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海忙碌的一天开始于清晨迷蒙的薄雾中。
早晨6点刚过,太阳还未露出山头,少年就早早地爬起了床。他匆匆刷完牙洗好脸,套上二年级的青色学院制服就一路小跑着下了楼。他会在门边笑眯眯地与管理室里的叶婆婆道个早安,然后顺着水榭边的石子路开始日常的跑步晨练。
大约7点左右,已经锻炼完毕在楼下食堂用过早餐的少年会回到房中稍事休息,在7点30分准时背上小书包,精神抖擞地直奔教学大楼。
帝国皇家学院在每个工作日8点30分开始上课,早上是3节课,每节课时50分钟,间隔着10分钟的课间休息。下午是1点开课,只有2节课时。
界海顺着大楼里的花砖石梯一路爬到5层,二年四班的教室就位于东部大楼第5层的正中间。少年一边微笑着与路过的同学们打着招呼,一边快步走进教室,他会坐到最后一排的靠窗座椅上,打开书包开始专注地自习。
早晨8点30分,小胖子陆昂总要踏着上课的铃声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他会神色紧张地瞄一眼教室前方的木质讲坛,在确认安全之后就立刻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走到界海旁边一屁股做下,丝毫不理会周围同学们鄙视的目光。随后,授课老师总是会如同和小胖墩约好了一般,踱着方步走进教室开始上课。
别看界海平时有些小迷糊,但在学习上却的确有着过人天赋。他不但总能将老师的提问举一反三地罗列清晰,做起笔记来更是井井有条,简洁明朗。小胖墩时常对他打趣道,若是他趁着考试之前将自己的笔记印刷出售,说不定也能小赚一笔钱。
中午12点左右是午餐时间,同学们或是拿出自带的午餐盒独自享用,或是结伴下楼在底层的大食堂中一起聚餐。皇家学院的午餐一直是免费提供的,所有菜品不论冷热甜咸,全都罗放在长长的麻布餐桌上任君自选。每到这时,小胖墩总会高高地叠起一个梯形烧肉塔,然后一脸鄙视地看着界海手中那虽然数量不多,但却营养丰富的杂烩食盘。
午餐过后的休息时间里,陆昂会拿出几瓶清甜的果汁和界海分享。他家是京城里有名的瓜果大户,在京郊经营着好几个农庄和果园,一年中永远也缺不了新鲜的果汁。而界海也会在此时为他细细讲解一些课业上的难题,虽然实际上效果并不理想,因为小胖墩总是听着听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仿佛他的声音便是最好的催眠曲一般。
等到上完下午的两节课,时间已经快要到3点了。界海会收好书包和小胖墩道别,匆匆跑去楼侧的电梯直上天台,到学生会进行日常的报备。这一过程有时并不那么轻松,少年常常会在塔楼大厅遇到一脸无聊来学生会“闲逛”的玉茗殿下,被他拦住挖苦嘲弄一番,此时也往往得依靠“恰巧”经过的尽远为他解围脱困。
填完签到卡从学生会出来之后,界海依旧会乘上轨车一路直达老神殿,然后经由后院的方碑传送进入书屋,通常这个时候已经快要4点钟了。进了大厅后,少年会驾轻就熟地跑去内侧的更衣室换好侍者服:白衬衣,黑长裤,灰色燕尾服,黑皮鞋,还有一条浅蓝色的小领结,以上全部都为太子殿下的友情赞助。穿好整套行头,少年会臭美兮兮地往镜前摆几个造型自我熏陶一番,所谓人靠衣装,穿上小礼服的少年看起来还颇有几分翩翩风度。
接下来是日常的打扫和整理。他会先从吧台两侧的圆形书架开始,一层层将摆放的书籍排列整齐,然后走上二楼,沿着黄色的碎石路一边走一边打理着墙边的大书架。这小小的花园书屋中虽然草木葱荣繁花似锦,但却诡异地从不见地上有任何枯叶或是花瓣凋落,永远都保持着不变的光洁,一如店长所言不用打理。
有时候,少年会在这里碰到几位或站或坐的客人,他会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与客人打声招呼,询问一句“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那位客人则通常会或严肃或温和地对他摇摇头,透着一股“请勿打扰”的疏离感。少年见状便会若无其事地笑着再次点点头,往前走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
时之歌里的客人并不多,但却成分复杂,各种稀奇古怪的人物都有。在这一段不算长的打工日子里,界海就见过穿着华美皮裘的贵妇人,一身严肃军装的威严军官,大腹便便满脸笑容的政客,满身金银珠宝叼着大雪茄的豪商,一头乱发夹着设计板神色匆匆的工匠,以及衣着朴素带着眼镜的学者。
客人们有时也会在一楼的餐厅坐下休息。他们会点上一杯书屋特制的冰镇鸡尾酒,或是三三两两地小声交谈,或是从窗边的小木架上取出当天的报纸,安安静静地独自品阅。每到此时,界海都会挑着那些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客人上前攀谈几声,多数时候都能够收到对方善意的回应。也会有健谈的客人拉住少年朝他吐吐苦水,抱怨一番近日的景况,或者向他天南海北地吹嘘一通。
这些客人虽然看起来身份不一,但却都有着各自不同寻常之处。通过与他们的交谈,少年能听到不少各行各业的秘闻或是奇遇,从中学到很多知识和道理。除此之外,界海也发现书屋的客人们似乎大都来自不同的地方,东南西北各国的人物都有,仿佛这小小的书屋竟然连接着整个大陆一般。
“在神庙的传送碑处从没遇见过其他人……或许时之歌的入口不止一处吧!”少年这样暗暗地想着。
每逢到休息日,舜和尽远也会脚步匆匆地来到书屋。他们总会带着很多大大小小的木盒或是铁盒,走进来急匆匆地跟界海打声招呼,不等他回应又急匆匆地奔着二楼上去了,留下一脸疑惑的少年独自猜测。
此时若是店长尤诺碰巧在大厅,就会不动声色地拖住尽远,请他品尝一份最新想出来的调酒方。如果得到对方的赞叹,他便会状若不在意地谦逊几句,然后心满意足地再倒上一杯陶然自饮;但若是对方有稍许犹疑,他则会紧张兮兮地抿起嘴不停追问,拼着再灌对方几杯也非得说出个理由不可。界海有时觉得尽远可能根本不喜欢喝酒,因为每次见他拿着酒杯都拧着眉头,可是却又为什么不拒绝尤诺呢,真是好笑又奇怪。
下午6点左右,少年会独自在吧台享用免费的晚餐。虽然只是材料简单的料理,但书屋里那位不知名的大厨师总有办法化平凡为神奇。粒粒晶莹的米饭松软香甜,佐上或淡或咸或荤或素的各式浇菜,入口满是浓郁的鲜味,让人胃口大开,唇齿留香。
界海叹服于这位大师出神入化的手艺之余,也常常会进到那布帘之后的厨房中,探头探脑地四处查看一番。但那里面除了灶台橱柜洗碗池,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着实是诡异非常。渐渐地,少年也懒得去猜想了,他只会乐滋滋地吃着盘中的美味佳肴,再感慨一番这神奇的境遇。
吃过晚饭后,界海会坐到吧台边的包间里,从背包中取出今天的课业认认真真地书写起来。此时书屋里那白天明亮地有些刺眼的阳光会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同时包间顶上那垂吊着的繁花水晶灯也会亮起温馨的黄色灯光。在这灯光的催促下,客人们都纷纷走下楼梯,对着少年微微点头,再或急或缓地离开大厅。
写完课业之后若有闲暇,少年还会从木架上取过报纸,点上一杯果汁津津有味地浏览起来。这些报纸也不知是谁送进来的,各家大型的报社都有:南岛日报、东方时闻、旅行者、商务日报甚至还有捕风捉影的八卦小报,而且每天必定是最新的那一版。
报纸上的新闻五花八门,夹杂着各家编辑或犀利或含糊的评论,让少年眼界大开。偶尔看到什么有趣的轶事,少年还会默默记在心里,这些说不定可以成为之后与客人们打破尴尬氛围的有力武器。
晚上10点整,少年会最后在书屋巡视一番。他沿着大厅将每个包间中的报纸折好在木架上叠放整齐,再到圆形的书架周围绕上一圈查看是否有不服管教随意凸起的书籍。在确认一切都井井有序之后,少年会爬上楼梯,借着白色的路灯光芒,沿着墙壁检阅那一层层木架。
绕完一周得出并无异常的最终结论之后,少年这才满意地带着微笑重新走下楼来。他又匆匆回到更衣室换回学院的制服,背上小书包,再走到厨房摸摸小傀儡的脑袋与它告别,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神奇的小店。
等到界海搭着最后一班轨车回到学院,时间已是快到11点了。少年沿着寂静的林荫道跑回宿舍楼,他会再次和叶婆婆道声晚安,随后在老人唠唠叨叨的责备声里笑着溜进自己的小窝。
少年关上房门扔掉书包,三两下脱掉外衣就蹿进了浴室里,不一会儿,那沙沙的水声中就会传来一阵跑调的小曲。等到洗完澡清清爽爽地回到房中,他就直接往那大软床上一躺,闭上眼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片刻之后,他才转过身从床头的木柜子里取出一张小日历,然后拿过笔来在那当天日期上画个红色的小圈。少年一边咧着嘴盯着那日历的最后一排,一边喜滋滋地盘算着领到薪酬之前的剩余日子。
深夜11点,界海已经在微笑中伴着清亮的虫鸣沉入了香甜的梦。淡淡的月色透过玻璃窗照到床上,带着窗外稀疏的树影缓缓地摇晃,仿佛一张大手轻轻拍动着少年,安抚他入眠。
明天也许又会是忙碌的一天吧?今晚,且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