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好紧张的。
的。
(ˉ▽￣～) ~~
看着林如海那气定神闲的小眼神, 哪怕他说的“连四书五经都背不利索还来考个屁的科举”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可就凭这漫不经心的态度, 皇帝陛下的太阳穴都忍不住有点突突突地跳着疼。
无奈道：“如海, 这是国家抡才大典, 严肃点。”
那……好吧, 既然你这么一本正经的要求了, 我就大发慈悲的……
林如海很快从善如流地“哦”了一声, 然后果然是收起了那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 还乖乖从榻上站了起来，垂手站到了皇帝跟前。
然后两秒钟之后就绷不住了：“陛下，微臣再严肃这事儿也不大啊, 官员们能有反应那才见鬼了吧……”
永泰帝怒瞪了一眼自己那不皮不舒服斯基的宠臣，唯有心累地道：“你坐下。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且想想，历朝历代上达天听，最终涉案人员被处死或者流放的科举舞弊案都是些什么样的案子。”林如海本就没真把这个当正经事，只是不以为然道，“有哪件是因为举人夹带经书入考场，然后引起轩然大波的？”
这……
皇帝陛下陷入了沉思。
——唔, 历朝历代都有各种各样的科举舞弊的案子，总结起来大概有以下套路：
震惊！礼部尚书贪污受贿，肮脏的py交易后竟泄露考题！
懵逼！某才子竟为人枪手，一次考试代笔八份考卷成天才枪手！
地域歧视！春闱主考官改卷有明确偏好性，中者皆为北方人竟无一个南方举人！
公平科举！岭南解元竟本是京城人士, 为占南榜名额竟私自修改户籍从科举修罗场转战科举天堂成高考移民！
可是……不好意思，因为夹带进入考场最后满门抄斩或者本人流放的……
一，个，都，没，有。
╮(╯▽╰)╭
“爱卿不说朕还没注意到。”永泰帝疑惑道，“这是何故……”
林如海笑了笑，解释道：“因为哪怕是夹带成功了，也惹不出多大风浪来，所以谁都没把他们当回事，自然没那个名留青史被陛下记住的可能。这便是臣刚才说的，没有戳到他们的痛点。”
“仔细说。”
“陛下也见到了，那些人夹带进去的东西，写的都是四书五经。可陛下想想，为什么他们带进去的是经书不是其他？”
永泰帝微微皱眉：“因为别的书不考。”
林如海：“……”
“怎么着？”见着爱卿这个表情，永泰帝不悦道，“朕难道还说错了？”
林如海尴尬地看着皇帝陛下，强行咽下一口老血，努力给皇帝陛下挽个尊：“……陛下没错，是臣问错了。臣的意思是，他们为什么选择带四书五经进去，而不是索性背一篇已经写成的文章然后入场考试？”
皇帝陛下眉头一跳。
还能为什么？无非是那些学渣不知道要考什么，所以才没办法带成形的答案，只能带教材去现场翻呗。
可为什么没有答案？无非是家里穷或者家里没有资源，总之就是勾搭不上主考官呗。
那不就正好说明了，主考官并没有收受他们的贿赂？
主考官都没出什么丑闻来，那些学渣们哪怕是翻书也写不出锦绣文章，既黑不了政敌也占不了名额，大臣们无利不起早的，能紧张能高.潮那才有鬼。
证明完毕。
“那……如海，此次科举就当真清清静静，什么问题都没有？”
林如海却没回答此次科举的具体问题，只是道：“陛下，这自古以来最靠得住且除了当事人之外神不知鬼不觉的舞弊之法，还是贿赂考官，让考官泄露试题。”
“此事不是已经杜绝了么。”永泰帝疑惑道，“前朝文宗便已经定下来了科举试题由几个德高望重之名儒列出题目密折呈给天子，由天子圣裁亲定，甚至若天子对那些题目皆不满意，亦可自己拟定题目随后封存，且那几个名儒呈上密折之后便会一直避不见人，便是主考官也得等到春闱发卷当日才知试题，从根源上就杜绝了泄题之弊。被我朝沿用至今。”
林如海笑得既从容又老谋深算：“陛下，舞弊与防止舞弊从来都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瞒住题目之后，可不就又衍生出了一系列别的法子么。”
“说说看。”
“前朝有了此计之后，题目自然是没法再泄露了，可考生只要买通了考官，考官看到了考生名字，便根本不看回答，直接点其考中。这么一来，题目瞒得再死都没用了。”
永泰帝：“所以有了糊名之法，意在让判卷之人只以文章定高下而不论姓名出身。”
林如海：“可糊名之后还能认字迹。”
永泰帝：“所以就又有了誊录，让小吏誊了考卷之后再看文章，什么个人字迹什么特殊记号都给誊没了。”
林如海：“对啊，可誊录考卷只是改了字迹和符号，文章本身用了什么典故是哪几个字并无改变，这才有了最防不胜防的关节……”
“关节？这是什么？”
“譬如在某个固定的位置用上某个特殊的字，或者是连续两个字出现在八股的一头一尾，或是固定要用某个不太出名的典故。考官见了之后无论其文采如何，也会直接点其考中。精细些的考官还会给不同的人不同的关节，如此每份考卷都有不同，最是防不胜防。”
“爱卿是说……这次也……”
林如海却用特别迷的表情看着永泰帝，直看到皇帝陛下自己都心虚之后，林如海这才极其玩味地开口：“臣瞎猜的，只是……陛下信了吧，是不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永泰帝……永泰帝不甘不愿地认了一个“是”。
话说得太有道理，导致我们的猜忌精就又一次犯了精神病_(:3)∠)_
可心思被戳破，皇帝陛下还是心情不好，抬眼尴尬地看着林如海，还是努力地给自己挽了一把尊炫耀了一把天子威严：“私自揣测圣意，林卿这是连面圣的规矩都忘了？”
“所以陛下也要罚臣抄个十遍礼记？还是直接叫人打臣的板子？”林如海完全不以为然，面上含笑，“或者要不直接夺了臣的官吧，臣早几年就想告老了来着，回家种田挺好的。”
几乎是瞬间，皇帝陛下他……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啊啊啊啊啊脏话！十遍礼记这个梗到底要被林如海玩多久！#
#我那时候脑子进水了吧居然去为难他儿子我能穿越回去打死我自己么！#
“如海……你我少年知交，朕不过是替你管教管教孩子而已。”并不希望林如海撂挑子不干的皇帝陛下委屈巴巴地看着这个基本上一开口就是良策的臣子，一本可怜地开口，“最多……最多就是朕从此不随便责罚玉儿了呗……”
林如海一挑眉：“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永泰帝没好气地道，“好了，改良之法，说吧。”
不见兔子不撒鹰如林如海，得了这个许诺才极其满意地笑道：“让翰林院再改一遍考卷就完了么。”
“再改一遍？”
“对啊。”林如海笑道，“虽然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是文意通与不通文章好与不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若是翰林院再评一遍考卷，有人名次相差太大，那便是有猫腻了，陛下单独见见那风评差距极大的人，是驴子是马全凭陛下裁断。这是其一。”
“其二？”
“其二，陛下可以把考中之人的文章集结成册刊印天下，文章写明作者，写清判卷之人，真正没那文采却占了位置的，不用陛下贬斥，天下人自然会代替陛下把那作者与判卷之人唾弃之嫌弃之。文人最重声名最死要面子，以让他们颜面扫地为要挟，不怕他们不尽心。”林如海慢条斯理地说完了，随后就道，“得，就这样，寒舍窄小臣便不留陛下用饭了，陛下慢走。”
得，这特么目的一达到便这么坦然的把皇帝赶出门……
永泰帝心情复杂地看着林如海，一边想砍他，一边想谢他。
忍不住感叹还好当年太上皇闭着眼睛给自己指了这么个伴读，自己还来得及在林如海没有阵营的时候拉拢之，这要是林如海当年被指到了义忠亲王麾下……
想想都可怕！
讲真的，真名士自风流，若林如海还在黛玉那个性格还可以拧巴拧巴调.教一番的年纪，或许永泰帝还会有点儿磨磨他的性子，教他尊重皇权，让他俯首帖耳，养个听话奴才的兴趣，可林如海都年过半百了，你要是到这时候都还想打折了他的脊梁，让他对你既恭敬又谦卑还为你所用……
没可能的。
人家哪怕辞官回去种田都不乐意折了他的腰_(:3∠)_
可是你却需要他的脑子和手腕，所以只能宠着敬着，当个朋友也比当个仇人的好。
好半晌，永泰帝长长叹了一口气：“罢罢罢，也就只有你了。不就是嫌弃你这地方小么，等朕找个黄道吉日给你赐宅，诶对了，你夫人去世也那么多年了，考虑续弦吗？看上谁了？朕给你赐婚。”
林如海立刻政治立场极其坚定的开口：“宅子可以赐，夫人不需要，谢谢陛下，陛下再见。”
这德行！
永泰帝难得的被激起了老妈子之心，苦口婆心地开口道：“如海啊，不是我说你，这尊重正妻归尊重，可我这没事儿还喜欢去那些个年轻妃嫔宫里耍耍呢，你这后院里却一个女人都没有，你到底图啥啊非得把日子过得这么清苦？”
林如海面无表情：“不用担心，谢谢陛下，陛下你好，陛下再见。”
“你个榆木疙瘩！你不近女色可是玉儿呢？这年纪轻轻的和你一块憋着？”老妈子之魂不减如皇帝陛下还真就在这坚.挺着不走了，“按着宫里的惯例，这男孩子家家的十三四岁是该找个通晓人事的宫女了，玉儿他娘去的也忒早，你这怕是没准备吧，你家里要没个趁手的 ，朕给玉儿安排呀？”
“……”
“嗯还有，玉儿的婚事你个老男人心里到底有数没数，朕听说你夫人娘家也有个玉儿，不如朕给两个玉儿赐婚？亲上加亲一时佳话，干不干！”
“！”
“哎呀也不行，贾代善没了，贾政那人做你的亲家倒是你受委屈，那个玉儿风评还不太好，怕是配不上朕的玉儿，今年大选……索性朕让皇后给玉儿留意一个名门淑女，皇后好歹也能算是玉儿婶娘呢，操持这个应该不算过……”
林如海忍无可忍：“玉儿什么时候成你的了！李修你再不走我打你出去了啊！我那孩子活到现在我还没养够呢凭啥要我把孩子送给媳妇儿养！”
#仿佛一个护食的老父亲#
好了，撩炸了。
听到了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名字，永泰帝的抖m之心和老妈子之魂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开开心心地拍拍屁股，闪人。
徒留在贡院里的黛玉狂打了八百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