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听了这话, 面上戴有猫形面罩的修士微微点了点头,他转身疾行,眨眼间便冲到了炼气修士的面前。
只听得炼气修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叫道:“前辈饶命!晚生一时糊涂……”
那头戴面罩的修士仿若未闻, 他迅速举起右手,食指对准炼气修士的额间, 似轻实狠, 轻描淡写,点了一下!
只见那炼气修士眼中的惊恐神色, 如退潮般迅猛消散, 变得茫然空洞。
他的身体软软的晃了晃, 很快便向前栽倒在地上,“扑”的一声,地面撩起一层薄薄的尘土。
李莺莺一家虽与炼气修士有血海深仇,然则见猫脸修士如此凶悍,杀人不眨眼,还是忍不住呆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 李莺莺的父兄齐齐喊道:
“莺莺!快跑!”
李莺莺却动也不动, 她浑身颤抖,哆嗦着对那猫脸修士道:
“你……你放过我父兄!”
“好。”
那猫脸修士略一点头, 衣袍对着李家父子轻轻一扇。
那两父子神情呆滞, 向后倒去。
“你做了什么?”
“本尊让这两人失去了一切有关你的记忆。”
李莺莺连连点头,道:“那也好。我……我……”
话还没有说完,李莺莺双手撑地, 猛然站了起来,转身狂奔逃命。
尽管没说完,那猫脸修士也极为明白的点点头。
无他,李莺莺要说的,无非便是“我后悔了”这几个字罢了。
她知道,修士不可妄杀凡人。这猫脸修士头戴面罩,也是为了遮掩本来的身份。
只要自己能逃离此处,便能留下命来。
李莺莺头也不敢回,这一刻,实是她此生最珍贵也最紧张的时刻。
但觉后背一热,李莺莺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
那修士身形晃动,转瞬间来到了李莺莺面前。
黑暗中,那猫脸面罩恐怖如阴间厉鬼,直吓得李莺莺屎尿横流。
“……不!!”
李莺莺尖叫一声,她的胸口剧烈起伏,身体倾斜,右手前伸,似乎要抓住身前什么东西,好救她性命。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月高风黑,野草簌簌。
李莺莺见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那修士高举右手,手心成掌,对准自己脊背拍来的场景。
似有一道无形的气波,以李莺莺为中心,奔向远处。
大量的枯叶自空中落下。
喷溅而出的鲜血足有半人高,将李莺莺的脖颈、脸颊都打湿了。她的身体软软坠落,只留下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漂浮着落在猫脸修士的掌心中。
那修士杀了李莺莺,取得心魂后,不知为何,忽然屈膝,跪在地上。
他深深弯着腰,护住自己丹田附近的位置。
荒郊野岭,只能听见咆哮的风声。
那猫脸修士忍受着身体里剧烈的疼痛,凝神望着手中仍在挣扎着跳动的心脏,他轻声笑了起来,脸上却又有泪水划过。
笑声越来越清朗,在风声中显得格外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那修士方才自地上站了起来,他擦了擦脸,颇为细致的清理了一下尸体,方才离开。
此处悲事,暂无人知。
正阳仙宗,宣榭峰,演武堂。
晨光熹微,浓雾弥漫。
演武堂内一片寂静,直到一缕阳光自上而下,落在演武台上修士手握的剑尖之上,映出刺目的荧光。
荧光亮起,短暂沉默的演武堂内,爆发出了惊人的声响。
原来,正阳仙宗门下的临子初力战群豪,连胜四人不讲,第五场也与成名已久的吴潦修士打得难解难分。
战局拖到最后,众人均觉临子初力有不逮,恐怕会略逊一筹,输给吴潦的时候。
一直未曾拿出任何兵刃的临子初,手中忽然凭空出现了一把仙剑!
这仙剑两指粗细,剑身玄黑。
而后玄黑的颜色骤然炸裂,自仙剑剑身上弹开。
只见光芒大盛,那仙剑骤然化为了一柄通体透明的薄剑,剑意冲天。
这一变化突如其来,不仅众人未曾反应过来,哪怕是临子初也不知所然,他愕然地盯着手中的仙剑,一时间动弹不得。
再说另一边,冲将上来的吴潦攻击不成,定在离临子初一步之遥的地方,无法前进。
当他察觉到异常时,只觉左肩之下,又冷又痛。
吴潦惊讶地低下头,就见一柄透明寒剑,白如冬雪,利若寒霜,将自己的身体狠狠刺穿。
台下轰然耸动。
“这是什么东西!”
“正梧洲仙剑排行榜中,似乎没有此剑!”
“临子初好有心计,直到此刻方才拿出兵器。我看这一场,他是稳操胜券了。”
“……”
众人的议论声将台上错愕的两人思绪拉回,比武之时,分分秒秒也不可分心。
临子初年岁比吴潦小,心智却更沉稳,他迅速反应过来。
然而体力消耗实在太大,临子初强行起身,却动弹不得!
便见吴潦青筋鼓起,痛喊一声,身子不退反近。
鲜血将昆峭仙剑染红,吴潦的体猛颤,伤口沁血。转瞬间便靠到了剑柄上。
悍勇凶狠,竟至如斯!
这一下,临子初与吴潦之间距离变得极近。
临子初惊愕的眼神,以及苍白到有些病态的脸色,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众修士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一举一动,他们知道这是到了决胜负的关键时刻。
“唉……”
“临师兄灵力枯竭,动弹不得,恐怕要输。”
“无妨,正阳仙宗还有千晴师兄兜底。”
看着临子初的样子,众人均觉他已无力回天。
然而便在这时,异象陡生!
只见临子初手中细长的透明仙剑,周身忽而荡出目光可视的寒意。
那寒意凝成实质,飘然若仙,犹如薄纱,包裹在吴潦身边。
吴潦的余光看见那薄雾,陡然睁大了双眼。
他心中直道:不妙!
想要急退,却来不及了。
只见那剑身周围的薄雾,气势如龙,隐约间似乎张开了咆哮的巨口,凶狠地朝吴潦肩膀撕咬而去。
“轰!”
狂风暴雪将吴潦冻在剑身上,骇人的寒意弥漫了整个演武堂。
与此同时,那寒剑似乎是通灵一般,剑身颤抖长啸,发出凄厉的哀鸣。
不知是在哀悼旧主,还是在庆喜重回人间。
台下,木华仙宗柳是冰仙子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
这位仙子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她手中持有十二寒剑之首的寒龙剑,自认为是冰雪系最强佩剑。
可柳是冰清楚的知道,自己手中的佩剑,绝比不上临子初手上这把根本没有听说过名字的剑。
好仙剑,方一出手,便重伤敌人。
吴潦痛极大吼。他受伤颇重,尽管悍勇坚韧,此刻也忍耐不住了。
临子初呼吸急促,厉声道:
“……你认输吗?”
有一瞬间,吴潦的神志都不清楚。
然而听了这话,吴潦疯狂大吼:
“徜空修士,誓死不降!”
“好,”临子初面色惨白如纸,点了点头,右手用力,艰难地做出拔剑的动作。
由于太过疲惫,竟尔没有拔出。
临子初长吸口气,浑身颤抖,直累得眼前发黑。
心中却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坚持!再坚持一下!”
也不知是何等的毅力在支撑这个看似瘦弱的年轻修士,所有人都以为他做不到,觉得他坚持不住。
可他硬是撑了下来,而且,会一直坚持下去。
临子初咬牙,狠狠将昆峭剑自吴潦身上拔出。
吴潦的身体踉跄一下,似要前冲。
临子初右足后退,只觉得疲惫至极,似乎下一秒就会爆体而亡。
尽管临子初知道,自己的肉/身到了极限,可越是这样,临子初的眼神越坚定。他的心没有极限,他的灵魂绝不妥协。
就在千晴再也看不下去,大骂一声准备强行冲上台时。
那台上的吴潦忽然晃了晃,慢慢的,慢慢的跪在了地上,竟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倒了下来。
他双目圆瞪,目眦尽裂,口中还喃喃道:“决不认输……”
只见吴潦身形晃动,下一瞬,他的身体被移出结界。
偌大的演武台,只剩下临子初一人。
但看他,一身白衣尽被鲜血染红,遍体狼藉,周身还有无法收敛的冲天战意,犹如一尊武尊神佛,只手擎天,所向披靡。
偌大的演武台寂静了两秒后,在座百万修士,发出了轰雷般的暴呵声。
“——了不起!”
“连胜五场,正阳仙宗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才!”
“自此一战后,临子初定会扬名天下!”
早在众人欢呼赞美时,千晴便忍耐不住,撑手翻越台阶,一下子跨到演武台上。
他动作既疾,心也浮躁。
一不小心,左脚踩在了右脚上,身子猛然前倾,眼看要重重摔倒在地上。
幸而千晴身手敏捷,迅速用手肘撑住。即便如此,在百万修士面前之下,还是不免大大出丑。
在场的修士均认出,这是在开幕式上出了好大风头的千晴,眼看他摔了个狗吃/屎,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一时间,便是对临子初的赞扬,也被笑声冲淡。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千晴极爱面子,性格倔强。旁人笑他一句,他定要让那人吃些苦头,一百年、一千年也不敢再笑了才好。
谁知今日千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那些嘲弄的声音般。
他只是急切的,想要冲到演武台上。
再看演武台上,临子初筋疲力尽,无法动弹,全靠右手握剑撑地。若非如此,非得当场躺下不成。
青石板上,尽是临子初滴下的汗珠,后被冻结成冰,坚硬无比。
临子初竭力喘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勾起嘴角,对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红衣修士,笑了笑。
下一瞬,临子初被一个火热的怀抱牢牢搂住。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推得向后仰倒,幸而抱得够紧,这才没有摔倒。
“……大哥!”
千晴将脸扎进临子初的肩窝,喉咙哽咽,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