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迁就自己……
是……因为……救命之恩吗?
于念冰的潜意识告诉她, 就是的。但是右手还是不甘心地落下了炭条。
【为什么?】
宋时月侧目看了于念冰一眼,而后笑笑, 很快在纸板上刷刷写道【你救过我啊】。
哦, 果然就是这样。
于念冰目光只在纸板上扫了一下,就收了回来,抿了抿嘴, 往自己那边挪了挪, 背着宋时月躺了回去。
看来救命之恩这件事儿在宋时月这儿是过不去了。直衬得于念冰这两天心间的松动有些可笑……
五分羞,四分恼,还有一分似有似无的怨,混作了一团堵在于念冰的心口, 便是躺下不再去看那人,也一时难以散去。
可怜了于念冰不想聊了, 宋时月却还没个完。
于念冰闭目躺着, 就听着背后还有刷刷刷的炭条在纸板上划过的声音。
不多会儿,后面的刷刷声止了, 于念冰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
于念冰:“……”
有的人啊, 就是这么让人生气,又让人没办法坚持着不去搭理。
于念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翻了个身,没坐起来,只是撑着胳膊偏头向宋时月递过来的纸板看去。
【那个……一直穿太久不太舒服,今晚我想脱了睡,你不介意吧?】
于念冰看第一眼的时候有些恍惚, 没太看懂,只是当她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眼睛就一下子瞪圆了。原本因为生闷气而生出的懒散劲儿,也一下子被惊没了。
什……什么……
这个为什么要问出来!
自己悄悄解决不行吗?
于念冰脸上有点烫,都不敢继续多看那行字,更是不想抬头看宋时月这个人,一时竟是有些慌乱地不知该把目光投向何处。
偏生宋时月还又把纸板往于念冰眼前递了递。
点头,点头,于念冰连续点了好几下头,赶紧地要翻身躺回去。
却是被宋时月拉住了。
于念冰脑子有点乱,心中竟是闪过一道“难不成还要自己看着她脱”的念头。
当然,宋时月并没有这个意思。
熟悉的刷刷声之后,纸板再次被递到于念冰的面前【你也别穿着了,都穿着好几天了,不好。】
若说之前脸上只是有些发烫,那么这会儿于念冰简直热气冲顶,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真是谢谢你了啊!
于念冰飞快转身,砰地一下把自己砸在了床垫上。
然后……听到了身后没憋得住的笑声。
这个人!
脑子都是啥!
于念冰忍不住地随手抓了一件衣服,往后丢去。
然后,身后的笑声,似乎更大了一些……
于念冰:“……”
好在宋时月见好就收没一直笑下去,很快悉悉索索地似乎又出了帐篷。
听着后面没了动静,于念冰翻了个身。
帐篷里果然又只剩下她一个,纸板和那些炭条也都不见了,应该是被宋时月拿出去收拾掉了。
于念冰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刚才光顾着气这个气那个,都没想着写两行劝宋时月收敛一些的话……真是太情绪化了,不能这样下去。于念冰想着那行【你救过我啊】,原本有些松动得心,又一点一点地垒实了。
宋时月没走得太远,只是把东西拿出来扔到前面的火堆烧了,又控制了一下火堆的火,洗了个手就进来了。刚撩起帐篷,就看到了那个飞快翻身再次背对自己的身影,忍不住地嘴角又多了些笑意。
这不是怕自己脱那啥的时候动静太大,把她给吓着么。
结果好像提前说,也够让她惊吓的。
是因为那次原主的表白吧,总归让于念冰的心里,多了些防备。
自觉相当笔直的宋时月嘴角的笑意渐渐染上了些无奈,只是手上却没停地往于念冰手上塞了个东西。
湿乎乎还有点儿凉的东西落到了于念冰手里,差点吓得她下意识地丢出去。
还好及时睁眼,发现是张湿面巾……
于念冰提前运到每个营地的行李里都有不少湿面巾,今晚拿到了就分给了几人一点。不曾想,宋时月这么快就用上了。
直到接下这张湿面巾,于念冰才意识到自己抓着炭条的手还灰黑着……
这个人……
于念冰垂下眼眸,细细地擦着手指,刚刚垒实回去的心,又悄悄地,松开了一些。
擦完手,湿面巾又被宋时月拿走了。
于念冰背对着宋时月不动,闭上了眼,把脸埋在了枕头上。
果然,很快旁边就出现了衣料摩擦的声音。
也不知宋时月是怎么弄的,居然还动出了一道带着点儿香味的风。
不是沐浴乳的味道。
更像是身上的……奶香味……
于念冰心中微动,下意识地屏住了一下呼吸,不过很快,又悄悄地,缓缓地,偷偷地吸了一口气。
自己可真是……
于念冰的脸在枕头上埋得更深了。
去除了束缚一身松快的宋时月并没有在意到旁边突然有些不匀的呼吸声,此时颇是好好松了一口气躺了下来。
手电筒早在宋时月拿走于念冰用过的湿面巾后就已经关掉了。现在帐篷里只是借着不远处的火堆,还能看个大概。
宋时月平躺着,忍不住稍侧身看了于念冰一眼。
从于念冰之前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不会脱掉的吧。
也对,旁边睡着一个对她表白过的人,已经有些勉强了吧。再要她……
再联想到刚才于念冰看到自己写着想脱的惊讶,宋时月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在最后写的那些字,这会儿想想,倒像是有什么企图一般。
也是这些天和于念冰相处得太好太自在了,有时候宋时月不自觉地就会忘记原主表白过于念冰的事情。
有些事,朋友之间也许能说能做,但是对于表白过的人之间,就不那么合适了啊。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一点啊,宋时月如此想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旁边支棱着耳朵的于念冰有些疑惑,这是舒服的叹气吗?
“我给你按按吗?”宋时月的声音飘了过来。
于念冰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用,还是我给你按按?”
宋时月似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我也不用。”
如此,帐篷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竟是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宋时月和于念冰的帐篷里,东西是最齐的,两个枕头一条被子。被子不小,两个人也够盖。总共队伍里得了两条被子,庄嘉川没能劝着宁初阳去住帐篷,就把自己的被子给了她。
充气的床垫和枕头,质量不错,都还算软和。
于念冰躺着躺着,就渐渐有些困了。只是直到她渐入梦乡,都还没有想明白,一向在某方面十分强势的宋时月,这次为什么一拒绝就作罢,没有坚持来按按自己。
有的人带着疑问睡了,有的人却带着遗憾久久难眠。
对于宋时月而言,于念冰是不一样的。
于念冰是宋时月来到这陌生的世界,睁眼所见的第一个人,还伸出了友谊的手,救了宋时月。
末世有句话,如果一定要给予人信任,请信任救过你的,而不是被你救过的人。
宋时月本就觉得这句话十分有道理,而后在末世第七年,中央城与各基地的关系生变时,她更是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正确。
这样的道理,末世用得,在这新的世界,自然也用得。
只可惜,原身与于念冰有个表白失败的关系,宋时月也不确定,在于念冰的心里,是全然相信了那是一次蹭热搜,还是也有些怀疑其中带着些真心。
宋时月希望是前者,这样她们过了这次节目,也许能做不错的朋友。
可是很可惜,好像是后者……
人与人之间啊,该如何保持一个让对方舒服的距离……
昏暗的帐篷里,宋时月侧目看着自己与于念冰之间的一小道空隙,又是一声叹息。
比起开始难拿捏相处距离的于念冰,倒是在这个世界第二个对宋时月释放出善意的王满仓,可以相处得更随意些。
想到王满仓,宋时月又不禁想到来参加节目前,王满仓给她恶补过的,关于真人秀的一些常识。
“真人秀,立足于人。短期的真人秀,也许体现得更多的,是秀字。而像《荒野之旅》这种时间长,条件又艰苦的直播真人秀,前期也许还能落在秀字上,后期却是肯定更着力在了那个真字上。毕竟,哪有人能连续那么多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作秀呢?尤其是在人疲乏辛苦,物质条件还差的时候,人的本身的性格,是很难继续被人设掩盖的。”
王满仓说这段话时,其实是在劝宋时月不要太紧张,不要太憋着。因为说完这些,王满仓后头又紧接着说了“要是苦了累了,你想哭就哭,不要憋着。坏情绪积累的多了,到时候一起爆发反而麻烦。要是有做不到的事情,也不要逞强,毕竟这个节目的难度的确是有些为难你的,你就当是去赚钱的,也别太想着能从这个节目得到更多,先全须全尾地回来再说。”
不得不说,王满仓真的是个对原主很了解的好人。也不知道王满仓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看直播,是否会因为他们这一堆外债,这会儿也没睡着觉。
现在的宋时月当然不需要哭,只是现在睡不着,再回味一下王满仓的话,就又品出了点儿别的意思。
不算飞船上和在古堡的时间,从飞机上下来,正式开始徒步,也不过才两天的时间。
到今天傍晚,大家的确和一开始时,有些不一样了。
开朗的宁初阳累得压不住小脾气,原本话不多的牧星洲开始有了些小心思,直爽的关勇毅似乎也有着不一样的好胜心,倒是庄嘉川一开始就过于绅士的友好,还保持得挺好的。也不知道后面,是不是能显出更多,别的“真”来。
挺有意思,这才是人嘛。
不完美,但是真的挺有意思。
想到此处,宋时月慢吞吞地翻了个身,面向着了于念冰的后背。
那于念冰呢……随着真人秀的时间一天天过去,后面,她会不会也显出了变化。
希望今天的一点儿小差池,不会影响我们成为朋友的可能吧……宋时月默默地在心中念叨着,最后看了一眼她和于念冰之间的狭小空隙,合上了眼。
至于后悔说要脱掉那啥睡么……
宋时月表示,松快得很,一点都不后悔的!
如果一定要戴着那啥才能做朋友,这朋友也做得太累了吧!
当然,如果不戴就注定会失去于念冰,宋时月肯定还是可以再考虑一下的。
已经睡着了的于念冰,也是万万想不到自己还有需要和脱掉那啥来争地位这种事的。
而被宋时月默默惦记了一把的王满仓,这会儿正躺在沙发上,看着星网屏幕上挂着的几个已经许多地方都是马赛克的直播界面,旁边的茶几上,还有两盒被吃得只剩个底的焖饭外卖。
没有灰灰菜焖饭,牛肉焖饭和青菜焖饭一起拌一拌,也能假装是吃到直播同款了。反正王满仓吃完觉得,是可以为自己的创意点赞的。总归他把这个创意发到了弹幕上,是得了不少赞同与表扬的。
现在虽然已经到了星网判定的熄灯时间,嘉宾们自动变成了大片的马赛克,但是就靠着偶尔能收到的一些音,还有屏幕上大量的弹幕,他们也能刷上大半晚。
现在直播窗口上尽是些马赛克了,弹幕却还依旧热闹得很。
王满仓打了个带着焖饭香味的嗝,抬手把宋时月的直播窗口放到了最大。
“据我观察两个马赛克的重叠面积,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她们一定碰到了!”
“哈哈哈,就一条小被子,就算现在碰不到,睡着睡着肯定也会滚到一起。”
“打马赛克保护睡眠隐私可以,但是强烈要求节目组给不同的人打上不同颜色的马赛克!”
“???然后明天早上帐篷里出现了一条双色麻花?”
“哈哈哈!提意见的时候不要说那么多大实话!”
“我就想知道宋时月把小冰块的洗脚水倒了之后,又跑进跑出的干啥类?”
“我也想知道,我还想知道为啥她们今天没有互相按按!”
“宁初阳:搞半天只有我一个人被按了是怎么肥四?”
“笑死了,宁初阳是真的惨。”
“就是,为啥最后都没按啊,而且宋时月后来进来,那个哗啦哗啦还是唰啦唰啦的声音是在干啥?”
“不知……只听到后来有人笑了……”
“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们也笑笑啊!气歪!”
……
一条条弹幕,在马赛克底图上快速地,参差地飞过。
虽然是宋时月的直播间,刷的却百分之九十九是宋时月和于念冰两个人的话题。
王满仓又把旁边那个于念冰的直播间也放大,底图的马赛克位置略有不同,刷出的弹幕所言,却是和宋时月那边差不多的。当然,于念冰这边,还是有些单独关于于念冰的话题的,但是双人话题,至少也占了弹幕的百分之七八十……
再看看这两个人直播间的观看人数,节目组那些就不算了,嘉宾里,于念冰第一,宋时月的已经到了第二,比起第三的牧星洲多出了好大一截。
从弹幕,到观看人数,真是看得王满仓有些唏嘘。
直播弹幕总是将两人并作一处讲的情况,从昨天早上开始,是越发严重了。
尤其是宋时月这边,一开始没什么粉,流量大半来自于黑……后来黑转了粉,粉的却是送鱼cp……
按理说,手底下艺人的流量起来了,作为经纪人应该十分高兴才是。
可许是王满仓种地出身,更信奉脚踏实地出成果,自己努力种出的才是自己的这种事……总归觉得现在宋时月的流量起来得有点虚,忍不住地有些为宋时月担心。
大半年前,宋时月那次对于念冰的表白,是趁王满仓不在时的擅作主张。
这回慈明的事情之后,王满仓看着宋时月和于念冰相处得还行,似乎宋时月也没再用于念冰炒作的意思,还以为星网忘性大,就算节目组想炒,她们好好做朋友,也炒不起来。
不曾想到啊,事情反转得太快,王满仓还没来得及反应,cp粉的队伍已经壮大到不太好压下去了……
而公司的意思,也是任其发展。
可不就是任其发展么,毕竟公司更想看到的是一个很快人气暴涨的艺人,而不是一个成长缓慢的……
只有王满仓,还在担心宋时月会不会因此而受伤。
但是公司不介意,就王满仓一个人,还是不要添乱瞎操作了。
两天……才两天……王满仓看着宋时月的直播页面,纵是已经是一条马赛克了,直播页面的观众,居然还那么多,还在涨……
真是欣慰又心虚啊。
比起看直播看得甜涩参半的王满仓,欧阳卉看这个直播节目,是真看得满心皆苦。
不止苦,还气,还郁,还躁,满满的负能量,下午的时候连奶都回掉,没了。
可怜了小娃娃饿得嗷嗷叫,就此断了母乳,改了食谱。
不过这对于看孩子的保姆,倒是件好事。毕竟每次抱着孩子去让欧阳卉喂,等了又等,对方要么看直播看得入迷顾不上孩子,要么正在发脾气砸东西保姆都不敢进去,要么……终于找到了时机进去,孩子却嘬不出奶,大人和孩子一起发脾气……总归全是乱七八糟的不好体验。真的是干活一天,苍老一岁。
现在奶暂时没了,大人也不让医生过来重新催奶,保姆倒是松了一口气,只管用羊奶哄了孩子,不必再去触欧阳卉的霉头。
没了人一会儿来烦一次,欧阳卉看直播能看得更投入了。
于是更苦,更气,更郁,更躁了。
从嘉宾,到弹幕,全都不如意!
欧阳卉眼睁睁地看着于念冰与宋时月越走越近,眼睁睁地看着于念冰对着宋时月笑,甚至连带着对节目中其他人的态度都开始温和,心里就像是关了一只刺猬,还是连续后滚翻的那种。
为什么……
欧阳卉想到孕期于念冰突然就不来看自己了,后来自己大着肚子,在节目开始前回了北辰,两人的见面也是不欢而散。
这样近的于念冰,这样好好说话还笑着的于念冰,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森鑫的合约,的确是有些苛刻的限制,但是在于念冰说要解约前,森鑫给她的资源一直很好,大家的钱都没有少赚。欧阳卉自认和于念冰的关系也一直保持得很好。以于念冰不喜欢多社交的个性来说,自己可以说是她最好的唯一的朋友了。
但是现在……
欧阳卉手边的床单,已经捏得皱得不能看。
从于念冰不去看自己,到后来要解约,欧阳卉尝试和于念冰沟通了多少次,都得不到确切的回答。
便是前些天,回来北辰星的那次见面,于念冰也只是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说了一句“没有为什么,你好好保重吧。”就没了。
欧阳卉是有怀疑的,哪怕于念冰提起一点点,她都能对应上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但是于念冰没有……
欧阳卉当然不能在不知道于念冰是不是知道一些事前,自曝其短。
于是,就这么僵了下来。
僵成了……现在的局面。
直播页面中,一片的马赛克。
欧阳卉不知道那些发弹幕的观众是怎么看出两个马赛克的重叠面积,进而计算出她们的身体有所触碰了的。反正她看不出来……可仅仅是这样看着,欧阳卉就已经要气死了。
同样的节目,看的人不同,看到的东西和得到的感受,竟也是可以截然不同的。
有人甜到眯了眼,有人虚到担心,有人气到快断气……
而有的人……
明潭星上,一栋别墅的地下影音室,一整面墙上,挂着十多个直播窗口。
许是因为直播窗口多是无声的马赛克,对于有些人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看头了,此时的影音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只是墙上一个个的直播窗口,或许因为外界光感的变化,而所有闪烁。
直播窗口的光,打在了墙前的茶几上。
茶几上,是一叠叠的纸张。
此时若有人进来,便会发现,这些纸张上写着许多与墙上直播窗口相同的名字。
嘉宾的,节目组的,竟是节目中每个人的资料。
而若是来人能再细看,就能看到一些人的名字上,打了勾,而有一些,则是打了问号。
这其中,放在最上面的两张,便是打着问号的。
一张的抬头写着“于念冰”。
而另一张,则属于宋时月。
作者有话要说: 宋时月:我写了我要脱那啥……她会不会以为我是个变态?
于念冰:我闻了……我闻了……她会不会以为我是个变态?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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