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小队只剩下尤诺一人,摆明了无法继续参赛,而鬼翅团也因受那阵诡异金光的影响,宣布退赛弃权,这一波三折的比斗似乎再无胜负可言。
有了“领主阶强者现身岩城”这样极具冲击力的话题,接下来的赛事就显得索然无趣了。看客们依旧津津有味地分享着那位阁下的一切信息,偶尔朝擂台飘去几眼拍几个掌声,将比赛纯粹当成了谈论中的背景画面。
尽管没能引起多大关注,擂台上剩下的选手团队还是各展其能,想尽办法要争个高低。然而结果毕竟早已注定,冠军毫不意外地被“冰熊”战队收入囊中,也宣告这颇有些戏剧色彩的团体赛终于落下了帷幕。
各个排名奖项要等到所有比赛结束才会颁发。于是,又一夜狂欢的盛宴过后,这场史无前例的佣兵大会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日赛程:个人决赛。
太阳才刚照上城墙,莉娅就开着塔米里斯号拖家带口地赶到了赛场,和早已等候在观众席的瑞亚几人碰头。
“我们先去抽签哦!”赛前的准备时间十分充裕,甚至都没几个选手到场,但她还是兴奋地急不可耐,拽着埃蒙就往擂台边发放抽签号的红袍裁判那儿跑,生怕去晚了就拿不到号似的。
瑞亚早就习惯了她的急脾气,转头看看面色已好转不少的尤诺,微笑着柔声问道:“怎么样,在工坊那儿睡得还习惯吗?”
“嗯……挺好的。”小医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直勾勾盯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擂台,心中依旧是困惑无比。
他发觉自己的记忆里突然出现了个断层。此时此刻,他再回想起昨天和鬼翅的那场战斗,只能依稀记得界海放出的无数黑色藤蔓,刀枪不入的球形大胖子,还有那黑焰缠绕的骷髅人头,再然后……再然后就是今天凌晨时,他透过头顶密封天窗看到的,那抹惨白曙光了……
他全然忘记了中间的经历,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躺在“卡罗”工坊的客间里,但在潜意识中,似乎有个声音重复着不断告诫他:不要再去探询这件事了,恐怕结果绝不会让他感到任何愉快。
刚才早餐时,他也曾犹豫着想要问问莉娅,但那会儿女孩正忙着为埃蒙准备今天参赛所需的各类后勤:包括两份超大的特制便当、两套可能会用上的替换衣物、魔导大剑的专用维护液、回复能量的莎华魔石、以及……一条印着“卡罗”著名的小机器人图标,下方罗列数条广告标语的,鲜红色披风。
“一定要披上哦!这可是提高咱们家知名度的好机会!”她丝毫不管埃蒙那身利落的短皮装外再套件披风是否突兀,强行帮他穿上后还美滋滋摆弄了几下,“看!多帅气!”
“你们说对吧?”她似乎能感觉到餐桌边传来的那些难以苟同的目光,眯着眼睛威胁似的转头一瞥,尤诺和柯尼、灰鹰快速交流了几个眼神,最后决定――还是不说为妙。
大剑士漠然侧过头看了看那崭新的披风,木立片刻,终于吐出了三个字:“上台穿。”
“……那你可要记住哦!”他难得表露出这种隐晦抗议,女孩也只好满不情愿地替他解下披风收入箱内,转头又忙着拾掇其他东西来。
这顿早饭吃得着实仓促,来的路上更是大包小包翻来捡去的,让尤诺根本无暇多问。等到了竞技场安顿好后,莉娅却又忙着要抽签,看来想指望她给自己解答,一时半会儿怕是够呛。
不过这件事,瑞亚姐应该也知道吧……他偏过头瞄了一眼女领主,却发现对方正微蹙着眉,还没等他开口发问便一个箭步跃向了擂台。他也跟着转过视线,只见抽签处不知何时围起了一圈人,嗡嗡议论声渐起,嘈杂中完全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怎么回事?他不由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莉娅愤怒的吼声清晰传来:“你还敢否认!?我们所有人都没见过她参加预赛,这不是作弊又是什么!”
作弊?他心里顿时一惊,赶忙加快了脚步挤上前去。围观者们见这位“白衣领主阁下”的关系户来了,都很给面子地让开过道,还在他经过时行礼致意,乱哄哄一通自报家门。他毫不费力进到中央,就看见女孩鼓着小脸踮着脚尖,一把揪住了前面红袍裁判的脖领,双颊涨得通红一片,显然是气得不行。
那裁判急得直冒汗,也不敢去擦,苦笑着连连解释:“哎哟,我的大小姐,我哪有胆子作弊呀!这可都是明确记录在案的,我真的是照章办事……”
莉娅却那里肯信,把手里攥着的那张羊皮名单用力甩了几下,瞪着大眼努力摆出一副凶恶样子质问道:“那你来说说看,梅璐妮那个不要脸的坏女人到底什么时候参加的预选赛!你要是说得出来,我们就认了!”
“大小姐,我……我就是个负责发号牌的,这我哪能知道呀……但这名单,这名单可是上头发下来的,应该,应该不可能出错吧……”裁判也是一阵头大,结结巴巴地更说不清楚,倒引得议论声愈发响亮起来。
尤诺看的一脸莫名。他不知莉娅为什么如此生气――甚至反常地用上了“不要脸的坏女人”这么粗俗的称呼,也从未见过那名叫梅璐妮的女团长,不便妄自猜想,只能静观其变。
“你别着急……”瑞亚心知这事即便是真的也怪不得裁判,不想让人太难堪,扶着女孩的肩膀往后一拉,刚把两人分开,忽然从人圈外传来一声娇滴滴的轻笑:“莉娅小姐,背后说人坏话,那可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呢!”
众人瞬间循着声音来处散开一个大口,露出外面那娇小的女孩身影。“粉红蔷薇”的女团长梅璐妮今天换了身浅蓝色的蕾丝公主裙,撑着雪白的花边小阳伞,怀里还抱了只粉红色的小兔子玩偶,仿佛不经世事的贵族小千金,脸上两个浅浅笑靥更显得格外天真烂漫。
见到这位争论中的焦点人物登场,本该爆发起质问的人群却突然一静,就好像方才只是在闲聊家常似的。
莉娅又怎可能被她虚伪的外表蒙蔽,盯着那双暗藏恶意的蓝瞳,毫不示弱地环抱起双手冷笑道:“哼,本小姐还用背地里说吗?不像某些人,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什么都想要,就是不要脸!”
“嘻嘻,就是嘛!人家也好讨厌那些装腔作势的家伙呢……”梅璐妮竟似听不出她话中的刺,摇着白伞笑眯眯地缓步前移,完全无视身后面色各异的围观者,径直走到裁判身边。
“裁判先生,人家可要抽签咯……”她收好了伞挂在手臂上,娇笑着从放在地上的铁箱中抽取出号牌,轻轻打开一看,上面赫然涂着个鲜红的“1”。
“哎呀,人家是第一个上场哟,不知道哪位哥哥,抽到了二号呢?”她环顾人群后掩着嘴又是一阵轻笑,将号牌递给了裁判,就像全然没听到方才的争论。
“等一下!”莉娅可不会轻轻放过,冷哼一声阻止道:“你连预赛都没参加,根本没资格抽签!”
人群里如浪花般翻出几声附和,梅璐妮却委屈地扁起了嘴:“谁说的,人家明明有参加的,莉娅小姐不要冤枉人家哟。”
她楚楚可怜地眨眨眼睛,抱着那只粉红兔子轻轻一摇。从远处休息室外即刻闪出两个披着黑斗篷带着血红面具的高大身影,几步定立在她身后,便似扎下了根般动也不动了。
“你们别忘了,人家……可是‘傀儡师’哟。”她踮起脚如安抚宠物似的拍拍黑衣人肩膀,笑得像个懵懂的邻家小妹,全无半点烟火气,“只要这些可爱的小宝贝们在场……人家来或是不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静得鸦雀无声,随后才轰然炸起了议论。虽然梅璐妮在岩城算是颇有知名度,但还真没人亲眼见过她出手,怎会想到那传言中貌似自夸的“傀儡师”名号竟是真的?只不过,看这两个“傀儡”行动敏捷,更无齿轮噪音或是魔力波动,也不像是机械傀儡的样子啊……
“该不会……是用真人做成的傀儡吧!?”人群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惊得尤诺止不住心下寒气暗生。他看着那笑容依旧甜美的女孩,刚浮起点诡异的不真实感,就听后方传来了埃蒙低沉的声音。
“死人……力量者。”大剑士依旧维持着万年不变的冷脸,说完两字后又停顿了一秒,仿佛再次确认才宣告了结果,不可能出任何差错。
她竟然真敢用人做傀儡!大伙儿对于“j神”说的话自是深信无疑,人群瞬间往后退了一大圈,没人敢靠近那貌似天真的小女孩。而离她最近的红袍裁判因为职责在身无法走开,只能紧盯住她身后那两名黑衣傀儡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个字也说不出。
瑞亚紧皱着眉,鹰隼般的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对于至今还供奉祖先传承的特纳族而言,亵渎尸体,是绝不可饶恕的大罪过。
“不要这么看人家啦!”梅璐妮瞟了瑞亚一眼,仍旧一派天真地轻抚着怀中玩偶,仿佛讨论的不是死尸,而是今年生日新收到的礼物,“宝贝们的‘零件’可都是别人的馈赠,人家这么乖,才不会随随便便杀人。”她说得一字一顿极为认真,但还有谁会相信这冷酷杀意伪装下的“童言”!?
场内气氛瞬间变得十分凝重,没人再去接下话茬,直到格洛莉娅清脆的声音异常平静地响起:“本小姐才不管你用什么做傀儡,有本事就把它们都带上,否则,哼哼……”她冷笑着翻开手里那张号牌,上面涂着鲜红的“2”。
“咱们走!”她也不管对方如何回应,朝尤诺甩了个眼色,就随意将号牌往裁判那儿一抛,左手拉着瑞亚,右手拽着埃蒙,鼓着腮帮子昂起头向休息室方向走去。
小医师也无话可说,等到裁判弯腰将号牌捡起后便也跟着追上女孩的步伐。只是他余光一瞥间,看见那手抱玩偶的女团长重又撑起了阳伞,伞檐遮盖下的红唇边,似乎极快地闪过了一抹嘲讽笑意。
日上三竿后,迟迟未见的最后一名选手――被莉娅称为“黑铁牛”的重甲战士麦特尔终于赶到赛场,万众瞩目的个人决赛也总算得以宣布开幕。
首场对阵者中便有那位自开赛以来还未曾出过手的“j神”埃蒙,观众们自然显出十足兴趣,再加上他的脑残粉――快播手杰西在广播中兴奋到声嘶力竭的渲染,场内氛围简直都热得快要烧起来了。
但这热烈气氛丝毫影响不到立在防护罩内的两人,哦不,准确来说,是两人和十个身披黑袍的“傀儡人”。
虽然看上去的确有些滑稽,埃蒙还是依照约定披好了那件印满广告标语的斗篷,拄着大剑立在擂台正中央,前方是被众多黑衣人簇拥着的女团长梅璐妮。两人互不说话,甚至目光也不交接,只是一人面色冷得高傲,一人脸庞笑得无邪。
他常年在竞技场“练刀”,遇见的神力者千奇百怪,还真没接触过这种自称为“傀儡师”的神力。
弗尔萨瑞斯素以“机械傀儡”闻名于世,在普通人眼中,所谓“傀儡师”自然应该泛指那些操控机械的炼金者们。然而眼前的对手竟是以死人来作为傀儡的制造材料……听起来有些惊悚,但埃蒙倒是觉得还挺有创意――反正人死又不能复生,物尽其用也算值得。
他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通过何种力量支配这十名“傀儡人”,当然他也无需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确信的是:梅璐妮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炼金师,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丝神力味道几乎清晰可闻,腥甜得像血……
标志着比赛开始的号角声打破了擂台上冰封般的沉闷气氛。
大剑士仍纹丝不动,梅璐妮却毫无顾虑地离开傀儡们的防御圈,撑着阳伞蹦蹦跳跳跑到他身旁,亲昵地埋怨了一句:“埃蒙哥哥,人家想要见你,还真不容易呢!这会,你总算没办法逃走了吧?”
女孩脸上近乎完美的笑容并未在埃蒙心中引发半点波澜,但她早知道会遭受冷遇,更凑近了些,故作天真地想要伸手去碰碰插在地上的那把大剑。然而她指尖未到,就感觉头顶传来一股冰寒杀意,立刻停住了手,仿佛恶作剧被识破般轻笑起来:“又被你发现啦,真讨厌……”
大剑士默然不语,根本不受挑逗。梅璐妮似乎也没了办法,只能倒退两步,绕着他缓缓转起了圈。在看清那鲜红披风上的广告后,她脸上的甜美笑容瞬时收敛,换成一丝完全不该属于小女孩的哀怨,幽幽叹道:“人家为了你,把团体赛的排名都白白放弃了呢!你怎么连句问候也不肯说……算了算了,谁叫人家就是这么自作多情呢……”
她冷着脸以比来时快几倍的速度大步走回,也不见有任何指令动作,那十名黑袍傀儡就全身泛起红色神力,分散成弧形朝埃蒙扑了过来。
十道黑影划着红光顷刻间便冲至中线,却并未发动攻击,而是圆规般绕着大剑士不停画圈。几番交错过后,他们身上散出的那未知属性的红色神力渐渐凝成一阵朦胧雾气,在外围不断绕走的人影划动下,转出个粉红色旋风,将埃蒙围困其中。
那雾气似乎毫无杀伤力,飘飘渺渺钻进大剑士鼻中,也并未产生任何效果,就是味道有些刺鼻。腥甜似血的味道瞬间被埃蒙感知出来,几乎跟女孩身上散出的一样,只不过,多了些许不可掩盖的腐臭味……这也难怪,肉放得久了,自然就不新鲜了。
应该烤一烤……他漫无边际地想到了烧烤,想到了该用哪种香料来处理这股腐肉味,全然不把身边这群蒙面傀儡人放在眼里。
直到红雾将整个擂台铺满,浓浓雾气中再看不到任何身影,才有一名傀儡试探着发起了攻击。他将神力凝成血红利爪附在双手上,借着雾气遮掩无声无息地移到埃蒙背后,弹簧般跃身而起,对准他脖颈处猛刺过去。
耳边风声响过,大剑士也不回头,单手抓着剑柄闪电般向后一甩。剑刃不偏不倚擦过来袭者的手腕,仿佛切豆腐般干脆利落地,将那双红光缠绕的干枯利爪斩断――没有半点鲜血流出,全在意料之中。
不堪一击?他心底刚浮起一丝困惑,那名偷袭者的躯体突然毫无预兆地膨胀炸裂。带着浓重刺鼻味道的血浆瞬间洒了他满头满身,接触到衣物后更发出了嘶嘶的灼烧声响,竟似带有强腐蚀性。
……热的?死人腹内竟还会留有热血,这让埃蒙多少有些惊讶。他毫无顾虑地点指沾了血液往嘴里一送,却发现那根本不是血,更像是某种苦涩的神力药剂。原来如此……他瞬间了悟,恐怕这就是对方借以操纵傀儡的根源所在了。
血红药剂将大剑士全身衣物灼烧出了无数大小孔洞,却无法伤及他方寸皮肤,只是黏答答挂在身上,总让人感觉不舒服。红雾中隐藏着的傀儡人也全都挥舞着血爪相继冒出,看似攻势凌厉,实则毫无章法,完全是硬碰硬的搏命相向。
尽管心有疑惑,埃蒙还是不紧不慢应付着来袭的傀儡人,一刀一个毫不拖泥带水。傀儡们几番自爆后,留下的血色药水越聚越多,几乎将他染成个血人,脚下更是积了厚厚一团血池,简直像胶水般腻得粘鞋。
周围的红雾随着傀儡人数量减少也愈渐薄弱。直到最后一个黑袍身影在斩马巨剑下被一分为二,雾气在不甘心地回旋了几圈后,终于完全消散,露出满地破碎的尸块残骸,以及那拄着剑立在当中,仿佛从未移动过的血色修罗。
看台上的观众被这触目惊心的血色吓了一跳。昨天那阵诡异金光尚未从记忆中褪去,大伙儿只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慌乱呼声不绝于耳。广播塔内的杰西赶紧大喊着解释,那些遗骸并非是活人的,只是人形傀儡,才将众人的情绪稍稍安抚了下来。
台上两位决斗者完全没被外界情绪所影响。
梅璐妮背对着埃蒙抬头望天,仿佛郊游般怡然自得哼着小调。雪白的阳伞盖到她肩膀下方,不时转动几下,证明持有者还未沉入呆滞状态。片刻后,她终于缓慢转过身,看到那仿佛血人般被药水浸透的身影,却仿佛对此毫不知情似的,掩着小嘴惊叫了一声:“埃蒙哥哥,你……你怎么啦!”
她慌张地提着裙摆似乎想靠前,又像被对方吓住了迈不出脚,露出几番挣扎之色后,竟扁着嘴巴哭了起来:“对不起……人家真的不知道会这样……人家不是故意的……”她毫无顾忌地越哭越响,甚至把头埋进了胸前的兔子玩偶里,嘤嘤啜泣声真叫闻者心碎。
然而埃蒙却对她自说自话的夸张表演完全没兴趣理会,提着巨剑一个轻跃,不由分说地直劈向前方柔弱哭泣中的女孩。
观众席刚抽起一阵惊呼,那巨剑就已挥到梅璐妮头顶,眼看就要落下,女孩身周瞬间散出大片粉红迷雾,遮盖了所有人的视线。埃蒙这一剑意外劈了个空,再一抬头,女孩又伴着轻轻娇笑从迷雾中出现,撑着白伞亭亭立在擂台边缘。
看台上稀稀落落飘起几声鼓掌,梅璐妮把伞往背后一转,抬起根本没半滴泪水的小脸,嗔怒地白了大剑士一眼:“埃蒙哥哥竟然真的要打人家……”说罢又呜呜咽咽起来,却见大剑士一把提起巨刃,眼见又要劈来。梅璐妮撇了撇嘴,仿佛颇感无趣:“啧,你们这些佣兵呀,真是半点情趣都没有……算啦,人家懒得跟你多说了,反正你也不懂……”
她再不去看那高大男子,摇晃着白伞慢慢悠悠走到擂台边,就这般跳了下去,放弃了继续比赛的资格。竟似她报名参赛就为让对自己不理不睬的“j神”尝尝满身血浆的滋味,颇有些怀恨在心的怨意。
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自然又引发观众群里一阵议论纷纷。这场a级佣兵间的决斗本该是极为吸引眼球的,然而两人上台后,大伙儿就只看到一团莫名其妙出现的红雾,雾散了就剩一地碎尸,非但中间经过谁也没瞧见,最后竟也这般草草收场,简直毫无看点可言嘛!
喝倒彩的吁声逐渐传遍场内,但两位决斗者依然不为所动。一人遮着阳伞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休息室,一人则还是杵在台上没动,迎接着同伴气愤难平的唠叨。
莉娅在比赛结束的号角声吹响后,第一时间就跳上了擂台。她毫不客气地指挥场内工作人员清扫掉那些腐肉残骸,才拧着眉头拿起冲水管,帮埃蒙清理起身上的血污。
“她绝对是故意的!可恶的坏女人!”她凶巴巴地又朝梅璐妮消失方向瞪了一眼,才回转头一边冲洗一边埋怨起同伴,“你怎么搞得呀!看到脏东西都不知道躲开啊!你自己看看,我好不容易印出来的披风,现在都破成什么样了!还好我多带了衣服来……”
女孩絮絮叨叨的责怪没收到任何回音,大剑士还是一脸淡漠,就似没听出她话中的烦恼。但她也习以为常,只是自顾自说了一通,洗干净血渍后还凑上前用力嗅了几下,眉头未解。
“怎么味道还是这么重啊……臭死了!”她心中更对那坏女人记上了一笔,没再耽搁时间,拽着大个子的手就往休息室跑,“呐,我跟你说,先回房好好洗个澡,然后赶紧给我把这套衣服扔掉!哎呀,早知道就多做几个披风了……真是的!”
女孩带着埃蒙急匆匆奔回休息室,站在看台最前端的瑞亚诸人目送他们离去,听着那一声声隐隐传来的埋怨,一时都无言以对。
尤诺也不明白这场决斗为何会变成如此局面,想来想去只能疑惑问道:“那个,梅璐妮团长……是不是和莉娅有过节啊?”
这句疑问似乎让知情者们有些尴尬。小队长阿纳雷和瑞亚交换了个眼神,了然地点点头,轻咳一声刚要解释,一旁捧着整盘烤鱼片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猫少年柯尼抢着嚷嚷道:“那些黑衣扑的(阿姆阿姆)……我见过,揍在村外山通里(阿姆阿姆)……都很凑的,长老还说……”
他嘴里塞满了食物,本就说得模糊不清,正讲到一半却又被灰鹰随手塞了一把鱼干,顿时住了嘴,再冒不出半个字了。
大伙瞅瞅一脸平静若无其事的灰鹰,再瞧瞧在奋力和食物作斗争的猫少年,又等了片刻也不见他们说话,心知是没戏了。虽然有些好奇,不过这总是人家私事,既然对方不愿说,自然没有追问的道理。
阿纳雷见气氛有些微妙,又干咳一声继续解释道:“这事说来,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花边旧闻吧。那个梅璐妮啊,前年呢,咳……在公会大厅,当着大伙的面,跟j神,表白过……最后引出了一场乱子。”
他声音不高,字字句句倒是说得极慢,但尤诺却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惊愕追问道:“表白!?她,她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吧?这也未免太……”
他憋住了下半句话,似乎找不到合适的,不显露粗俗的词句来接续,瑞亚却别有深意地轻笑道:“你可不要被她的外表欺骗。‘粉红蔷薇’在岩城建立一年后就递交了佣兵团申请,那时的梅璐妮就是这幅孩子般的样貌,到现在也有七年多了,你觉得,她应该算是几岁呢?”
小医师听得哑口无言,正茫然揣测时,沙族人库库瓦拉突然冷哼道:“她不是自称‘傀儡师’哩,说不准那小孩的样子,也是她造的 ‘傀儡’……”
用孩子造的傀儡……这泯灭人性却仿佛事实的猜想令大伙儿又是一阵沉默,即使站在大太阳下,也觉得身体内隐隐有寒流涌动。
直到下一阵号角声响起,没人再说出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