

自由空间的午夜场才刚刚开始。

包厢里,宋庭一杯接一杯地喝。

段然进来时,瓶子里的酒已经见底了,他站在宋庭后面,看着他一个人灌了一瓶伏特加。

“这酒不能这么喝,全浪费了。”

宋庭扭脸瞧了段然一眼,说:“来了。”

他喝得急,但人还行,虽然脸色微醺,眼睛里却一片清明。

他用下巴示意段然坐下,抬手叫住一个服务生又点了一瓶,倒满,递过来给段然。

段然没拒绝,他接过喝了口。宋庭“呵呵”笑了两声:“你不是只喝啤的——”

话没说完,只见段然用嘴里那口酒漱了漱口,然后一低头,吐了。

宋庭:“……”

半晌他说:“你不浪费。”

段然半点尴尬的表情都没有,他摊摊手,然后用大拇指擦了擦嘴角,不咸不淡地说:“你未婚妻被丢在了摩天轮上,吓得不轻,你不去献殷勤,找我干什么?”

宋庭看着他没说话。又听他赖道:“你不会认为,这种缺德事,是我干的吧。”

宋庭见惯了段然这副样子,冷不丁来一句:“这种缺德事,只有你能干出来。”

段然不置可否。他往沙发上一靠,抬起下巴:“你有证据吗?”

“宣屿不是证据?”

段然“哦”了一声,耸肩,“有证据报警吧。”他说着,脸上丁点担心的表情都没有,反而透着一丝挑衅。

宋庭被段然气得头疼。他皱了皱眉道:“我今天不是想追究你。”

段然轻蔑地扫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得了吧,你想追究我,也得有这个本事,我敢这么做,当然懂得善后。”

宋庭沉默了下,往前探了探身,认真说道:“好,不说我,但你想过没有,宣屿的父亲是宣敬德,他可是要脸的人,你这么做,他会放过你吗?”

“你这么说,算是提醒?”

宋庭双目沉沉:“是忠告。”

段然冷冷地笑了声:“你既然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心眼小,报复心又强,惹着我了,我就干他,别跟老子扯什么狗屁“忠告。”

宋庭知道,段然这股子劲儿一上来,野驴一样,谁都拽不住。他闷在那里半天没作声,过了会儿,才叹了声气说:“她只是个女人。”

“孝然也只是个女人。”

“你看在我的面子——”

“你有什么面子?”

“……”

宋庭无话可说,垂首默然。段然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她现在还活蹦乱跳,还能跟你和宣敬德哭诉告状,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回去告诉姓宣的,再敢碰孝然,我就用吊车把她吊起来,拖到山里,饿上几天,让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段然眉峰扬起,字字狠厉决绝,“不信试试?”

眼前的段然,头发剪到极短,眉目中开始有戾气,全身的黑衣将他的脸色衬得白而镇定,沉默地望着眼前人,没有再多一句话。

宋庭盯着段然的眼睛,知道他来真的。一低头,瞥见他右手腕上的羊皮手绳,恍惚了下,低声说:“还戴着呢?”

段然抬起手腕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会儿:“奶奶给我编的,不舍得扔。”

宋庭听到“奶奶”两个字,心头一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是一块名表。段然这条手绳他有一个一样的,时间久了,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没想到段然一直戴着。

宋庭闷头喝了杯酒。

段然终于也拿起杯子喝了口酒,撂下杯子冷冷说道,“你说曲国彰栽培过你……你别忘了,奶奶病重,是曲国彰出的钱,所以他对你的恩情,不止于此。”

段然的话,像一记重锤,宋庭忽然紧抿了唇,再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