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了两天,朝雾确实怕不起来楼骁。
虽然他毫不讲规矩礼数,风流不羁一身散漫慵懒气,但他并没有越了规矩对她真做什么。
除了言语偶尔轻浮轻佻,于朝雾而言,行动上全是好的。救她的事是真,为了帮她留下她并还她银票,得罪了柳瑟并与她撕破脸皮分了道,也是真。
柳瑟那夜下山后就没再回来,银票原就不是她的,约莫到山下落好脚后发现没了,也厚不起脸皮回来质问是不是他们拿了。
楼骁也与朝雾说了。
柳瑟与他一样打小混江湖,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饿不死活得住。
经了不少地界,她认识的人多,能去的地方也多。
下山必有落脚处,倒不需别人担心。
朝雾并不担心柳瑟,她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担心别个?柳瑟还是要卖她吞她傍身之财的人,她躲着还来不及。
山里避世,外头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朝雾虽握住了自己的银票,却并不敢告别楼骁独自下山。平常她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头的世界了解甚少,这会儿也不敢贸然独行。
再说她肚子里怀着孩子,眼下这世道,没个男人,她独身一人到哪生孩子去?怕是孩子没生下来,先叫别人嚼舌根子扔臭鸡蛋,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把她淹死了。
山间的日头起落再几日,落雪化了些许,露出下面的枯草叶,便见了满山的斑驳。
早上屋里吃了饭,楼骁告诉朝雾,“家里一根粮食不剩,得下山买一些去。”
又问她,“要不要随我一道下山走走?”
朝雾从小长在深宅大院,除了走亲戚随家里长辈游园踏春,平时没有外出走走的习惯。如今住在这山上也不觉得闷,倒不想折腾下山。
下山路长,山路又崎岖难走。
她怀着没到两个月的身子,正是需要静静修养的时候,因对楼骁说:“你要是带着我,怕是走不出这山去,更到不了镇子上,我留家里歇着吧。”
楼骁笑笑,“这倒不打紧,你要是愿意出去散心解闷儿,我背着你也不费什么力气。”
让他背着成什么话?
朝雾摇头,“我还是留在山上吧。”
楼骁看她真不愿下山,想她确实怕累,也便没再多说什么。他自己腰包里还有些碎银子,也没让朝雾出钱两,自个披了斗篷下山去了。
楼骁赶早走后,朝雾一个人留在家里。
她身子本就娇气,为了养好些,便在床上半卧着休息。
盖着被子能暖和许多,也能安养着胎儿。
朝雾平常没事爱看些书,但楼骁这草屋连半片书页也不见,她便只能找别的事来打发时间。于是床边放着柳瑟留下来的针线笸箩,里面堆着各色花线和碎布料。
朝雾会做点针线活,缝个衣服的破口绣个荷包没什么,但要正儿八经做件衣裳纳个鞋底儿这些,她是做不成的。
于是挑了些碎布仍绣荷包。
绣到日头起高,觉出肚子有点饿,便放下绣一半的布料起身去灶房,打算随意热些东西吃。
她还是不大会做饭,但烧火热东西没问题。
到灶房拿了瓜瓢往锅里舀水,刚舀了两勺,忽听到外头有动静。朝雾以为是楼骁回来了,还想着他脚力真好,来回这么远仅用了小半日时间。
哪知出去一看,却看到了两个全不认识的男人。
两个男人都一脸凶相,皮黑眉粗,正打算进草屋里去。
看到朝雾,两人也顿了动作。
目光碰上的瞬间,朝雾下意识就觉得不好。
她压着心里骤起的紧张往后退退步子,转身就跑。
软毛兔子样的柔弱女子,能跑哪里去?
两个男人给彼此互递了个眼色,几步追上去,追到朝雾身后,二话不说直接往上头上套个布袋子,扛起来就走。
手里的瓜瓢砸落在地上,头闷在布袋子里出不来多少声音,朝雾挣扎着手脚呼救,却压根起不到半分作用。挣扎到最后,踢下一只鞋落在枯灰的草叶间。
***
楼骁的脚力确实好,到温水镇买了粮食,又给朝雾买了两本书。手上银两有限,其他的也便没再多买。心里想着,等过阵子有了钱,再给朝雾买些好东西。
买好东西回到山上的时候,不过午时刚过不久。
到了家,先拎着装粮食的袋子往灶房去,却还没走到门前,便见家里的舀水瓜瓢躺在地上。疑惑了一下,他弯腰捡起来,扬声叫了句:“心儿,我回来了。”
屋里没人应他,楼骁想着朝雾约莫在歇晌,便拿着粮食瓜瓢先进了灶房。粮食倒进缸里放好,再出灶房往那三间草屋里去。
进去打了隔间门上软帘往房里看,却发现床上并没睡着朝雾。
不知道人去哪了,楼骁缓着动作放下软帘,不自觉想到刚才落在地上的瓜瓢。心里隐隐冒出不好的感觉,他连忙出去找了一遭。
人没找到,在茅草屋不远处的草地上看到了朝雾的鞋。
捡起草叶间的那只鞋,楼骁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心想自己是不是大意了什么。拿着鞋站在原地想了一会,眉心蹙出个极大的疙瘩,急忙又往山下去。
没别的人知道这山里有个茅草屋,他一直是官府的通缉要犯,跑江湖用的名号是“鬼箫”,不用真名也从不露脸,住处更是极其隐蔽。
知道这个茅草屋的人,只有柳瑟。
***
另一处山头,起落一处山寨。
朝雾缩在一间房的角落里,头上的发髻早已散落,手脚被绑了麻绳,嘴里也塞着麻布,模样十分狼狈。
这会儿天色已经擦黑,屋里光线昏暗。
朝雾现在知道,绑了她的是两个山匪,绑她回来,是孝敬他们当家的的。
他们口中的当家的还没回来,说是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所以便以现在这种方式把她绑着扔在屋里。给当家的绑的压寨夫人,别人自然不敢动。
房间里又安静了半个时辰,朝雾也就这么又呆了半个时辰。心掉在冰窟窿里,不知道暗暗念了多少遍楼骁的名字。她怕得要命,却强忍着不哭不闹,保存体力。
两扇门板从外面被推开,屋里光线亮了点,朝雾本能地继续往角落里缩。
进屋的是个婆子,端了一碗饭进来,到朝雾面前蹲下,与她说话:“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自己。当家的快回来了,你也别想别的了,跑不掉的。”
说完话把朝雾嘴里的麻布摘了,婆子以为朝雾会哭会叫,哪知她却没有。她想这丫头倒是识相,往她嘴边送过饭去,“吃吧吃吧,吃饱了把我们当家的伺候好了,亏待不了你。”
朝雾没有胃口,却还是张嘴吃了一口。嚼碎了咽下去,她看着给她喂饭的婆子问:“我从未出过门,你们怎么会找到山里,抓我过来?”
婆子可不知道这些,只管喂饭。
朝雾没问出什么,识相地不作不闹,吃饱了充盈体力。
吃完饭不多久天就黑透了,这些山匪口中的当家的自然也回了山上。朝雾缩在房间里听着外面闹闹嚷嚷的声音,听出来他们大约是在喝酒吃肉。
闹了小半个时辰,又有人推门进来。
此时进来的便是个身高马大的男人了,手里还拎着一盏灯。
此人穿皮披裘,浑身匪气极重,又带着浓重的酒气,脸边有一道骇人的刀疤,应是那些人口里的当家的没错了。
他到朝雾面前蹲下,提灯照她的脸,抬手粗鲁地捏上她的脸,左右看看,凶悍带疤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口道:“确实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朝雾嘴里被塞了布说不出话,眼底全是害怕。
再看着这男人起身放下手里的油灯开始脱衣服,已经慌得眼神忽闪要哭出来了。
偏她还努力忍着眼泪,目光留意到男人脱下来的衣服里有把短腰刀。
男人脱了外面几件厚衣后又蹲下来,抄手抱起朝雾就往床上去。他刚进来见着朝雾的模样就等不及了,想赶紧把滋味尝了。
朝雾含着麻布呜声。
男人想着这布也碍事,堵着嘴听不得叫必然不够尽兴。于是把朝雾放到床上,一把扯了她嘴里的布,与她说:“听话一点,我让你快活些。”
朝雾忍着慌乱,出声道:“放开我吧。”
男人匪气满满地笑一声,脸上刀疤狰狞,“放开你也跑不掉。”
朝雾披头散发,模样楚楚可怜,眼底的惊和怕都是真的,嘴上却卖乖般地说:“我不跑的,你放开我,我伺候你,更得趣些。”
在外头就听来喂饭的婆子说了,这姑娘是个识相的人。
现在瞧着,果然不错。
男人当然不觉得朝雾这柔弱得一捏就碎的样子能给他带来什么威胁,他被朝雾这副模样挑得兴致极高,心想得这样的人伺候,不枉此生了。
这便伸手去解她手腕和脚腕上的绳子,结果绳子刚解开,忽听得外头传来打打杀杀的声音。
朝雾抬头看他,转移他的注意力:“打架了么?”
听着声音好像是,但这大晚上的也不能是外人来,想着肯定是自家兄弟胡闹,男人也便没出去管。他心思眼下都在朝雾身上,只想先把这事办了。
“不管,我们快活我们的。”
话一说完,推着朝雾就往床上倒去。
朝雾不太配合,与他周旋,“听着动静怪大的,真不去看看?”
男人不耐烦,“不必看。”
朝雾又与他周旋片刻,支不走他,便往后躺了下来。
男人随之俯下身来。
她这样一躺下,伸出手差不多就在那把短腰刀的旁边。朝雾屏着呼吸小着动作伸手摸了摸,然后她刚把短腰刀摸到手里,男人也还没来得及对她做什么,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来的是男人下头的兄弟,慌里慌张道:“当家的,剿匪的来了!”
此人话刚说完,尾音都没落干净,被人从外面一刀劈了脑袋,鲜血瞬间流了满脸,两眼翻白直接倒了下去。
朝雾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被吓懵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柄剑猛一下刺穿了她身上男人的脖子。
剑尖刚好抵到她脖子,在雪白的皮肤上划开一点裂口,染出鲜艳的红。
朝雾几乎被吓得魂魄离体,呼吸都停了。
在身上的山匪被人一把拽起挪开后,她眼里映入一张戾气森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