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走回客厅, 仰头就看见桐原理莎和中野从环梯上缓缓而下,他如同从冰雪中挣扎出来的狗,满身倦意与寒冷。他出现的突然。
“桐原弟弟,你的脸很红。”中野对沢田纲吉说。
沢田纲吉看向桐原理莎, 桐原理莎神色淡淡的看着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蹙眉。
一个皱眉都可以撕开他的心。她并非因为担心,而是预感到了麻烦从而露出的一种忍耐之色。
这样冷淡的神色似乎能够杀死沢田纲吉,沢田纲吉的脸如同窗外的冰雪, 白的几乎透明,他睫毛微垂, 温和浅笑。
桐原理莎走过来, 在沢田纲吉寂静的目光下摸上了他的额头, 她的手掌沾上了他额头的汗水, 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在感受到他额头的温度后, 她的眉头越发收紧。
“你发烧了?”肯定的语气,带着无声的责备。
接着就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落在他心上, 将他的心脏扎透,冷水从空洞中涌入,仿佛要将他冻住。
“中野, 上次来的时候我记得你这有准备药, 让管家带他去一趟吧。”
“没问题。”
。沢田纲吉浑身发冷, 也许是刚从室外回来, 所以冷意没有全部消退,这一刻他猛地感到刺骨的寒冷,身体顿时忍不住想要发抖。
沢田纲吉跟着管家离开,从桐原理莎身边经过,她没有转头看他,眉头有着不耐烦。沢田纲吉即将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时回过头。
桐原理莎拿着一块手帕平静的擦着手,那只手给他试过体温,上面沾着他恶心的汗水。接着她把手帕扔到了垃圾桶中,跟着中野向室外走去。
沢田纲吉收回目光,消失在走廊拐角。
沢田纲吉躺在床上,手上扎着针头,吊瓶就在身体的一侧。床位临窗,景色极好,他能够看见外面的雪山和失去叶子的树木。沢田纲吉却没有看向窗外。
瓶子里面的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在沢田纲吉数到第3012滴的时候,桐原理莎推开了门。沢田纲吉棕色的眼睛动了动,接着露出了一个温良的笑容。
桐原理莎看到这个笑容却并无反应,只是眉目间闪过一丝厌烦。接着她若无其事的恢复平静。她看了看吊瓶,里面只剩了很少的药水。
“感觉怎么样?”她站在问他,和他隔了一段距离,空气中透露着无声的冷淡。
“好了很多。”沢田纲吉说,喉咙沙哑干涩。
桐原理莎点了点头,“打完我们回家。明天我要出差,你自己去附近的诊所打针,不要因为不想出门就不去打针。”
接着桐原理莎欲言又止,终究是忍不住的说了一声:“你怎么老是出问题。总该不是故意的吧?”说完她抿紧唇叹了口气,脸上的线条变得冷硬。
沢田纲吉张口欲言,却被她猛地打断,“算了,赶快康复,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嗯。”他逆来顺受应下,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和伤感。
回到东京后的第二天,沢田纲吉起晚了,他答应了要给桐原理莎做早饭,但是闹钟却没有响。等他醒来的时候,桐原理莎已经整装待发。
她有一点生气,神色带着几分冷淡,目光逼人。
沢田纲吉手脚僵硬,“对不起。”
桐原理莎脸上的线条绷的很紧,有一种刻意压抑的冷静。“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这是常识,你这么做只会让人失望。”
“不过也不算是你的错,我早知道你的情况,但是却选择相信你,我也有错。”接着她绷紧的脸放松,露出一抹原谅的讥笑,比咄咄逼人的质问还要让人惊慌。
“就这样吧。”她深深的呼了口气,公式化的笑完,转身出门。
沢田纲吉自己到附近的诊打点滴,一整个上午都躺在床上,他拿着手机,再次点开了推特。
[他又生病了。他总是容易生病。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是我无法控制的感受到愤怒。也许耐心已经耗尽,也许他给我添了太多麻烦,我感到累了。他总是这样。也许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任何举动都会让我不悦。]
沢田纲吉将手机扣在胸膛上,双眼望着灰白的天花板,白色倒影在他的眼中,显得有些空茫。
沢田纲吉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碰到了堀部隆一。沢田纲吉起先并没有注意到他,他坐在椅子上很久,久到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等他微微回神的时候,才注意到身边坐了一个人。
堀部隆一的头发他中分的头发闪着光泽,不如以前整齐,圆圆的镜片上沾着细小的灰尘,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这和他之前的样子截然相反。
堀部隆一说了没几句突然沉默下来,他不笑的时候表情看起来有些诡谲,黑色的眼睛中有着不祥的黑色火焰。
“你为什么也是自己一个人呢,沢田?”堀部隆一音调十分奇怪,像是空灵的房间中突然奏响的小提琴,又像黑夜中突然传来的脚步声。
沢田纲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显而易见,堀部隆一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堀部隆一的身体绷的笔直,他也是独自一人,他那位神色疲倦的太太并没有出现。
“你的病严重了?”堀部隆一问,眼神奇异,“像我一样。”
“我会好起来的。”沢田纲吉察觉到了他的古怪,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堀部隆一一反常态,他的神情神秘有一丝暗暗的阴鸷,他盯着沢田纲吉看了许久,久到那双眼睛从阴鸷变为破碎,由黑暗变得绝望。
“她和我离婚了,她、她嫌我一直在拖累她。可是……我不能没有她。”堀部隆一惨然一笑。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眼中含着眼泪,在沢田纲吉面前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沢田纲吉的瞳孔放大,堀部隆一的动作在他的眼睛中变得缓慢。鲜血喷.射,将沢田纲吉的视线染的血红。
堀部隆一眼中的光熄灭,皮肤薄的像纸,轻轻一戳就破。可是泪水却一直从他的眼角溢出。
明明是很快的动作,但是在沢田纲吉看来却像是慢放,这是一场缓慢又残酷的自我毁灭。
周围充满了尖叫声,沢田纲吉的手握住堀部隆一的手腕时已经太迟了,刀子已经将喉咙整个破开,有人惊慌失措的往外跑,有人正跑向这里。
刀子割开脖子,皮肤血肉像是缓慢撕裂的绸子,猛地挣开,鲜血像是从水管里面喷出来,裂口扩大,如同堵不住的喷泉,血液卡在他的喉咙里,一部分从伤口争先恐后的涌出,一部分冲进他的口腔他的鼻子,像是在里面沸腾,他听见他喉咙中血液翻滚冒泡的声音。
沢田纲吉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刺眼的白光。他身处公寓,此时正躺在落地窗旁。
他的皮肤像是灰白的雕塑,眼神有着刹那的迷茫。
他做梦了。
再次梦见堀部隆一死去的画面。
堀部隆一自杀了,用一种十分惨烈的方式,绝望的死在他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脑海中断了线后,护士惊恐哭泣的脸在他面前来回晃。沢田纲吉在警察和救护车到来之前去了卫生间将脸上的血洗干净,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黑色表面亮晶晶的像是淋了雨。沢田纲吉平静的把脸擦干,又仔细的抹去身上逐渐变冷的血渍。
等他反应过来后,他已经回了家。晚上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因为抑郁症患者的自杀对诊所带来了恶劣的影响,护士一一打电话为患者进行道歉并进行心理辅导。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从诊所回家的路上想了什么,脑中一片空白,他什么也记不得。他没有生气,也没有绝望,只是平静的听着护士在他透过话筒说着什么,嗡嗡的有些失真。
沢田纲吉打开柜子拿药瓶。他从里面拿出几粒药片,手指捏着药片看了很久,黄色的药片的边缘有一个奇怪的点,以前服用的并没有。沢田纲吉看着这个药片,突然抿了一下嘴角,接着又变得面无表情。药片被温水冲服到了胃里,有一种饱腹感。
这是会杀死他的药片,沢田纲吉想。
但是没关系。
如果可以,只是希望那一天能够来的慢一些。
沢田纲吉加大了服用剂量,心理上得到了一种安稳,但是想到药片的时候却又莫名的涌出一股悲伤,深沉厚重,凝结成晶体,成为一片落在他心里。他看着药瓶,瓶盖上突然多了几滴豆大的泪水。空气寂静无声,偶尔只能听见泪水落下的声音。
他不想离开她,但是他无法拒绝。
沢田纲吉最近经常忘记自己在做什么。
当他回过神,他发现自己在客厅站着,有的时候是在马路上,公园里,甚至是草坪上。对于如何到达这里,却没有任何印象。
像是有人将他的脑子中的记忆硬生生的挖走了,消失的莫名其妙。
有的时候他在傍晚醒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睡着,因为他对这一天没有任何印象。但是他应该是没睡着的,因为只要他睡着就一定会做梦。
梦中桐原理莎的神色冰冷,她说她要离开他。
他留不住她。
这都是他的错。
梦里太可怕了,逼真如同现实。梦和现实交错,梦是即将到来的现实,现实是未来的预兆。
他被一个巨大的滚轮拉着,任他如何努力也只能被拉着走向分离的结局。
沢田纲吉走出店门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住,他转头看见是店里的店员。
店员无奈的说:“您又忘记付钱了,先生。”
沢田纲吉一怔,满含歉意的笑笑,从钱包里拿出钱递给对方,多出的是他的歉礼。他经常为别人带来麻烦,他总是……出错。
我出问题了。沢田纲吉想。
不,我一直有问题,只是问题变得严重了。
这可真是难以启齿,他为此感到深深的歉意和内疚。
如果她知道了,会怎么样?沢田纲吉问自己。
会很生气吗?还是……会很开心?
浴缸中的金鱼甩了甩尾巴,没有回答沢田纲吉。
今天下午是去诊所的日子,但是等沢田纲吉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已经过了时间,他用手机打了个电话告诉了医生。他复诊的日子是固定的,这次没去也并不会额外补上。他多次道歉,毕竟这是他的错。
打完电话他疲被的躺在床上,意识模糊,像是离开了身体。
钥匙插进门里,咔哒一声。
桐原理莎拉着行李箱走了进来。她注意到玄关的鞋子,沢田纲吉的墨蓝色拖鞋不在,户外鞋整齐的摆在一旁。
桐原理莎收回目光,走路的声音比平时重了几分,掩盖了沢田纲吉房中的轻微响动。
她将行李箱扔在一旁,打开了电话坐到了沙发上,她压住嘴角的微笑,拿起手机。
“中野君,嗯,是,我到家了。”
“你听出来了?我的确很烦。和你出去玩的时候当然很开心,澳大利亚和想象中的一样棒。好吧,我实话实说,昨天我弟弟的心理医生给我打了电话。”
沢田纲吉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他站在自己房间的门旁,听着客厅中桐原理莎说话的声音。
“你也知道,他心理不太正常,折腾了半年多,但是却没有丝毫起色。医生还说他的病变得更严重了。”桐原理莎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真是不明白这种神经敏感的人,我看是在家太闲才会这样吧。虽然说生病不是人能选择的,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耐烦。”
“你有认识的心理医生?能够约到吗?不在日本啊……”
桐原理莎舒服的靠在沙发上,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
“美国?但是他的英语不好,学起来也比较耗时……你的朋友是那里的助理吗?这样我就放心了。有专门的疗养院的话确实比较好。那就拜托你帮我联系一下吧。签证拜托你了,我回头请你吃饭。我自己做的?好啊,但是可比不上你平时吃的。他的医药费我自己出,这么点钱我还出得起。”
“那就这么定了。他啊?不需要问他,前往医疗条件更好的医院对任何患者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更何况他没有拒绝的能力,病了总该要乖乖看病,他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了,总不能任性下去。”
“好了好了,即使伤心也是暂时的。实话实说,平时我在他身边,也不见他的病情有起色,到了美国自己一人了说不定能好起来。实话告诉你,他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恋人?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关系的话,顶多算是……曾经相处过几年的……不,不是青梅竹马。算是因为家长的往来而被迫认识的人吧。他的母亲是个好人,当做是回报她的母亲。嗯,他父母早逝,挺倒霉的。其实这么久我也累了,毕竟我没有义务帮他,为他做了这么多也算是仁至义尽。正好借这个机会,结束和他这段关系。钱什么的都好说,到时候我会给他一大笔钱,足够他在美国生活几十年。我对他还不够好?人只要能活下去,感情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
“放心吧,他去看医生了,现在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感觉他不在,整个人都轻松不少。等把他送去美国,我就彻底解脱了。签证尽快办出来,我快等不及了。”
桐原理莎挂上电话,她的心脏跳得飞快,因为激动。
她靠在沙发上,不再掩饰自己的微笑。这是她现在该有的反应,因为即将甩掉一个□□烦而感到狂喜。
耳边传来了脚步声,桐原理莎漆黑的眼睛中闪过晦暗的光。
她转过头,看见沢田纲吉站在那里的时候她做出了惊讶和尴尬的神色,但是心里却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她放松的身体绷直,猛地站起来,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眼睛微微垂下,睫毛不安的颤抖。过了会儿她的声音才哑着传出来。
“你都听见了?”
沢田纲吉看着她红扑扑的脸突然变得苍白,身体也不安的紧绷着,他嘴唇抿紧,接着神色恢复自然。
“……我刚睡醒,你刚才是在和人打电话吗?”
桐原理莎松了一口气,故意的放松身体,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微笑。
“嗯。……我给你联系了美国的心理医生,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不想去美国。”沢田纲吉注视着桐原理莎,他的眼睛蒙着一层灰色的雾,让人看不见神色,“我可以不去吗?那里……太远了。”
“你也知道你的病不能再拖了。”桐原理莎关切真挚的说,她的眼睛透亮,带着担忧。
沢田纲吉沉默了下来,他眼中的雾气更重了,他额前的头发微长,只是轻轻低头就凌乱的遮挡了眼睛。
桐原理莎没有说话,沢田纲吉也没有。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寂静,落地窗外夕阳渐渐消失于地平线,光线变得越来越暗,屋中带着一种半透明的黑色,窗外亮着灯光,但是屋子中却还是流淌着郁色,夜晚从窗户侵入,一点一点的吞噬屋中的光线。
桐原理莎看不见沢田纲吉的神色,她脸上的微笑收敛,表情变得平静。
她在等待沢田纲吉的反应。
伤心欲绝?仓皇无助?痛哭祈求?
总该要流泪吧。
哭的越痛苦越好,心越破碎越好。
桐原理莎想象着沢田纲吉可能出现的种种反应,情不自禁的想要微笑。
我终于能够伤害你了吗?
你终于也感受到痛苦的滋味了吗?
时间因期待变得漫长。
沢田纲吉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桐原理莎并没有看见他的眼泪,这让她脸上的笑意收敛,逐渐变得冷漠。
就在这时,沢田纲吉微微抬头,露出了那双深棕色的眼睛。
桐原理莎的视线一直停驻在他脸上,但是在和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她去突然浑身一震。
像是迎面冲来了一条巨大的黑色河流,他的眼睛透彻深邃。凝结着极致的哀痛,郁结着略显漠然的理智。
这一刻,桐原理莎甚至想要回避。沢田纲吉的眼神如此透彻,仿佛洞察人心。
“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股压抑的稳重和理智。
桐原理莎回神,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
她忽略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措,将精力放在沢田纲吉异常的反应上。她虽然冷静,但是心中却在不停地思索。
不对。
沢田纲吉的反应不对。
完全不对!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桐原理莎意识到危险,不可控让她有一瞬间的慌张但是接着她就冷静下来,不过这还不足以抹去心里对沢田纲吉的怒火。
“你说什么?”桐原理莎的语气透露着厌烦,似乎意识到事情已经脱离掌控,顿时不再故作温柔。她本身就不是个耐心的人,但是……不能功亏一篑,还要耐着性子再进行试探。
“我没有听懂。”这句柔和了语气。
“你讨厌我吗?”沢田纲吉眼神只是极度冷静,沉淀着寒冬河水的冰凉,直视着她。
在这样的眼神下,桐原理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恢复了原本的神态,冷酷又漫不经心,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和嘲弄。
沢田纲吉的神情不变,看着她亲手剥下那层虚伪的面容。
这个时候有些事情已经不需要再询问。两个聪明人只需要眼神的对视就能够明白彼此的意思。
沢田纲吉原来一直知道她在装模作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桐原理莎心里想。虽然她在布局过程中并未竭尽全力,甚至有的时候故露马脚,但是按照沢田纲吉的性格,对于珍重的人百分之百信任,即使怀疑也会自己打消。
是哪里出错了?
即使面对陌生人都可以轻易的付出温柔,对待不曾理解的人都能够喜欢上,为什么对待她的时候,偏偏产生了怀疑。
果然是因为我么。
只有我,没办法获得同等的对待。
桐原理莎的心突然被扎了一下,接着疼痛传来,迅速的被她化为怒意和恨意。
不过是因为手中的玩物咬了自己一口而感到愤怒罢了。
桐原理莎越发冷静,她一直都是这样,内心越是波澜起伏,外表越是冷酷疏离。
“你恨我吗?”沢田纲吉的话很轻,像是一根羽毛,又像是空气漂浮的尘埃,用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发出最轻的扣问。
你恨我吗?
明明是疑问句,但是他却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
沢田纲吉看着桐原理莎,在理智的冰墙上终于碎开了裂缝,露出了汩汩哀伤,那一瞬间,他的瞳眸都被痛苦沾湿。
桐原理莎看着他的眼睛,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和刚才的镇定相比,此时沢田纲吉终于露出了她想要看到的神情。
沢田纲吉的眼睛哀伤到极致,仿佛心被撕碎,仿佛在烈火中燃烧,痛的几乎要崩溃,却又死死的压制着。
桐原理莎专注的看着那双痛苦的眼睛,心中有一道冰冷的河流淌过,陌生的奇怪的情绪突然出现在心里,它们消失太久,桐原理莎并没有察觉到那是久违的“悲伤”。
沢田纲吉走到她面前,他没有任何遮掩,那双眼睛淬着刻骨的痛苦,似乎连灵魂都在呻.吟。也许是悲伤太重,反而显得温柔。
他低头看着桐原理莎,桐原理莎也在看着他。
两个人距离很近,他可以抬手拥抱她,她可以举刀刺伤他。
“伤害我会让你快乐。”沢田纲吉说,“那就这样吧。”沢田纲吉的眼中有一种悲哀,带着无可救药的顺服和爱意。像是一艘船只无声的沉入海底。
桐原理莎突然冷了脸色,眼神冷酷无比,嘴角的笑弯的诡异,“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我以伤害你为乐。
“……很早之前。”
“怎么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