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哇的肚子里。
这里一片黑暗、一片深邃、安静无比, 似乎是被隔离在世界之外的另一个空间。
眼前的虚空中漂浮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野草、石头、树干、啃了一半的桌椅,以及许许多多奇怪生物的骨骼。
虚空的中央蓦然浮现一个黑洞, 随即,一股巨大的吸力涌来, 五个孩子像五片轻飘飘的落叶,被黑洞吸入到空间的底部。
“呜哇——”
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 一个身上布满黑红色纹路的孩子没有忍住,发出恐惧的抽泣声。
像是传染一般, 被他拉住手的另外几个小孩也哭了起来, 四处寻找姑获鸟的痕迹。
“别怕!”
五个孩子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是一个七八岁小少年, 他的皮肤和正常人一样白皙, 可头发和一双眼睛却黑得发沉, 让人看到就觉得后背生凉。
“它会回来的, ”小少年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一定会!如果它不回来,我们就撕破这里, 一起冲出去。”
“呜哇?”
空间外,小哇摸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感觉胃疼了一下。
错觉吧, 他想。
姑获鸟并不在小哇的肚子里。
它在冲出来的瞬间就感觉情况不妙,于是迅速将两个正常崽崽放到了安全的地方。
“哇嘎嘎——”
姑获鸟心如刀绞地在两个小宝贝的额头上么么啾了一口,随后高高飞起, 将其余五个崽崽朝小哇一抛——
大佬救命!
亲眼看到小哇大佬在接到传音后张开嘴,朝着五个崽崽用力一吸,姑获鸟这才放心地将身体的主导权交出,“吧嗒”一声落在地上,变成一条生无可恋的咸鱼。
随后,这条鱼被邀功心切的天狗低头一叼,飞身送到了原灵均手中。
“它倒还算机灵,没有被人发现血点杀手的身份,否则就只能一鱼一鸟,亡命天涯了。”原灵均将手伸到口袋里,拍了拍何罗鱼。
何罗鱼:“汪!”
“它说什么?”
“它说,感谢大佬,救我鸟命。”
原灵均:“……”
它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何罗鱼摊平十条尾巴,整条鱼都在诠释着一个字——丧。
它的意识中不断回荡着姑获鸟“崽要往哪走,把我灵魂也带走”的bgm,感觉自己比姑获鸟还要悲痛欲绝。
——我只是想做一条安静的、在水缸里吐泡泡的咸鱼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姑获鸟还在悲伤地放声歌唱,歌声撕心裂肺。
何罗鱼恶向胆边生,一怒之下,鼓起勇气,开始和原灵均告状——
它:“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汪得太急,差点儿把自己呛到。
原灵均:“……你慢慢说。”
精卫给原灵均翻译:“它说,一开始的时候,姑获鸟只是想要出去溜个弯……”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只常年沉睡在意识深处的九头鸟突然睁开了眼睛。
“哇嘎嘎——”
它兴奋地在飞溅的水花中冲出鱼缸,变了个身,一翅膀把想要垂死挣扎的何罗鱼拍到意识最深处,然后决定出门溜个弯。
非常不巧的是,姑获鸟刚飞了两个街口,突然听到孩子的哭声。
——很轻,很细,一不注意的话,就会误认为是夜晚的风声。
可姑获鸟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哇嘎嘎!”
它愤怒地振翅而起,拍碎窗户,叨晕了给崽崽灌奇怪药剂的两个坏人,叼起崽崽就跑。
甩掉追在身后的坏人,姑获鸟得意地笑。
“哇嘎嘎~~~”
——醒来第一天就有崽崽入手,开门红!
“汪汪汪汪汪汪!”何罗鱼继续倒苦水。
精卫:“一开始的时候,姑获鸟偷了一个崽崽就够了,可惜,它为了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崽崽,又出门溜了个弯……”
然后捡回了第二个崽。
随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到了后来,一次一个不满足,临走的时候还要捎带上一个。
精卫:“……”
她戳了一下怂怂的何罗鱼,点评道:“它们俩的胆子是都长到姑获鸟的身上了吗?”
原灵均倒是十分理解,毕竟《今日说法》里一般都这么演。
“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原本见义勇为惩奸除恶的一只好鸟就是这样滑向万劫不复的偷崽犯之路的。”
精卫一拍翅膀:“对!就是这样!”
何罗鱼也赞同地“汪!”了一声,随即它弱弱地拍了下尾巴,两只鱼眼水汪汪地看着原灵均——
“汪~~~~~~~”
这条鱼向天狗学习,露出一脸萌萌哒的表情,一副粗嘎的嗓子硬要挤出娇滴滴的声线,雷得原灵均后背一凉。
“它又怎么了?”
精卫道:“它说,既然你这么了解偷崽犯的心态,那么……不知道姑获鸟的病还有没有救?”
原灵均:“嗯……”
常规疗法是没用了,剁吧。
他在何罗鱼期待的眼神中道:“它是怎么抓走小孩的?”
何罗鱼:“汪!”
——叼的!
“剁头可解。”
原灵均默默回忆了一下鸟头的十八种做法——
“剁掉的头别浪费,还可以利用起来,其实麻辣鸟头挺好吃的。”
谁知道,何罗鱼“汪”的一声就哭了。
——剁头?没少剁,连脖子都一起剁了!送给你做麻辣鸟脖要不要?
原灵均:“……”
其实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家的鸟真豁得出去……
他思索了一下,在何罗鱼怀揣着最后希望的眼神中提出了另一条建议——
“既然你们两位一体,剁它没用,不知道剁你会不会对姑获鸟的病情有所缓解……其实剁椒鱼头也挺好吃,真的!”
何罗鱼:“……”
它“汪”了一声,哭得更凶了。
——别别别、别剁我,它的麻辣鸟头是循环可再生的,我的剁椒鱼头可就这一个!剁了就没命啦!
……
姑获鸟想念着自己的四个哥特崽崽和一个番茄崽崽,小哇肚子里的五个崽崽也同样想念着姑获鸟。
而小哇,他谁也不想,他只是抬起胳膊,望着头顶越来越浓郁的黑雾。
“呜哇——”
超香!
“快走!”
魔气越来越多,搅动成一个又一个漩涡,几乎要将人吞噬。
还好,能获得前十名的参赛选手也不是弱者,他们看准了一个方向,挥开雾气,拼命地向前奔跑。
泰森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行走在泥泞之中,冰凉的雾气贴近他的肌肤,让皮肤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别怕,大佬,”他一边艰难行走一边安慰肩膀上的小哇,“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小哇安静地坐在泰森的肩膀上,两条小腿垂在他的胸前,一抖一抖。
泰森怜惜地心想——
可怜见的,大佬吓得腿都抖了。
“……”
小哇百无聊赖地抖着腿,心中默数——十四、十三、十二……一!
他的视线穿透黑雾,大致地扫了一下——
好了,半分钟过去了,姑获鸟一定已经顺利逃生,如果还没逃出去的话,那他也——
忍、不、住、了!
小哇仰起头,用力一吸。
霎时间,赛场中凭空刮起一阵飓风,将好几个快跑到边缘的选手直接掀飞到主席台上。
无数黑雾如同溪流入海一般,顺着风向涌入了小哇的胃中。
“呜哇!”
泰森察觉肩膀上的大佬小小地打了个嗝儿。
——不错,有股海鲜味儿。
不多时,笼罩着赛场的黑雾就削弱了一层,也不再向四周蔓延。
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一脸焦急站在赛场外的泰玛女士连忙吩咐:“赶快疏散观众,调来重型武器彻底轰散这些污染源。”
就在这时,情况突然有了变化。
随着魔气被小哇吃光,断裂的地面突然“轰隆”一声,有巨大的火焰从中喷射而出,携带着黑色的石块一同飞上天空,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石块和黑雾甫一结合,黑雾便如同吃了兴奋剂,变得膨胀而活跃起来,甚至在小哇制造出的飓风中也不安分,分散开来试图向四周突破。
“遭了!”泰玛女士的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是那种能够带来毁灭的陨石!是谁无声无息地将这么多污染源运到了城市中心,居然没有一个人发觉!”
这个事实令她心头揪紧,而随之而来的推测和和怀疑更令这位一丝不苟的女士后背发凉。
“我们之中……一定有一个叛徒。”
……
“做得不错。”
中年泰坦人悠闲地挂断了通讯,和其他观众一起在卫兵的疏导下离开灾难现场。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不如做得彻底,消灭一切人为的痕迹,顺便让那个扰动了地道的小贼偿命。
……这样,谁也不会发现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
眼看已经快要逃出生天的选手们再一次陷入黑雾的笼罩之中,有一个人比赛场外的泰玛女士更加生气。
“呜哇!”
小哇张开嘴,深吸了一口魔气。
比刚才更浓的海鲜味儿,像是喝了一口海鲜煲。
小哇觉得味道不错,还想再来一口,可是他“呜哇”“呜哇”了好几口,魔气却在陨石的帮助下不断从嘴边溜走,只尝到一点点海鲜的尾气。
“呜哇!”小哇生气了。
他歪着头,思索了半天,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呼、唤、大、哇!
泰森突然感觉肩膀上的小哇有了动作。
他抬起头,看到大佬深吸一口气,对他道:“别、怕。”
泰森点点头。
随后,他看到了自己一生中最惊骇的一幕——
只见小哇的身体屈起,他的口不断张大、张大,最终吞下了自己的脚,随后,由脚到头,他缓慢地、认真地、一寸一寸地将自己吞吃殆尽。
原地留下了一张黑洞洞的巨口。
巨口从泰森的肩膀上升起,挟带着令人臣服的压迫力升上天空。
随后,赛场上的风停止了,不断涌动的黑雾也停止了。
它们被轻轻一吸,丝毫无法抗拒地飞入了那张来者不拒的口中。
霎时间,云开雾散,天空中一弯明月澄澈地照亮大地。
黑色巨口满足地打了个嗝儿,渐渐下落,从四周开始消散,中心处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邪异青年。
青年舔了一下嘴唇,在泰森震惊的目光中饶有兴味地笑了一下。
“呜哇……”他道:“这顿吃得还算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泰坦中年:炸了这个地道,谁也不会发现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精卫:→-→
圆圆:→-→
长右:→-→
狸力:→-→
鵹鹕:→-→
原灵均:……你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