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质和沈蕴的第一次正式交手是在一次政府邀请各大优秀企业家和公司负责人的会谈上, 作为同样的年轻女性, 她们坐在了一桌。
林质和沈蕴很不同,在休息期间,她手速飞快地在电脑键盘上敲打, 似乎并没有结交同行的心。沈蕴呢,笑靥如花, 各个年龄层次都可以打进去,不愧是老太太认同的儿媳范本。
程潜遇到了一点技术性的难题向林质求救, 她趁着空隙研究, 一串串代码敲下来,无意间看到她屏幕的人已经眼花缭乱了。所幸她的位置靠边,后面没有多少人走动。
“林总, 不去和大家聊聊吗?”沈蕴笑着落座在她的身侧, 她已经观察林质很久了,会场商界大腕云集, 她似乎只对这十一寸的电脑屏幕感兴趣。
林质抬头看了一眼, “沈副总啊,不好意思,我这里有点忙。”
语气恬淡,不像是故意赶人,当然, 也没有多热络就是。
沈蕴点头表示明白,姿态颇好的坐在一边,不再骚扰林质。
林质呢, 什么东西一入心其他周遭事物就难以打扰了,沈蕴坐在旁边并不能给她压力让她难以进
行下去,反而是她侧身端着酒杯挡着屏幕,挡住了大家对她的探究。
聂正均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恒兴的代表就是聂正坤了,随时随地被大哥差遣的聂二爷。
看林质不合群的样子,他主动走过来攀谈。只是走近了才察觉,沈蕴也在旁边坐着,似乎对她这
个前妹妹现嫂子很有兴趣的样子。
“沈副总,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呢?”聂正坤笑着走过来。
沈蕴笑着起身,“在这儿歇一会儿,午睡没有休息好,有点头疼。”
林质头也不抬,似乎全身心投入进去了。
沈蕴为了避讳没有看她的屏幕,但聂正坤就毫无心理障碍的瞟了一眼,发现全是代码,拆开都认
识,组在一起就十分陌生了。
聂正坤若有若无的叹气,这丫头真是学得了自家大哥日复一日选择性的忽略周遭人的本领啊,若
不是人家沈蕴气度好,能被晾这么长时间?
旁边聂正坤和沈蕴聊了起来,林质的眉毛皱了皱,身子往旁边移了移。沈蕴没有察觉到,但聂正
坤看到了。他在心里暗诽:这丫头,我在帮你周全,你还嫌弃我们太吵了?
十分钟之后,林质合上电脑,完成了托付也恢复了人性。
“二哥?”她惊讶的看着聂正坤。
聂正坤汗:知道你心里只惦记着大哥,但也没有必要把我隐形得这么彻底吧?
“你刚才在做什么?”
“帮一个朋友的忙。”林质活动了一下手指,觉得有些僵硬。
沈蕴笑着问:“林总是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吗?”
“计算机是辅修,金融是主修。”林质回答。
沈蕴赞了一句,“真厉害,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学,光是主课都已经把我累得不行
了。”
说到这个聂正坤就伤感了,他说:“林质是学霸,哪像我家这个混世魔王,不学无术。”
“绍琪最近已经好很多了,前段时间不是才去找工作了吗?”林质说。
“她也就是做做样子,没定心的人做什么都一事无成。”
两人熟稔的口气,看得出来感情很不错。沈蕴微微眯眼,那外界对于林质和聂家闹掰的消息就是
空穴来风了?或者她只是跟某一个人闹掰?
“聂大哥怎么没有来?我一直有问题想向他请教呢。”沈蕴在空档插了一句。
林质低头喝纯净水,聂正坤笑答:“他在忙更重要的事情,没我这么闲。”
“是广兴重组上市的case吗?”沈蕴笑着问道。
聂正坤竖起大拇指,“猜得不错,看来你对恒兴的大动作颇有研究啊。”广兴是恒兴旗下的一个投资公司,他的上市自然也意味着在聂正均的带领下,聂氏家族即将迈进一个新的高峰时期。
沈蕴浅笑,承下他的夸奖。
聂正坤瞟了一眼旁边安静的林质,对沈蕴说:“你要有什么商业上的问题的话,问我也可以。”
“私人问题,不方便。”沈蕴眼睛一眨,有些俏皮。这样的动作其他女人做出来未免落入俗套,但因为她向来以女强人著称,这样偶尔的娇俏更别有一番风韵,不像是小女人,倒像是有小秘密的女人。
聂正坤咳了咳,“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林质握着水瓶的手收紧,沈蕴打量着她,想从她的表情中窥见点儿什么。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随手挂掉。
聂正坤离她更近一点,看清了来电显示,“你不接......没关系?”
林质摇头,眼睛里带着笑意,“没关系呀,可以回去再说。”
沈蕴理解的“回去”是“回头”的意思,也等同于之后再说。聂正坤理解的“回去”是“回
家”,他暗自发笑,对女人的心眼儿有进一步的认识。
电话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沈蕴看清了来电显示。呼吸有片刻的急促,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悄悄地捏成了一个拳头。
林质达到了目的,笑着起身,“必须接了,失陪。”
“这丫头......”聂正坤笑着摇头。
看着她的背影,沈蕴问聂正坤,“冒昧的问一句,林总......”
“她结婚了。”还未等她问完,聂正坤就接了下去。
沈蕴有些惊讶,“这么年轻就结婚了?那她老公一定很厉害啊。”
聂正坤笑了笑,修长的手指玩弄了一下玻璃杯,“确实厉害。”
林质躲到了走廊的角落里接电话,“你有什么事儿?”
“你怎么挂我电话?”聂正均感到莫名其妙。
“刚才有点忙,怎么了?”
“今天我们去外面吃饭,你等会儿和正坤一起,地址我已经发到了司机的手机上。”
“怎么想起去外面吃饭了?”
“横横说想吃烤全羊,正好有一家不错。”
“哦。”
聂正均翻页的手一顿,“你好像不太高兴?”
林质哼哼,“那个沈小姐好像真的对你有意思。”
老婆吃醋是一件喜事,小醋怡情嘛。但这醋吃大了很不好,容易破坏家庭和谐的。
“她也在?她说什么了?”
“她想请假聂总一些私人的问题。”林质咬牙,强调“私人”二字。再有风度的女人也无法对觊
觎自己丈夫的女人怀有好感吧,虽然知道这样很不错,很没教养,但她仍旧觉得不爽。
聂正均说:“我觉得这个问题归根究底源头在你,你负全责。”
“我?”林质大感冤枉,“又不是我的追求者!”
“聂太太,如果不是你把我藏得这么深,你觉得别人会来觊觎有妇之夫?”聂正均好整以暇,终
于出了一口“被隐藏身份见不得光”的恶气。
林质哑口无言。
“所以,这个问题你负责解决,我看结果。”典型的资本家的语气,十分的讨人厌。
林质闷哼,“开会了,我挂电话了。”
一通电话,夫妻二人一个爽得不行,感觉报了一箭之仇,一个闷得不行,感觉搬起石头砸坏了自
己的脚。
会议的后半场,林质明显感觉到沈蕴打量的目光。搜寻了一下刚才和她的谈话,并没有任何不合
之处,唯一的变数就出在她出去打电话这里了。林质权衡了一下,下定决心,她要是来问我的话
我一定为她解释一下老聂同志的归属问题,实诚以待,免得误了人家姑娘找下家的时间。
但会一结束,沈蕴就离开了,仿佛刚才那个灼热的眼神不是来自于她。
“不按常理出牌啊......”林质小声说道。这样她还怎么解决这一颗芳心向聂正均的问题?她不
能主动上前给她说聂正均是我老公,你可以停止了吧?这样......虽然气势很强大,但很像神经
病啊。
林质垮下了肩膀,觉得老聂派发的这个任务实在是艰巨。
“走了,愣着做什么呢。”聂正坤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两人一起坐上了车。
林质以为就聂正均的审美,就算是吃个烤全羊也得是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才对,但随着车子越走越偏,她觉得说不定这次吃烤全羊得去羊圈里现抓。
半小时后,司机停下打开后车门,林质一下车就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已是初冬,这样广阔的地方,风并不温柔。
一件大衣披在她的肩头,她回头就看见了一张温柔熟悉的脸。往他身上蹭了蹭,她笑得很是甜蜜。
才恢复单身的聂正坤受不了这刺激,主动撤离,还他们夫妇一片清净。
“你看,太阳落下去了。”林质指着远处与地平线接吻的太阳,笑得半张脸都是霞光的蜜意。
聂正均握着她的手,两人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去。
“最近太忙,都没有时间跟你好好聊聊。”
“胡说,昨晚才聊了。”
“有吗?”林质抬头。
聂正均在低头耳语,眼看着她的耳尖越来越红,越来越透......
“要是别人知道聂总是这样的聂总,我看你还怎么混?”林质掐着他的腰威胁。
“欢迎让他们知道。”他嘴角含着一抹浅笑,有颠倒众生的魅力。
林质停下脚步,双手搂着他的腰,夕阳照在两人的脸上,平和而沉静。就这样相拥,任时光从耳边飞逝,任岁月才头顶划过,只要身边的人是他,仿佛地老天荒世界末日也能坦然赴死。
想到这样悲壮而慷慨的画面,林质忍不住笑出了声。
聂正均将她搂在自己的胸前,为她挡去了最强劲的晚风,“冷不冷?”
她仰头,眼睛里柔情似水,“抱着你,我不可能冷。”
最近点亮情话技能的林小姐,真是分分钟钟放大招,招招戳中聂先生的自制力。
“咦?女儿呢?”林质突然想起,问他。
“现在才想起来,会不会太迟?”
“知道你会把她安置好,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林质笑得很谄媚。
聂正均揉揉她的碎发,嘴角不自然的扬起笑意,“算你过关。”
夕阳落下,两人牵着手往回走。大帐篷里,聂氏父女又在打嘴仗,横横在旁边当裁判,时不时给小鱼儿喂一口胡萝卜泥。
“又在吵什么?”聂正均牵着老婆进来,一副婚姻幸福者的样子真是刺瞎了众人的眼。
“大伯你评评理,这次我要工作,我老爸居然扯我后退!”聂绍琪大叫着跺脚。
“工作就好好工作,你跑去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做什么?端茶倒水吗?”聂正坤嗤之以鼻。
“端茶倒水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我很多同学都是从这个开始的!”
聂正均点头,“说得好。”
绍琪立刻找到了同盟,站到了聂正均的身侧,兴高采烈的问:““大伯,你这次支持我吗?”
聂正均说:“对你的志气表示认可,对你的行为表示反对。”
林质蹲在一旁和横横闷笑,两人看着小鱼儿,绝不参与这场战争。
“为什么啊?”绍琪不服。
“你是聂家人,为什么不发挥你身为聂家人的优势,非要和一群普通青年竞争端茶送水的工作呢?明明可以有捷径,你非要实打实地走弯路,时间不是成本吗?有这种志气我很赞赏,那为什么不抱着这样的心态站在你该站的地方历练呢?”聂正均语气平和,没有以往的凌厉和说一不二,反而是在循循善诱,像是一个宽和的长辈在传输他的人生经验。
绍琪冷静了一下来,她说:“大伯,可我不想让大家因为我是聂家的小姐就对我另眼相待,这样
我可能会学不到东西的。”在林质的熏陶下,曾经游手好闲的聂大小姐终于开始思考人生的价值,并因为名字前面只有“聂家”这个前缀而感到羞耻。
聂正均抬了抬下巴,指向了一旁看热闹的某人,“不去聂家的公司,你还有第二个选择。”
林质:“......”
绍琪茅塞顿开,蹭地一下就蹦到了林质的面前,笑得像一朵向日葵,“大~伯~娘~,你不会拒绝我吧?”
林质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绍琪软软的靠过去,她几乎要尖叫。
“大伯都发话了,伯娘~”
林质像是中了内伤,看着聂正均有苦难言,一腔淤血堵在脑仁,感觉命不久矣。
虽然之前的人生中无数次认为他哥的手段令人闻风丧胆,有飞沙走石效果,但此时此刻聂正坤还是不禁为他哥的手段拍手叫好,这样既解决了绍琪的工作问题又给自己老婆身边安了一全方位监控摄像头,试问谁能这么毒?谁能?
林质被绍琪扑在一旁的地毯上,爪子上上下下的挠她痒痒。
“我答应......我答应啊......”林质流着泪,奄奄一息。
“啵~爱死你了!”绍琪在她左脸上蹭上唇印,飞快地从她身上爬起来。
横横怒视之。
“看什么看,没见过感情这么好的伯娘和侄女呀?”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翻了一个白眼给横横。
横横上前扶起林质,受到绍琪揩油而气若游丝的她正准备称赞他懂事,结果这孩子趁其不备迅速地在她右脸上亲了一口,而后叉腰向绍琪示威,“灭哈哈哈哈哈.......”
被接二连三非礼的林质:“......”
围观了全程的聂正均没有一脚踹死这不争气的姐弟俩,实在是看在一个是自己弟弟的独女一个是自己的种的份儿上啊。
今天还没有得到妈妈香吻的小鱼儿:“咕噜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