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星河在一周后才回的学校。
他回学校的那天, 把全班都吓了一跳, 仅仅是一个星期, 他瘦了一大圈。
詹程程听王嬷说, 请假的那几天盛星河是在办母亲的后事, 怕触景伤情,她便没多问,只是偶尔回头看看后座的盛星河, 那个曾经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的完美身材,此刻衣服里空了一大片, 布料贴在身上, 空空晃晃,像没有依靠似的。过去皮肤就白, 这会更是白得没有血色,还有那过去刮得干干净净的胡子, 眼下有些青白的胡渣, 更显得憔悴……这模样,不知道多少女生看了要心碎。
江奇是知道情况的,他试着逗盛星河开心,没事讲讲笑话耍耍逗逼, 可盛星河看都不看。
詹程程亦是难过, 为了让他开怀, 她还提出主动帮盛星河做作业写试卷,盛星河倒是应她的要求把卷子丢给她,可人仍是蔫蔫的, 往常光亮耀眼的模样,现在没有半点神采。后来詹程程又利用周末去盛家,多做些好吃的给盛星河,盛星河也略微吃一点,但仍情绪不高。
詹程程束手无策,只能跟江奇几人尽力陪着他,但人生的悲痛磨折,真要走出来,还是得靠他自己。
.......
接下来,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一整学期的大考即将来临,詹程程希望这件事可以转移盛星河的注意力,让他不再那么痛苦。
没想到的是,盛星河竟然还考了第四名……这家伙真不是盖的,即便伤心颓废,该有的水平还是摆在那。
班上有不少同学祝贺盛星河,但盛星河只看了一眼成绩单就丢开,詹程程知道他的心性,他对成绩完全无所谓,就算考第一也毫无兴致。
而考试过完后,就是寒假了。
劳累苦逼的高中生涯,最让学生们期待的就是假期,班上同学们都在兴奋中互相道别,詹程程也跟盛星河道别,放假了,她得回乡镇上的家,这一别,估计就得近一个月不见。
她跟盛星河招手,“盛星河,下学期见!”
想了想,她将一盒甜点放到了他桌上,那是一块提拉米苏蛋糕,可不是她做的,是早上路过一个甜品店,瞅着精致好看才买的,二十多块,可费了她两天的生活费呢。掏钱时有些肉痛,可一想起盛星河这家伙最近瘦得没了人样,就买了。
盛星河原本正在收拾东西,脸色依旧阴郁,可这块蛋糕放到他面前,他目光沿着蛋糕,缓缓移到了詹程程脸上。
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许是这段时间她的安慰,又许是她那一夜的陪伴,他的眼神很复杂,最终他接过了蛋糕,说:“谢谢。”
寒假正式开始啦!
詹程程与同学告别,回了老家,虽然先前为盛星河的事难过,但阔别多日没见的父母,心情便欢喜起来。
寒假没多久就是年关,随着年关的逼近,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詹程程跟父母一起准备年关的各种琐碎,办年货,大扫除,包饺子……充充实实迎新年。
除夕前一天,家里迎新的各项事物差不多置办好了,妈妈在厨房为明天的除夕饭做准备,詹程程则在客厅跟爸爸一起挂新洗的窗帘,爸爸踩在梯子上,詹程程在旁托着窗帘往上递。一家三口分工合作,时不时聊聊天,气氛温馨祥和。
某个瞬间,詹程程突然想起盛星河,如今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盛星河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刚历经丧母之痛,过年对他来说更加难熬吧。
出了会神,就听爸爸说:“程程,发什么呆呢!快把窗帘递给爸爸!”
“哦!”詹程程回了神,赶紧将手上窗帘往上递,递的过程中她视线无意扫过窗外,眼神忽地一紧——明净如框画的的玻璃窗外,是整个小区的远景,有道身影从小区里一晃而过,个子高高瘦瘦,穿着件暗红色羽绒服,背着包,好像……是盛星河。
怎么可能!詹程程摇头,她家住五楼,这么高往下看视线不太清楚,兴许是她看错了,只是身高衣着相似而已,盛星河怎么会来这,她想太多了。
收回心绪,她接着帮爸爸挂窗帘,可还没一会,门外忽然传来了叩门声,“砰砰”“砰砰”,在这冬日的下午,一声一声,清晰无比。
詹程程便放下窗帘去开门,门锁一拧便是一愣。
眼前人清瘦颀长,面容俊艳,可不就是盛星河。
寒假十来天的休息并没有让盛星河状况有所好转,他的面容依旧惊艳出众,整体却苍白削瘦,比在学校时还瘦一些,看詹程程怔在那,盛星河似乎也有些无措,好半天才说:“那个……放假了没事,我听说你们镇上风景很好,就想过来看一看散散心……”
小镇风景的确很好,时常有人过来采风。盛星河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相机,像是想证明自己的话,“想起你家也在,就顺道路过下……”
他的话音越来越低,有些苍白无力,詹程程看着他肩上的背包与手里的相机,先是惊讶,随后化作了难受。
也许旁人是过来采风,盛星河却绝对不是,他是无处可去了。
父亲另有家庭,母亲最近新丧,祖父祖母远离重洋,就连唯一照顾他的王嬷,过年也要回去跟儿女团聚……这一刻的盛星河,是这热闹年关里悲凉的孤家寡人。
他来她这,是走投无路,寻求最后一点年关的人气与温暖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她家,但他刚才在楼底下跟人交谈,应该是在打听她家的具体位置……她在班级同学录里只留了小区大概位置,几楼几栋并没有填,他很可能是一家家、一户户的问,才终于找到她家——这最后的投奔之所。
詹程程低着头,心里更不是滋味。
这时,詹家父母也看到了盛星河,均意外道:“这是……”
詹程程把爸妈拉进了房内。
她没有隐瞒,坦白盛星河是她同学,更跟父母讲了盛星河的事,包括他亲人不在,母亲刚离世,过年无处可去的情况。
詹家父母都是非常好的人,尤其是詹妈妈,温柔善良又心软,她听后摇着头,用方言说:“这孩子真是造孽(可怜),小小年纪受这么多苦……”这要是她孩子,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
詹爸爸跟着说:“来了就是客,他愿意留就留,过年也没有赶人的道理。再说了,这大过年的,餐馆旅社都关门了,有钱也没地方去啊……”
詹妈妈:“对啊,这天寒地冻的,他能去哪,过两天天气还报有雪,大降温呢,一个人别冻坏了……”
……
一家三口商量好后从房里出来。
詹程程去门口迎盛星河进来,詹爸爸去接盛星河身上的背包跟拎着的东西,而詹妈妈则去厨房给盛星河做吃的。
盛星河挨着桌子坐下,詹程程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喝喝热茶烤烤火,年关的天,屋外阳光稀薄,天气阴冷,温度很低,隔着玻璃都听得到呜呜的风声。盛星河在外难免会受一些冻,他的脸颊都冻得微微发红。
一面喝茶詹程程一面跟他说:“我们这风景是不错,你要愿意的话,慢慢看。”为了不伤盛星河的自尊,她说的很轻松,像真信了他只是来看风景一样。
一旁詹爸爸接口,“听程程说,小盛同学在学校可是帮了她不少,她期末考试提高了几十分,多亏你了……我们家也没什么回报的,这大过年的镇上没酒店可以住,也没有饭馆可以吃饭,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们这将就……”
盛星河没回话,只是看向詹程程,见她笑容温暖,一副真挚欢迎的表情,再看看詹加父母都挂着真心实意的笑,最后点头。
而那边,詹妈妈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肉丝面,招呼道:“盛同学将就吃点,突然来阿姨也没个准备,晚饭时阿姨再给你做好吃的……”
冒着热气的肉丝面被塞到了盛星河手上,盛星河看着碗却没接,詹程程有些忐忑,盛星河一向嘴刁,酷爱甜食,不知道这种咸的家常面他接不接受,正想着要不要再去弄点别的,就见盛星河接过了碗。
他拿起了筷子,端着碗,慢慢吃起来。
虽然精神状态不佳,但盛星河坐姿笔挺,拿筷夹面慢条斯理的架势,仍然极具大家教养。詹程程在旁陪他吃着,偶尔跟他说说话,盛星河这些天大概都吃的外卖之类,太久没吃家常食物,不爱吃面的性格竟然吃了大半碗,吃饱后将碗筷规规矩矩放到桌上,说了声:“谢谢叔叔阿姨。”
他礼貌端重,客气守礼,詹程程看在眼里,却想起从前肆意张扬的盛星河,那个偶尔歪歪斜斜懒洋洋窝在沙发上,眼神期待而嘴里挑剔地等着她端出甜点的盛星河,那才是他真正开怀的模样……眼下的拘谨悲伤,可见他母亲离世对他的打击。
夜里,盛星河还真是在詹家借住,就宿在屋里那间小小的客房,詹妈妈给他铺的床,换了干净的床单跟暖和的新棉被,就为了让盛星河住的舒坦。
屋外风呼啸而过,屋内却温暖如春。詹程程躺在自己的房里,听着客房的动静,一面想着盛星河能否习惯,一面充满了对父母的感激与敬佩。
放在一般的家庭,女生家里突然来个男同学,父母多半会碍着男女之防与世俗理论,不让男生留下。詹程程的家却不尽相同,她的父母虽然只是小镇的最底层工人,但为人开明,行为处事几乎都从善意出发,这些年来,因着父母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不仅亲戚,就连邻居同事朋友,一旦有事不能带孩子,就会把孩子送到詹家,请詹家人临时照顾。盛星河那个由书房改成的小客卧,这些年已经住了过了亲戚家的表哥表妹,邻居家的两个弟弟,还有朋友家的哥哥姐姐……总之,盛星河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翌日清晨,太阳将将窜出云层,詹家人便已经起来。
听到声响,盛星河跟着起了床,他来到客厅,就见盛家人已经洗漱装扮好,拎着满手的东西,似乎是要出门。
见盛星河出来,詹程程说:“盛星河,我们现在要回林场的老家了,每年过年的团圆饭,我们都是回老家跟爷爷过的。”
这里是小镇,林场在大山深处的乡村,詹家是后来才搬到的镇上,但真正的根还在大山里。每年詹家人将小镇上的家收拾好后,就会带着各式各样除夕菜肴回山里陪老人家吃团年饭。
盛星河眼神一黯——所以他在这个还算有些人气的地方呆了一晚后,还是不得不离开?
下一刻,詹程程冲他笑了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乖巧的齐耳短发,脸颊有些婴儿肥的可爱,眯着眼笑,远山眉弯弯,是最诚挚的邀请,“爷爷那里的林场风景更好,也好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道路蜿蜒细窄,半旧的中巴上坐满了人,慢吞又摇晃地开着。
这是没有选择的事,镇上到山里的乡村,除了有私家车,就只有中巴一种交通工具。
詹家一家三口外加盛星河四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詹家父母跟詹程程手里大包小包,盛星河也帮忙拿了些,过年的大巴原本就人满为患,乘客们清一色又都拎了年货,车厢就更拥挤得不像样子,人人都挤得像个沙丁鱼,詹程程跟盛星河更是被挤到了角落,尤其是盛星河,大半个身子都被挤到车最里侧,漂亮的脸被迫贴到了车窗上,看着有些滑稽。
詹程程忍不住笑了,盛星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詹程程跟他眨眼,“我估计这是你第一次坐这样的车吧。”
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怎么会有这种经历呢,盛星河表情微僵,狭小的空间跟超载的车厢逼得他额上汗都冒出来,不止如此,因着长得太好,唇红齿白,龙章凤姿,车上不断有大婶大姐打量他,盛星河虽然从前撩妹无数,但眼下被一群村妇村姑灼热地注视着,这感受前所未有。
偏偏詹程程还笑,知道是被自己说中了,跟他开玩笑,“好不好玩?新不新鲜!”
盛星河气得瞪她。
詹程程抿唇笑,知道生气也好,总好过天天沉浸在哀痛中。
车子在半小时后抵达林场。
一行人走进了林场内的村落,沿着村中小道,几个拐弯后来到了一间普通的宅院,推开贴着门画的院门,两棵落了叶的大枣树,一株葡萄藤架子,再后面就是两处平房,红砖灰瓦,典型的乡村场景。
屋子里并没有人,詹家人说的爷爷并不在,詹家父母不见惊讶,仿佛早就习以为常,他们拿着菜肴进了厨房,对詹程程说:“程程,爸妈准备除夕饭,你去叫爷爷回来。”
詹程程便去喊爷爷,还带了盛星河一起,说是林场风景好,他可以顺道看看。
两人出了村子,穿过一些梯形农田,再往前便是大山,越往里走越茂密,这寒冬腊月的天,城市里都一片光秃秃,可在这深山老林里,树木草植并未凋零,仍是苍翠绵延,放眼绿色。
两人在山里拐来绕去走了很久,盛星河忍不住问:“你去哪里找你爷爷啊?”
詹程程就指着周围的山,“山里啊,他可敬业了,每年的现在都还在工作呢!”
盛星河好奇,“他在山里做什么工作?”
詹程程神秘一笑,“一会你就知道了。”
……
盛星河在越过这个山头以后,终于知道了詹家爷爷的工作。
一望无际的苍莽大山那天,一个年过七旬,穿着半旧棉袄,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正扛着锄头,铲子,水桶,旁边还放着一些小树苗,正在那里挖坑。
盛星河问:“你爷爷是护林员?”
“对啊。”詹程程点头,“他做了一辈子这个,天天跟山上的树打交道,每天种树、护林……年纪这么大了别人要他退休也不肯,儿女要接他去镇上也不肯,老顽固,非要留在大山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守着他的宝贝树,没一天肯休息。”
她手向周围一指,“你看这周围的山,成千上万的树都是他种的!”
嘴上说着爷爷顽固,但詹程程的语气充满了骄傲。说完这话后,她双手张开放在嘴边,冲那山里的老人大喊,“爷爷!我们回来了!”
……
爷孙几人回了屋,詹家父母的菜很快就做好,这顿就是年饭了,过年的菜总是丰富的,各式各样铺了一桌,还有一些山里的野味,詹家人吃的和和美美,就连盛星河也吃了不少。
饭后天还没黑,詹家父母就得回去了——他们陪完老父亲吃完除夕饭,就得回镇上,厂里的活还没做完,得赶着回去加夜班,更何况这几天还有三倍工资。
大城市里家境富裕的孩子可能很难理解,为什么为了那么点钱就能放弃一年一度最重要的除夕,但现实的生活是,很多处于刚到温饱中的家庭,父母两人春节几天的三倍工资,就是孩子在学校几个月的生活费。
詹家父母赶晚班车,吃完饭收拾好了东西很快就离开。
当然,两人还是考虑老人家感受的,就将女儿詹程程留了下来,让她陪爷爷过年,詹程程一留,盛星河当然也留了下来。
……
暮色渐浓,天色转暗,隔绝了城市里的灯火通明,大山里尤其黑的早,窗外夜风起来,带起落叶跟尘埃,刮得呼呼作响。小屋里倒是温暖如春,点了火,热上了炕,三个人坐在炉火前烤火,火苗烘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这就是守岁了。
爷爷头发花白,总皱着眉,看起来严肃又认真,他抽着老式的斗烟,一边翻着火堆里的柴火,一边打量盛星河。他是个寡言内敛的老人,哪怕刚才的团圆饭,在儿子媳妇面前,他的话都极少。
火堆旁,他看了盛星河好一会,詹程程不由心下忐忑——虽然爸爸妈妈已经跟爷爷说了盛星河的事,但她还是担心爷爷会因为思想保守,把盛星河赶出去。
她刚想开口为盛星河说好话,就见爷爷开口,“小子,你成绩好不好?”
老人家的声音瓮声瓮气,有着上了年岁的威严,詹程程噗嗤笑了起来,她没想到是这种问题。不待盛星河回答,她赶紧说:“好着呢!期末考了全班第四。这还是发挥不好的,发挥好他可以考前三!属于尖子生呢!”
这话倒没错,盛星河有多聪明,她跟他一起越久认识越深刻,一起补课他完全不需要听讲就不说了,就拿平时在班上的事来说,盛星河最突出的就是化学,偶尔他上课不听讲,闭目养神,可如果他一旦睁眼,要么就是下课了,要么……就是老师那道题讲错了。
起先江奇跟她说的时候还不信,后来几次证明,的确如此。
所以盛星河考第四,那真的是他散漫随性,搁古代他就是魏晋南北朝那种“追求自由,放荡不羁,无心科举”的公子哥类型,上课不认真就算了,也完全不把成绩当什么,考试经常考到一半就趴下睡觉或者交卷……如果他勤奋一点,改改这性子,极有可能超过第一名的陈默安。陈默安的最好名次是年级十二,盛星河要是肯努力,估计全年纪前十不成问题吧。
想到这詹程程用力点头,重申,“他真的学习好,重点大学稳过的。”
爷爷的眉目舒展开来,眼神由审视变成了欣赏,火光的摇曳中,他往地上敲敲烟斗,“那就好,你以后要跟他好好学习,会读书才有出息。”
詹程程:“嗯。”大多老人家就是这样,不管外表多严肃,对晚辈的期盼都是一样的,喜欢孩子会读书,希望孩子向会读书的人靠近。
……
夜越来越深,詹程程陪着爷爷守岁到半夜,到了凌晨三人才去睡。
篝火还在燃着,黑夜里散着猩红的光,这一个大屋子,原本只有两个房间,两张床,左边房间是詹程程,右边房间是爷爷的,现在盛星河来了,右边房便临时用竹床铺了一个铺子。
凌晨以后,山村里有人家放炮,这是迎春的喜炮,詹家的已经放过,耳边就是其他户人家的,炮声一家接一家,噼噼啪啪,此起彼伏,像是一曲具有中国民俗特色的大合奏,这大山里安静的夜,充满了节日的热闹与喧嚣。
詹程程躺在小床上,在幽暗中往盛星河的方向,不知道他能否适应这样的环境。
而那边,盛星河也没有睡。他身下睡的是竹床,是山村人民自做的成果,造型朴素,床板有些硬,跟城里的席梦思不能比,关键的是尺寸小了些,让个子高挑长手长脚的他得蜷起膝盖才能躺上,抱着山村特有的厚实棉花被,盛星河在黑暗中打量这一切。
房间是真的简陋,搁以前他多半待不下去,可此刻历经心酸悲痛,心境迥然不同。
窗外炮竹闹哄哄,映得夜空辉亮闪耀,窗外透过来的光能照见屋子一角,陈年老旧的实木家具,桌子上堆了不少过年的喜物,墙上贴着财神爷跟毛主席像,堂屋的炉火还在燃,火苗噼啪地舔着残余的柴火,火上烤着不知道什么食物,散发出微微的香,似乎是慢火熬着的粥,床中间,表面严肃内在慈祥的老人睡得打呼噜,而隔着墙,隔壁房间还躺着爱笑的小蘑菇。
盛星河慢慢将目光收了回去,这就是他的除夕了……的确很简陋,但起码,不是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