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垣拿富小景的手去摸他胳膊上的疤, “你今天准备给我留点儿什么东西?”
她想起第一次前她在胳膊上烫了个烟疤, 那时候她以为他俩就此完蛋了, 没成想第一次之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假大方, 你穿着衣服, 我能咬哪儿?”
她去咬他的衬衫扣子,刚咬到第二颗, 那股剧痛又不期而至地来了,她紧咬着牙, 并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最疼的时候,他捧着她的脸去亲她,就这么轻轻地掠过, 一点儿都不解渴, 急得她口干舌燥。
她觉得顾垣在故意逗弄她,确实是她主动要喝水, 可是她只要500cc, 他却给了她2000cc, 还一定要逼着她一口气喝完。她抱怨顾垣, 顾垣便可以说水难道不是你要的么。总之是她主动的。
可她真的要不了那么多。
富小景想起她的田野笔记,梅曾经同她说,她嫌老糖爹太恶心, 为了让他快一点, 便会说一些完全不符事实的话来哄他。多小也说大,一分钟便埋怨太过持久,一分二十秒就是实在受不了了, 为了配合,还要尖着嗓子喊几声,往往是越夸越短,老糖爹很快就缴械投降。梅传授这个经验时,富小景一脸错愕,梅对此一脸不屑,都二十多了,装什么单纯。
尽管窗帘遮住了外面的阳光,看不到时间的移动,但她的身体却体会到了。她一面渴望他,一面又恐惧他。渴望被满足时,恐惧又进一步加深。
她和梅的状况完全两样,可渴望马上结束的心情却是分外的一致,她依样画葫芦学着做了,却并没得到预期的结果,结果却向相反的方向发展,他手上的动作也愈发粗暴起来。
“我难受,能不能别做了?”她几乎要哭出来。
顾垣并没停止,只是把嘴贴到她耳朵上,话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送到她耳朵里,“等习惯了就好了。”
他的手去抚她的头发,像是在抚慰她。她能感到他手心上细细密密的汗,他得多用力啊,而他的力都用在她身上。
等这一切终于结束,顾垣抱着她问,“你觉得这床垫怎么样?还舒服吗?”
富小景带着哭腔骂他,“我叫你停你怎么不停啊?”
“你抱我抱得那么紧,我怕我停了你更不高兴。”
“你就是借口!”
她试图要挣开顾垣的手,顾垣却不肯放,手掺杂在她的发丝里拨着。
“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你以后改了就好了。”
“你可真大度。”顾垣捏了捏富小景的脸,“希望你以后多给我试错的机会,总有一天你会满意的。”
富小景的腰一阵一阵地酸,她咬着牙不说话。
见富小景不答话,他从床上起身,“你想吃什么?这里不能做饭,咱们出去吃。现在要不要起来?我给你穿衣服。”
富小景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你出去吧,我自己穿。”她不到三岁就会自己穿衣服了,二十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她。
“那好吧。”
和第一次相比,她只是腰疼,仍能正常走路。出门前她扶着腰,一出卧室门,她就马上放下了。
顾垣正坐在沙发里看一本数学期刊,见富小景出来,他抬起头来,只一秒钟,便笑了,那笑颇为玩味,笑得富小景不知所措,“到底怎么了?”
他径直走过去一把把她抱起来。
“你要干什么?”
“你衬衫穿反了。”
事实证明,富小景确实想多了,顾垣并没嘲笑她,他只是把她穿错的衬衫除下来,又给她穿了回去。虽然衬衫增加了一些人工制造的皱褶,但好在没有穿反。
富小景红着脸为自己辩解,“这个衬衫正反好像没有什么区别,我刚才实在是太着急了。”
“下次你要再着急,就找我。”
“你想吃什么?”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你要饿了,就自己去吧,我想去学校。”
“好歹吃一点儿。”
顾垣开车带富小景去了附近的一家快餐店,点了咖啡和虾仁披萨。
热咖啡上来时,他往里面丢了一颗棉花糖。
“你很喜欢那个犹太人的项目吗?”
“这对我是个机会,你知道人生中能称得上机会的也就个位数,我不太想错过。”
“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想做什么项目?如果我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经费。找别人要经费和找我并没有什么本质不同。我就是你的资源,你大可不必省着用,更没必要舍近求远。”
确实没什么不同,但她暂时还不想把他们的关系和利益扯到一起。
“我对那个项目还是很感兴趣的。”
“我不想咱们刚确立恋爱关系就分开,你愿意吗?”
富小景刚开始尝到恋爱的滋味,还没从当下的沉浸中脱离,现实却逼她想得更远。显然,刚和顾垣在一起就马上分开一两年并不是一个好决定,他们认识还不到半年,就马上要分开一年甚至两年,谁也不知道未来怎么样。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富小景开始引用酸掉牙的诗词,试图为自己的合理性进行辩解,“咱们又不是马上分开,就算我以后回中国,也是可以回纽约来看你的。要是我项目结束咱们还在一起,我就在纽约读博,到时就可以经常在一块了。”
从世俗功利的角度考虑,她暂时为顾垣牺牲下事业比顾垣为她去中国更具有可行性。可这个机会对她太重要了,她不想放弃。
纽黑文那边已经同意她的延迟入学申请了,年末会发一封确认邮件,如果到时她和顾垣没分手,她就放弃去纽黑文读博,以后在纽约读书。这个决定不是没有风险,可世事难两全。
“你要回中国,我也支持你。到时候我每个月都去看你。”
“开什么玩笑?离着那么远,又不是从纽约到新泽西。”她没想到顾垣同意得这么迅速,没来由地有些自责。
“你不信我?”
棉花糖在她嘴里炸开。
富小景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也不是不信,就是太麻烦了。”
顾垣拿手指刮她的脸,“我怕我不去找你,你就忘了我。我不比你,你还年轻,再喜欢一个人比我容易得多,我不行。”
他这句话说得很伤感,富小景不禁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硬心肠。
她急忙否认,“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能不能把你的日程表给我,我好在你不那么忙的时候联系你。当然你可以随时找我。”
顾垣这话说得十分谦卑,让富小景更加自我怀疑,“我最近是比较忙,不过你有空的话咱们每天可以一起吃晚饭。等我毕了业,时间也就充裕起来,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对了,我妈和姥姥要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富小景觉得是时候可以安排他们见面了。
她看顾垣的脸难得僵了一下,疑惑道:“怎么了?”
“你给她们订好票了?”
“订了。”
“酒店呢?”
“暂时还没呢。”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就行。她们会在纽约呆多长时间?”
“我还不确定,她们第一次来美国,我准备带她们好好转一转。如果你有空的话,咱们可以一起去,要是没空就算了。”
“我是很乐意,就怕你母亲觉得我抢了她女儿,把我当敌人看,不愿意让我陪着。到时候你一定要站在我这一边,给我说几句好话。”顾垣叉了小块披萨送到富小景嘴边。
“别这样,有人看着呢。”
在这种场合顾垣不仅自己用叉子吃披萨,还特意这么喂她……不过顾垣好像并不怎么在乎别人看法,她也就顺着他去了。
“这有什么怕看的?”顾垣说着又用叉子给自己叉了一块。
“我不是说这个。”说着她便笑了,“幸亏你不是经常露脸的公众人物,否则被拍到一定会被骂矫揉造作的有钱人。”
特朗普为表现亲民去纽约快餐店吃披萨,结果因为吃披萨时不用手抓而用刀叉,引发群嘲,也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
顾垣来美国多年,依然坚持腋下测体温,用叉子吃披萨。有些习惯顽固得可怕。不过马上,她连他这些小癖好也喜欢上了,这证明他是一个长情的人。
“要是你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喜欢的人,我妈也会喜欢的。我们审美很一致的。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一点儿都不像平时的你。”她和富文玉的审美南辕北辙,但她直觉顾垣是一个讨女人喜欢的男人,即使顾垣并不符合富文玉为她制定的择偶标准,富文玉也没理由讨厌他。
“如果她非要你离开我呢?”
富小景只觉得顾垣悲观过了头,他好像那种在恋爱关系里患得患失的女孩子,一天天缠着男朋友问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救谁?实在是杞人忧天了。他实在不应该这样没自信。
她握住顾垣的手,冲她笑,“就算真有意外,我这个人只孝不顺,你不要太看不起我,好像我是个没主见的妈宝一样。”
富文玉的签证早就办好,四月末就在为自己的美国行做准备,她本来打算给自己买经济舱,给老太婆买商务舱的,老太婆腿脚不灵便,还非要跟着去美国裹乱,不过既然自己女儿非要让她带老太婆一起去,她也不好做恶人。她还没买票,富小景就打来电话说自己定了两张商务舱。她一面心疼女儿的钱,一面又觉得孩子孝顺没白养。
富小景一直没跟富文玉提自己回国的事情,这种好事以往她都会和母亲一起分享,可这次却成了例外。潜意识里她有了动摇。她知道母亲是一定不会赞成自己为了顾垣留在纽约,在富文玉看来,女人永远不能为男人放弃自己的事业,如果两人一定有一个要放弃,那也是男人为她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