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月光清浅,流水潺潺,带着春季特有的有着些微冷意的风轻轻拂过。
有一个一袭胜雪白衣之人,就静静地站在流水潺潺的小河旁。
微风轻扬起他的发,他白色的衣角,在这月色之下显得愈加孤寂。
当急忙赶过来的陆小凤与花满楼赶到,出现在此之时,他已经看见到陆小凤与花满楼。
眼看着陆小凤一副终于放下心里一块石头的表情,不等他开口说话,语气淡淡的:“现在我还没有死。”
陆小凤笑了,笑的很开心:“你看起来,的确不是个死人。”
――西门吹雪没死。这是不是说明,他并没有找到独孤一鹤?
西门吹雪道:“因为死的人是独孤一鹤。”
闻言,陆小凤不笑了。
他并没有想到,独孤一鹤会死在西门吹雪剑下这个可能性。
西门吹雪道:“你没有想到?”
陆小凤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他本来是不愿意承认的。
――很少有人会不去相信自己的朋友。
而知晓自己没有被朋友所相信的人,大多会因此而愤怒起来。
没有武功的平民百姓,会就此翻脸,老死不相往来,会武功的武功人士,则是以武力解决――
以为会被西门吹雪整的陆小凤没有想到,西门吹雪对于他的承认只是笑了笑,笑得很奇怪,讥讽带着些许疑惑:“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
陆小凤挑了挑眉:“哦?”
西门吹雪接着道:“今日在苏少英使出那二十一招之时,我便已经看出了其中的三处破绽。”
陆小凤瞬间明白过来:“所以,你以为,你至少已经有了三次可以杀了独孤一鹤的机会?”
西门吹雪点点头:“通常我若是与人交手,只需要有那么一次机会便已经足够,可是,刚刚我跟他交手的时候,却是连一次机会都没有能够把握住。”
陆小凤有些疑惑:“那这又是为什么?”
西门吹雪道:“独孤一鹤的剑法虽然也是有着破绽的,但是,我一剑刺出之后,他却忽然挥剑,然后将破绽补上。迄今为止,我从未见过知道自己剑法的破绽何在,并且能够将那破绽的人,可是,他却知道,也补上了。”
陆小凤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世界上的所有剑法,本来都是有着或多或少的破绽的,但,知道自己剑法中的破绽,并且能够补上的人,的确不多。”
西门吹雪淡淡道:“我出手三次,而且连续三次被封死,那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杀不了他。杀人的剑法倘若在有一天不能再杀人,那么,定然就是必死无疑!”
陆小凤叹了口气,继续道:“虽然你很自负,但是,你也有着自知之明,所以现在你还活着。”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认真道:“现在我还没有死只是因为,在那备关重要的三十招过后,独孤一鹤的剑法突然自己乱了。”
陆小凤淡淡道:“像他这样境界的高手,他的剑法如果突然乱了,那么,也只有两种原因。”
西门吹雪在听。
很认真地在听。
陆小凤接着道:“倘若心乱了,无可置疑,剑法也必然会乱。”
西门吹雪淡淡道:“他的心并没有乱。”
陆小凤道:“难道他内力早就已经不济了?”
一个剑客,就算他在剑法之上造诣再好,可若是在与人交战之时内力不济,破绽再少的剑法也是会乱的。
陆小凤接着道:“以独孤一鹤那深厚的功力,不可能会在与你交手三十招后,就先于你之前内力不足。所以,是有谁和他先动过手?”
西门吹雪淡淡道:“我说过,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想不到。”
陆小凤道:“阎铁珊死了。”
西门吹雪点头,道:“我去的时候,独孤一鹤正从阎铁珊身上将剑拔|出来。”
闻言,陆小凤眸孔猛地一缩。
道:“独孤一鹤杀了阎铁珊?”
西门吹雪冷冷瞥了陆小凤一眼,道:“你会在出手之前,会问对方究竟有没有做刚刚自己所看到的那件事情?”
闻言,陆小凤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西门吹雪依旧还是如往常那般的面无表情,可是,他的双眼却涌现了几许暗沉,他沉默了一会,对着陆小凤缓缓道:“但是他在临死前却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陆小凤双眼一亮,忙问:“那他说了些什么?”
西门吹雪缓缓道:“他说……”
=========【珠光宝气阁,西门吹雪vs独孤一鹤】=========
当西门吹雪将乌鞘长剑□□之时,清亮的剑身上还带着些微血。
独孤一鹤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西门吹雪慢慢吹去乌鞘长剑之上,缓缓成珠子一滴一滴坠落在地的他的血,有些迷茫表情竟然出现了几许恍然大悟和讥讽,不住呢喃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我明白了……”
西门吹雪淡淡道:“他说,他终于明白了。”
陆小凤皱眉,实在没明白独孤一鹤明白了什么,遂问道:“他究竟明白了些什么?”
西门吹雪双眼中的暗沉更甚,忽而竟然叹道:“也许,他就在那一瞬明白了人生太过短促,就如同夏日清晨的朝露,或许他已经明白,他不管不顾所有的一切而换得的所有,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空。”
陆小凤沉默了些许时间,缓缓道:“或许正是因为人生太过短促,所以便更加不能虚度。只是,他究竟是真的明白了些什么?还是他自己的误以为明白的不明白?他想说的究竟又会是什么?”
西门吹雪目光悠长地凝视着远方,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他这句话,真的是很出人意外。
因为,他很淡然地说:“我饿了。”
陆小凤明显没反应过来,毫不掩饰吃惊地看着他:“你说你饿了?”
西门吹雪冷瞥陆小凤一眼,冷声道:“在我杀人之后总是会很饿的。”
银色的月光,落在离珠光宝气阁不甚远的一片桑树林外的一家破旧,但却干净的本来应该关门的小酒店的屋顶上。
不知道是何原因,这处茂盛的桑林却只有几户人家。
桑林外也依然只有那么几户人家,还都是养蚕的百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找到酒店,已经算是幸事了。
或许是这因为酒店的屋子距离大路稍稍近些,所以,店主就在小酒店前面搭了间四面都有窗户的小木屋,用来卖一些简单的酒菜给过路的客人,或许,这便就是为什么名字会被叫成“小酒店”的原因吧。
当“峨嵋四秀”临近深夜找到这里来的时候,这店主原本是快要睡了,可是,又有谁能无视江湖人士的刀剑,谁又忍心拒绝四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
小酒店的酒和菜都是那种女孩子们很喜欢的那种清淡的类型。
所以这三个女孩都吃得很开心。
女孩子们开心的时候,一般也都会说一些她们感兴趣的内容。
孙秀青看着石秀云,忽然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姓花的说话的口吻好像有些微江南口音,却也知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花家的人。”
石秀云有些疑惑:“你说的是哪个花家?”
孙秀青笑道:“还能是哪个花家?自然就是江南的那个花家,听说,你就算骑着快马连续奔驰上一天,却也还在他们家的产业之内的那个花家。”
马秀真淡淡道:“我也是知道这家人的,但是,我想,那个花满楼应该不会是他们家的。”
孙秀青有些疑惑:“这是为什么?”
马秀真接着说:“听说,这花家人生活极度奢华,饮食衣着也极其考究,就连他们家的那些个马夫,一走出来,穿戴的也像是一些阔少,更何况,那花满楼看起来穿戴的很朴素,而且,我也从没听说花家子弟中有个瞎子。”
闻言,石秀云冷笑:“就算他是瞎子,那又怎么样?花满楼他虽然只是个瞎子,可是,他所能够看到的,却是比我们这些有眼睛所看到的那些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见石秀云冷笑,马秀真也知道,自己方才那话实在是不该说,遂温柔笑道:“说起来,他的武功倒是真的很不错,就连我也没有想到,方才他只是随随便便地那么伸手一夹,就将你的剑夹住了。”
孙秀青打趣石秀云道:“也许那只是因为秀云这丫头早就已经被给他迷住了呢。”
石秀云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道:“倘若你不服气的话,下次你也不妨自己去试上一试,不是我在替他吹牛,就只是凭借着他那一招,这普天之下便已经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了。”
孙秀青明显很不高兴,她撅起嘴说道:“那西门吹雪呢?他刚刚那一剑难道就差到哪里去了?”
闻言,石秀云不再说话,就算花满楼在她心里再厉害,她也不能不承认,方才那个西门吹雪的一剑的可怕程度。
马秀真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喜怒:“听说,那个秀青常常念叨的西门吹雪,本身不但剑法无双,就连他的家世也是很好的。江湖上人人皆知万梅山庄的富贵荣华,绝对不在江南花家之下。”
孙秀青眼睛里闪着炙热的光芒,恍若看到了仙人一般,语气里带着痴迷:“我喜欢他,我在很久之前就喜欢他,这倒并不是因为西门吹雪的身世,就算,他现在只不过只是一个一文不值的穷小子,我也还是一样的喜欢他。”
石秀云明显对于西门吹雪没有什么好感,听闻孙秀青之言,也只是淡淡道:“总之我是一点也没看出来,他究竟哪里有让人觉得可爱的地方。”
孙秀青明显很不服气,恼怒道:“他究竟哪里可爱的事情,为什么非要你看出来?只要我……只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