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因为后遗症不待见我, 但我感觉你好像没什么问题啊。”邹超看着钟亦如是打趣道。
这话, 早前三人一同从餐厅出来,邹超发现钟亦坐张行止副驾驶的时候就说过。
但钟亦就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换你的车来试试,别说副驾驶了,车门我都不会开。”
“啧。”说到这里, 邹超就忍不住又朝钟亦边上沉默是金的张行止打量了两眼。
钟亦身高是赶不上他们俩,但意思意思也差不多该明白了, 眼下一个错步就把张行止“挡在了”身侧,对另一边的邹超挤兑道:“你不是s吗,怎么也跟梁思礼似的有点自虐倾向?就非要听我说大实话心里才舒服。”
“那我跟梁思礼还是不一样,我好奇心重。”邹超笑的好脾气又坦然,“不然也不会来了。”
原本他们剧组开组围读剧本,跟他一过审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但他就想再看看钟亦跟他这个男朋友到底什么情况,他总有点不信钟亦会跟人谈恋爱。
“随你,回去把审给我过了就行。”钟亦, “正好今天他们看着有什么问题, 华安跟你商量着也好改。”
让审查亲自参与改剧本,放眼整个圈子里也数不出第二个。
果然比起一板砖弄死,还是化为己用、效益最大化更解气。
邹超除了无奈点头说好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承受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后果。
不过除了前面说的,他还好奇从不带闲人进组的钟亦怎么会带他男朋友来,要说自己好歹能给他们检查检查作业,还有点用, 张行止呢?
邹超是想不出来一个大学老师来组里能帮钟亦干什么。
跟在三人后面的季皓川最终还是把梁思礼薅手里了,陪他们一起“匍匐前进”,暗中观察。
准确说,是陪里奥。
季皓川感觉自己都不用看前面三人的状态,光看里奥的脸色就行。
钟亦跟邹超多说两句,里奥脸上就阴一点,钟亦走路往他哥这边多靠一点,里奥脸上就晴一点,别人是晴雨娃娃,他是哥嫂蛋花。
季皓川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还说不是同意钟亦跟你哥处对象了……”
里奥一哽,迅速反击道:“那、那他们两个处对象,也不是我同不同意就能决定的啊!就我肯定,还是得无条件支持我哥啊qaq……”
季皓川见人说着说着又qaq上了,赶紧哄:“好好好,支持支持,你自己能想明白就最好了。”
说着,季皓川就又在杨幼安衣服上扯了一下:“是不是杨幼安。”
“啊……是……”杨幼安嘴上心不在焉的帮衬着,实则一颗心在胸腔里早就七上八下的蹦跶开了。
他知道自己跟梁思礼的距离在哪。自己才大一,连社会都没出,现在对梁思礼恋恋不忘,只是因为阅历太少,没见过什么人,等以后接触的人多了,眼界自然而然就变了。
他也知道,梁思礼现在跟着他们并不是因为钟亦,而想看看季皓川跟张里奥。
关于张行止这个弟弟到底有什么好的,梁思礼默默跟着看了一路都没能想通。
又不香又不软,顶多算俊俏点,他这个便宜儿子怎么就那么喜欢,没见人从背心里露出来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吗,用得着你个白斩鸡去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
要他说,这张里奥还不如杨、咳、杨幼安……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口味差异这么大?
总之梁思礼前前后后看下来得出的结论就是,张行止他们家兄弟俩都有点玄乎,竟然一个把钟亦搞定了,一个把季皓川搞定了。
这不可思议的程度由不得梁思礼不瞎琢磨,云县跟云南沾了一个字,不知道是不是也会养蛊啊什么的……
钟亦带着张行止和邹超到大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从主演到剧组各组的主要负责人全都在,一见钟亦出现在门口,对他打招呼打的很热闹。
“下午好。”
钟亦没有吝啬自己的笑容,在座各位都是配合多次的老熟人了,唯一陌生点的,就是新面进来的几个小年轻演员,没什么经验,夹在这么多陌生人里明显有些放不开。
钟亦就特别点着他们的名字单独问候了两声,对他们分别演什么角色,有什么难点都记得一清二楚,让孩子们受宠若惊。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原来其他人也跟他们一样,并不认识跟在钟老师身后的两个人。
除了华安跟丁润年。
华安本正跟丁润年商量着什么,乍一抬头就看到了邹超,他差点以为自己最近睡眠不足,忙花了眼。
但钟亦只是把邹超随手甩在一边的位置上,就把张行止单独拎去了。
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大小伙,丁润年搓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猜了好半晌也没得出答案:“这位是……”
钟亦张嘴刚准备回答就被门口梁思礼的声音抢占了先机:“是我们钟老师淘了好几年,给大家淘来的摄影总指导啊。”
话音落下,瞬间惊起“哇”声一片。
就连坐在角落里的邹超都是意外一挑眉,原来钟亦是找了个极限摄影师谈恋爱,但那剧本他是看过的,拍摄难度有多大他不是没数。
大会议室里马上就议论开了。
“这么年轻吗?”
“真的不是按颜值选的吗,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钟老师的神颜剧组,除丁导外,全员颜值在线。”
“听说今天摄助也会来,年纪也很小。”
“真的假的,那个好危险啊,能拍吗……”
录音助理刚说完,桌面就被路过的梁思礼点了一下:“江姐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啊,怎么能质疑我们钟老师的眼光呢?”
录音助理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缩着脖子道:“梁总,都说了您别埋汰我叫什么姐了……”
她这个职位有点尴尬,挑收音杆的苦力活,挑高了收音效果不好,挑低了话筒容易入镜,真急起来,组里谁都能骂她。
但梁思礼却说:“这怎么叫埋汰,以后还得多辛苦江姐,我肯定巴结着,不过巴结归巴结,我还是得对你质疑我们钟老师提出严厉的批评。”
录音助理一个“好”字都到嘴边了,便听前脚才对自己训完话的人,后脚就自己冲钟亦问了,连语气都跟她刚刚一模一样:“所以张老师真的能拍吗?那个好危险啊。”
录音助理:“…………”
华安和丁润年眉心皆是一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张老师”,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钟亦不是听不出梁思礼话里什么意思,张行止都忍不住把视线挪到了他身上,扒在门口听墙缝还没进来的三只纷纷把耳朵竖起。
却只等来了钟亦模棱两可的一句:“那不然你去拍?”
梁思礼自然连连摆手。
杨幼安本来没想蹲墙角,是莫名其妙被季皓川抓着不让进门,可眼下听着听着也认真思考了起来:“钟老师这话……没从正面回答,怎么好像有点犹豫?”
季皓川却深沉地摇了摇头:“讲不好,钟亦对人开嘲讽就是这个风格。”
常年作为钟亦的嘲讽对象,季皓川对钟亦这点癖好还是有把握的。
但里奥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门缝道:“我现在有点信你了。”
季皓川后颈一凉,先前里奥掐在他脖子上的指痕还没消,咽着口水问:“你、你信我啥?”
“说钟亦喜欢我哥。”里奥答得很认真。
季皓川:“?”
这又是哪来的结论?
全员到齐,梁思礼反坐在桌子上先是给大家挨个介绍了一下彼此,尤其是第一次合作的演员,比如说季皓川啊,季皓川啊,季、杨幼安啊……
好话就跟不要钱一样,一箩筐接一箩筐的,又是没学过表演但很有灵气,又是钟老师钦点,还为了让季皓川不那么显眼,最后把杨幼安也一起拉出来说,总之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大家多照顾照顾这两个年纪最小的弟弟。
这待遇,知道的知道这是他儿子,不知道的,估计也就当姘头处理了。
后来结束开场,大家各自对着剧本看开了,草包梁总就摸着自己的烟盒把空间留给专业人士,自己退场去外面抽烟了。
其实围读剧本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帮人聚在一起看剧本而已,但作用很重要——让全组上下统一思想。
话,一定不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同样,故事也一定不是写给所有人看的。
再有哲理的话,都做不到对所有人起作用,永远有人听不进、甚至是曲解你,故事也一样。
没有一样东西的受众可以是所有人。
总有人没办法只靠自己的理解站到和创作者相匹配的纬度,清晰地感知到创作者想表达的真正内容是什么,或者说,大多数人都不行,而围读剧本,起的就是这个作用。
让所有人都站到同一语境下,为同一个目标奋斗。
原本对拍戏跟喝水一样平常的必需品,现在却有太多制片拎不清轻重缓急,图省事、求效率把这一环去了,反倒让那些还维持围读剧本习惯的剧组变得凤毛麟角起来,理所当然的,好东西也开始凤毛麟角。
钟亦挑演员,撇开别的不说,第一个要求就是你哪怕是有天大的咖位,只要不是直系亲属去世,你都得出席围读剧本。
病得床上起不来了,但凡还能睁眼神志清醒地看剧本,钟亦都可以给你把围读剧本的地点搬到病房去。
不信邪耍大牌、临时说来不了的,钟亦在还没什么名气的时候开人就没手软过,全都是白纸黑字找法务列进合同里的东西。
会议室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书页翻动的声音。
邹超对钟亦比了个手势就轻轻从会议室出去了,梁思礼正咬着烟头在走廊尽头刷手机。
“我才知道,原来钟亦男朋友是你们组摄像指导,他是真的舍得。”邹超倚到梁思礼身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摇头道。
梁思礼也不否认他关于“男朋友”的说法,就笑:“舍得什么,我都开始寻摸着给自己找条退路了。”
邹超挑眉:“什么意思?怕了?”
“我怕什么,我就是心疼钱,结婚都能离,在一起还不能分?”
“假豁达。”
梁思礼嗤笑:“说的跟你比我真多少一样,那备案你不点头,底下人敢动?”
邹超有点无奈:“真的是新来的,有点轴。”
“行呗,你说什么是什么。”梁思礼哂笑着表示完全不信。
邹超的关注点却还在上一个话题:“你找退路到底什么意思,怕钟亦半途舍不得拍,项目黄了?”
梁思礼长长吁出一口白烟混进空气:“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
“啧。”邹超真是觉得有点离谱了,别说梁思礼,就是他都知道钟亦有多想做《美学 2》这个盘子,“钟亦真这么喜欢那个摄影师?”
梁思礼选择推锅:“你自己去问他啊,我又不是钟亦我怎么知道他有多喜欢。”
对此,邹超叼着烟只评价了一个字:“酸。”
“你要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梁思礼从嘴里拿下烟咧嘴揶揄道,“我跟钟亦可是板上钉钉的官配,知道什么叫正宫吗?不懂一会儿让会议室里的小姐姐们给你补补课。”
邹超也笑了:“所以钟亦才总叫你多读书啊,正宫就不是拿来喜欢的,都是摆着好看的,人新来的都逼宫到跟前了,你还在自己骗自己。”
“那不是,你得反过来想,如果这一个都被我熬走了,那离我自己上位也不远了。”说着,梁思礼便朝邹超身后挑起了眉梢,呲牙道,“是吧张老师。”
传奇,之所以叫传奇,是因为它总有落幕的一天。
为了更好的被人们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