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等许林深回答, 他又低声地道:“而且……这个角色你不是在帮叶前辈谈吗?”
他的声音嘶哑含混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这句话说完, 他嘴唇抿紧了,可眼中和脸上难过的情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许林深一怔, 无奈失笑, 所以他其实一直在介意吃醋吗?
然后心中因为他这句别扭又难过的话浮起来的喜意又很快被浓浓的心疼给冲散了, 难以想象, 如果他一直都在这样误会的话,那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对他而言,几乎完全算得上冷酷残忍了。
也怪不得他会误会, 自己应该从一开始就应该跟他解释清楚的。
“以前只不过是父亲要我多多关照他, 所以我们的关系其实平平,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听到这里, 楚宴抬头看他,因为酒精的原因显得有点儿微微失神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眼睛怔忪地看着自己, 里面还蕴含着淡淡的水光。
他这样看起来是有点儿难过的,像是被自己狠狠辜负了一样……
这个想法浮现出来, 许林深心里的愧疚之意更浓,几乎由八分化为了十分, 眼底全是怜惜的情绪,凑过去低声道:“所以别难过了,我以后什么都不瞒着你了,好吗?”
楚宴轻轻应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道:“那我……要不要找个时间跟叶前辈道个歉,毕竟上次是我误会了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又低又小,怎么听怎么委屈,嘴上说是想道歉,可表情却写满了我不想。
许林深还不了解他吗,知道这人在感情上,心眼其实小的不得了,哪里有表现得这么大方又善解人意,可正是这样,他却止不住地更心疼了,之前自己对叶景昀那样,这人指不定心里吃醋介意到什么地步了,估计现在心里还难受着呢。
不然也不会别人一提到叶景昀,他就一副难受地不得了的样子。
许林深忍不住逗他:“你真的想道歉?”
楚宴却抿了抿嘴唇。
明明是一副快要委屈死了的样子……
许林深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发笑了笑道:“要是不想看见他,以后尽量不见就好了。”
楚宴轻轻道:“我没有这样想……怎么可能不见呢,他毕竟是你的弟弟呀。”
许林深叹了口气:“不过是一层薄薄的血缘关系而已,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如今这样的关系已经是很不错了,也不用再奢求太多……”
——
因为《惊雷》的大火,楚宴的工作量又加大了许多,对于这种情况,许林深在替他高兴的同时,心里又有点儿担心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他身体会不会吃不消。
然而这样的工作量还是方定遥将他工作精简了许多后的结果。
而在这样忙碌的工作中李导的电影试镜也很快到了,试镜地点被安排在了z电影学院,楚宴试的是男一号,所以早上早早吃完早餐就出门了。
试镜现场有许多人,在休息室等候的时候,楚宴还看见了一同前来的叶景昀。
对方正与身旁的经纪人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在看到自己的时候眼里掠过了一丝意外,不过很快又被礼貌的笑容给取代了。
试镜的过程很快,无非是导演提一些关于电影剧本的问题,再来一段无实物表演,所以没多久就结束了。
方定遥抬手看了眼手表:“现在也差不多十点半了,我等下还要回公司开个会,你先让程杨送你回去,下午可以休息一下。”
楚宴点头。
可还没出学校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吃饭的地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叶景昀看着楚宴,道:“钟郁,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是想找你吃顿饭的。”
“不过我们两个最近似乎都很忙,所以也就没怎么找到机会。”
楚宴低头喝了口水,而后抬起头笑了笑道:“嗯……正好我也想……为之前的事跟叶前辈道个歉。”
他这笑容很短暂,甚至不能称得上一个笑容。但不同于那种之前,他面对自己时那种疏离又敷衍的程式化笑容,现在这个倒是莫名多了十分亲切友好的感觉来。
亲切友好?
叶景昀因为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而停顿了几秒,然后手指不自觉地在精致的白瓷咖啡杯壁边沿摩挲了几下,有些有些意味不明地开口问道:“为什么要道歉呢?”
楚宴迟疑了一会儿,缓缓道:“上次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很无礼的,我不该因为自己的胡乱猜测……而这样看待你。”
叶景昀的目光落在他放在餐桌的那只手臂上,发现上面赫然还有一处红红的,类似烫伤之类的伤口,在周围白皙的皮肤映衬下,就显得格外醒目。
叶景昀将视线从他手臂上移开,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谁能想到居然会造成这样的误会,其实说起来,我倒是感觉挺对不起你和大哥的。”
“我原本以为你们的误会在乐霍,或者别的什么上……可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我……”
楚宴勉强笑了笑,打断他:“算了,都过去了。”
“也是,都过去了。”叶景昀看着他,不动声色地道,“幸亏你和我大哥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了,不然我真的要成大罪人了……不过我今天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叶景昀将一只手臂搁在了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是一种认真的姿态。
楚宴点了点头,身体也坐直了一些:“您说吧。”
叶景昀顿了一会儿,而后缓缓道:“我一直跟着我大哥在国外读书,这么多年……不瞒你说,我其实很羡慕你。”
楚宴愣了一下,轻声问道:“羡慕?”
“嗯。虽然他对我也很好,但那种好是一种来自哥哥的责任,只有对你,我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把你放到了心上。”
叶景昀皱了皱眉,看着楚宴似乎不解道:“所以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误会,难道他对你怎么样,你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吗?而且,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去问他,去相信他,就在心里给他和自己判了死刑呢?”
他的语气并不是在质问,可楚宴听了却脸色一白,身体都微微僵住了,半晌都没有言语。
叶景昀用勺子盛了碗汤放到他面前,缓了缓语气:“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大哥真的很在意你,而且自从那件事故后,他的身体状况也不比以前,很多事情他不说,你恐怕也不会发现……所以你千万不要辜负他。”
楚宴点头,目光微动,声音嘶哑道:“我知道……”
叶景昀叹息道:“你真的知道吗?”
楚宴抬起眼与他对视,却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类似质疑的逼视。
“你永远只会站在你自己的角度去看问题,哪怕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是不是还不明白,我哥他为你究竟付出了什么?”
楚宴呼吸停住,目光一瞬不动地看着叶景昀。
叶景昀仿佛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你果然还是不知道啊……你上次对我说,我哥是为了救我才变成如今这样的,我当时没有告诉你,不过是大哥之前嘱咐过我,怕你知道了真相后难过。”
“可我现在觉得……如果不让你知道真相的话,你或许永远都不知道,他有多在乎你,而你对他的猜疑和不信任又是多么的伤人。”
“什……么?”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被困在大火里,因为当时我在摄影棚的外间,所以大哥的确是先找到我……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你误会了。”
说到这里,叶景昀的目光就带了几分难过:“可后面你却直接昏迷了,所以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当然不知道……在整架钢制防护墙倒下来的时候,我哥他,是怎么将你牢牢护在身下的。”
叶景昀重重地闭上眼睛,声音哽咽道:“可我,却什么都看见了……”
——
许林深将电子邮件看完,又抬眼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今天楚宴的日程表他有,除了一个李导的试镜就没有其他的工作了,按理说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
他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可又犹豫着觉得,钟郁的性格向来自由,自己这样是不是太烦人了。
一直到了八点半,正在他实在忍不住决定打个电话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了一阵动静。
许林深放下手机,推着轮椅到门口处,笑道:“回来了。”
楚宴足足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嗯。”
饭菜是订的酒店外卖,吃完后楚宴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回到卧室的时候,却看到许林深正坐在轮椅上,吃力地弯下身去捡掉在地上的一份文件。
楚宴连忙走过去替他捡起来了,他抬眼去看,却发现他面色如常,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一样。
习惯了这种,对于其他人来说简单到不值一提的事,在他这里,却是花尽所有的力气都做不到。
许林深看着他眼下那片青黑,心疼地道:“我已经洗好了,你也早点洗漱完休息吧。”
好不容易今天空闲了一天,没想到演员明星们忙起来真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嗯。”
睡到半夜,许林深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抑制不住的哭腔,他从睡梦中惊醒,凝了凝神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过了不到几秒,从身旁又传来了几声极其压抑的抽泣声。
许林深心中一凛,啪地伸手按亮了床头的台灯,只见他身旁的人在睡梦中紧紧抿着嘴唇,整个人都因为压制不住地呜咽声而轻轻颤抖着,眼角不停地有泪水滑下来,枕头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许林深僵了一下,扯过床边架子上的毛巾替他擦了擦眼泪,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钟郁。”
可接下来一个星期里,好几个晚上,许林深都发现他会做噩梦,不过有时会自己醒过来,有时却要自己去叫才能醒。
他一连叫了好几声,对方才骤然受惊一样睁开了眼睛。
乍然面对亮光的他失神了片刻,薄薄的眼皮哭得通红,一直盯着许林深看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慢慢地从那种惊怔的状态中缓了过来。
许林深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叹了口气:“做噩梦了?”
楚宴一直盯着他,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一样,过了好久才点了点头。
许林深伸手把他抱进怀里,听着他仍然控制不住的哽咽,手掌在他瘦削的脊背上轻轻拍了拍。语气温柔地安慰道:“别怕,只是梦……能告诉我是什么梦吗?”
“什么……”声音沙哑又带了点儿哭腔,闷闷的。
许林深知道他恐怕还没有缓过来,也不再问了,只沉默地抱着他,在他汗湿的额头和鬓发边吻了吻:“睡吧。”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之久,怀中的人才终于不再哽咽了,许林深低声问道:“我关灯了?”
一时没有回答,半天才听到他道:“我想洗个澡……”
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清楚。
后背的确出了一身的冷汗,许林深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水放热一点。”
楚宴抱着睡衣进了浴室,许林深靠在床头,听着浴室里面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半点儿睡意都没有。
什么梦会让他难过成这样?许林深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然后大约二十分钟过后,里面的水声仍然没有停下。
许林深不放心地喊了他一声:“钟郁?”
可是深夜里,整个房间除了浴室里不断传来的水声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种死一般的静寂让许林深心跳漏了一拍,他又高声喊了一声,里面仍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许林深脸色一变,他伸手去够床边的轮椅,挣扎着到了浴室门口,敲了敲门:“钟郁?”
回应的仍是哗啦啦不停的水声,许林深心中莫名蔓延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他猛地将门撞开,却只看了一眼,全身上下的血液就瞬间凝固住了。
眼前仿佛一片铺天盖地的血海,钟郁躺在浴缸里,身上只穿着一件薄款的睡衣,一只手搭在浴缸边沿,瓷白的浴室地砖上是一片蜿蜒的血迹,整个浴缸的水都被染成了淡红色,水龙头还在哗啦啦地往外流着水……
作者有话要说: 作天作地小作精,割腕自杀可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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