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宇宙无敌超级光波大笨蛋
【梦境】
所以, 我为什么会做梦?
恶魔小姐漫无目的地在半空挥舞着双臂,试图去拍打那些白色的云朵。她想自己现在的动作一定很滑稽,像是一个在空中游泳的白痴吧。
但是这里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存在, 什么样的姿势都无所谓啦。只有白色的云朵, 白色的天空,白茫茫的一大片, 以及高空刮过的冷冽寒风——虽然她感受不到。
……等等。
四周没有任何生物。
干什么都不会被别人发现。
我并不真正存在于这里。
这是梦境。
——作为一个资深中二病, 恶魔小姐立即兴奋起来。
她重重地咳了一声, 用力清清嗓子:
“下面的朋友们, 请听好!”
她大幅度地挥舞着自己的双臂, 假装对面有一大群乌泱泱的听众:“我,来自地狱第七层的大恶魔,无底深渊的统率者,今天就要在这鲜红的血色月亮下——”
“今天, 红色的月亮,没有。”
恶魔小姐僵住了。
——呜啊啊啊不是没人吗!羞耻小剧场被撞破了啊啊啊!
“谁,乱喊……吵。”距离她大约几十米的一朵白云,突然动了动。恶魔小姐这才注意到,那朵云上一直垂落着白色的袍角——只不过颜色与背景太过相似, 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云里垂下一对洁白的羽翼。
然后, 第二对洁白羽翼轻柔的拢成一片垂下,第三双紧随其后,覆盖在前两双上——恶魔小姐屏住了呼吸。
六只羽翼……炽、炽天使?
那么, 如果是我的梦境,出现的炽天使只可能是——
小小的身影,轻盈跃下云朵。
他有着雪白的头发,雪白的羽翼,钴蓝色的眼睛——只不过,比恶魔小姐所熟知的那位,要矮上好几倍。
天使先生打着哈欠,将有些肉肉的小手背到身后,梳理自己折在一起的羽毛。
“乱了……刚才,谁,乱喊?”他胡乱拨开了自己交缠在一起的羽翼,并发出嫌弃的“啧”声,“麻烦,撕掉。”
恶魔小姐:……
嗯,这个调调,果然是她的男朋友吧。
幼崽期的天使先生环顾四周,冷漠的视线从僵立在那里的恶魔小姐身上滑过。
后者绷紧了神经,刚要出口解释,却发现对方很自然地移开了看向自己的视线——就好像他刚才所注视的只是空气。
恶魔小姐灵光一闪,稍微向他那里靠近了一点。
天使先生没有丝毫波动。
恶魔小姐对准他的眼睛,用双手比出一个爱心。
天使先生没有丝毫波动。
恶魔小姐深吸一口气,急速贴近,伸手戳了一下自己觊觎许久的柔软脸蛋,再急速挥着双臂逃回原地。
天使先生没有丝毫波动。
……感觉不到她!感觉不到!欧耶!
恶魔小姐长舒了一大口气——
“谁?!”
天使先生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眼神直接穿透了恶魔小姐所待的地方。
后者急忙捂住嘴:难道,可以听见她的声音?
天使先生盯着那处有古怪动静的云朵,看了半晌,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生物的影子。
“奇怪,听见,声音……”他疑惑地歪歪脑袋,竟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在半空中拍打着之前睡乱的羽翼,就要直接飞过去查看——
“喂!你在这儿吗?”
一道稚嫩的童音从云层上空传来,“米迦勒大人今日有事,我们要去恒星天接受实战考核!”
恒星天是天堂的第八层,仅次于水晶天,是炽天使们居住的地方。
天使先生最后扫了一眼那处云朵: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他收回视线,重新回归兴致缺缺的状态:“嗯。”
……看不见我,却能听见我声音的幼崽期男友……呵呵,这种梦境,真是恶趣味又无聊啊……
恶魔小姐这么想着,一脸倦怠地将双手继续放在天使先生柔软的发顶,揉。
呵呵,正太的头发什么的,我根本就不会沉迷。
恶魔小姐继续倦怠地将手移到他婴儿肥的脸蛋上,捏。
呵呵,面团一样超级可爱的触感什么的,我可是个成熟的恶魔。
天使先生一路飞到了恒星天的试炼教室,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跟着一只已经差不多与怪阿姨同化的小魅魔。
恶魔小姐一路捏捏揉揉,并且拼命忍耐着发出奇怪笑声的冲动。等到她回过神时——天使先生已经降落在一块纯白的晶石上——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领进了天堂的恒星天,但并未记下任何一段沿途路线。
来自地狱第七层的大恶魔:……
她勉力安慰自己:没关系,现在是和平年代,记了也没用,嗯。
天使先生顺着铺在云中的白色晶石,走进了一团纯白色的迷雾。他伸出右手,并用身后的羽翼轻轻拍击着前方的雾气,很快,堵在道路前方的白色雾气里,逐渐浮现出一道庄严的银色拱门,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天使先生将右手贴上拱门,收起翅膀:“炽天使,14岁。”
【身份确认完毕。请准时参加考核。】
天使先生不置可否地打了第三个哈欠。一道刺目的银光闪过,拱门消失了,他出现在一座格外空旷的大厅中——大厅的地面铺着与刚才道路一模一样的白色晶石,穹顶高的望不到尽头。恶魔小姐怀疑这并不是大厅,只是用柱子和墙壁在云上围出了一个空间而已。
厅内到处都是幼崽期的小天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恶魔小姐先是看了一大圈,满意地认为没有哪只幼崽长得比自己男朋友好看——接着,她注意到小天使们脸上紧张的表情,以及相互交头接耳的模样。
恶魔小姐好奇心大盛,暗搓搓飘过去,偷听他们聊天——
“今天是实战考核,怎么办,我觉得那个咒语根本没掌握好……”
“米迦勒大人不在,我们也不能松懈,这种时候要格外努力才行!”
“嗯嗯,你说的对!一起加油吧!”
呜哇,好强的正能量,不愧是天使吗。
恶魔小姐颇为怀念地看着眼前这帮幼崽们为了一场实战考试惴惴不安,联想到自己当年为了考试彻夜背书……复习笔记……进考场前一秒种还在念念有词……最终被一直在课上睡觉的某只吊儿郎当恶魔揍到鼻青脸肿。
恶魔小姐默默抹了一把脸,重新飘回天使先生身边。
——然后她发现对方正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睡觉。神似那位上课从不认真,实战永远吊打她的同学。
……你给我清醒一点,马上要考试了好吗!这幅懒散的样子像什么话!
恶魔小姐很想出口训斥,但到底忍住了。
……反正,这里是个梦啊。
【考核开始。智天使,16岁,请符合以上条件的同学分批进行考核。】
因为天使“拥有信徒才能拥有姓名”的规定,这帮幼崽期的小天使们明显不能用点名的方式进行排序考试。索性,他们的自觉性与乖巧都远超一般的幼崽——16岁的智天使们,纷纷自觉排成一个纵列,向大厅中心走去。
恶魔小姐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帮小天使们走过,他们紧绷的小模样可爱极了。直到她发现有只金发碧眼的小天使在东张西望——那是个穿着白裙子的雌性小天使,似乎心思不在考试上。
小天使乱转的蓝眼睛一顿,她看到了天使先生。
“喂!喂!你来考试啦!”
她看看前方慢慢推进的队伍——离轮到自己还差好一会儿呢。小天使一跺脚,悄悄从队伍里溜了出来,靠近独自在墙边打盹的天使先生。
恶魔小姐眼尖地瞥见,原本排在她身后的,另一只雌性天使,用不赞同的目光扫了这里一眼。
……呵呵,这种青梅竹马出场的套路是怎么回事?
恶魔小姐眯起眼睛,这才发现这只小天使的声音有点耳熟——“嗨!你来考试啦!”
没错。是刚刚在云层上响起的,喊天使先生去考试的声音。
天使先生睡得头一点一点:“吵。”
对方似乎是被他的冷淡打击了积极性,再次犹豫地看了一眼那边的队伍。
“考试……嗯,因为我是班长,所以,希望你在米迦勒大人不在的时候,也能保持出勤率,好不好?”
哦,原来不是认识许久的青梅竹马,是“一直很受同学欢迎的班长大人关怀边缘生”套路?
galgame达人仍未放下警惕。
小天使用商量的口吻说:“你这次考试就差点迟到,如果是特殊原因,我以后可以专程去叫……”
“吵。”
天使先生睁开了钴蓝色的眼睛,冷漠而透明,“走开。”
小天使僵住了。她跺跺脚,有些害怕地跑回了自己的队伍,再也没试图和天使先生进行交流。
恶魔小姐:……
她迅速抛弃了自己的言情套路思维,转身训斥身边这只没礼貌的天使:“你怎么和女孩子说话呢!把人家吓到了知道吗!这样会注孤生的!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天使先生抬起头,锐利的视线直接扫来。
恶魔小姐立刻捂住嘴——该死的,忘了他能听见自己说话!
天使先生疑惑地向那片发出声音的空气伸手:“你是……”
“啊啊啊啊!小心!”
那个刚才主动来搭话的金发雌性天使,惊恐万分地跑了过来。也许是情急之中,也许是太过害怕——她直接伸出双臂,拉过靠在墙上的天使先生,将其向后一推。
恶魔小姐,眼睁睁看着那只表情平淡的幼崽,被一团紫色的庞大火焰所吞没。
“怎、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到书上记载的那个咒语这么难以控制……”
周围还没参加考核的天使们面面相觑,他们犹豫地看了一眼那团紫色的巨大火焰。
恶魔小姐狂乱地吼道:“你们愣什么!赶紧救他啊!他可能会——”
——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小天使们,仅仅也向那烧灼着幼崽的邪恶火焰,投去犹豫的一眼而已。
他们很快收回了视线,来搀扶那个瘫在地上发抖哭泣的雌性天使。
“没事吧,班长……”
“你不是故意的,我能理解,想用从书上新学的咒语提高一些实践分……唉,就是没想到,作用没能控制好。”
“幸亏这次没伤到别人……”
“是啊,是啊,班长,这次意外没有伤到别人,那家伙很好搞定的。”
恶魔小姐徒劳地扑向那仍然在燃烧的紫色火焰——但她没有任何触感,每一次身体都穿过了火焰,自己似乎只是这幅场景里的一抹投影——
【啊,被波及的是那家伙啊。】
【唯一和我们同龄的炽天使。据说很强大。】
【没关系,炽天使一定不需要担心的。】
【嗯,既然受伤的是那家伙,就相当于没有吧。】
【哈哈哈哈,太好啦。】
嘈嘈杂杂,交头接耳,聚在一起的孩子们,被逐出这个圈子,独自在火焰里灼烧的孩子。
冰冷而压抑的白色,似乎捏紧了恶魔小姐的咽喉。即便她此时只是一位旁观者,仍然感受到了灭顶的窒息感。
【这次意外,没有任何人受伤呢。】
“吵。”
地上那个金发的雌性仍然在抽抽搭搭地啜泣,一个单字却蓦的打破了她的颤抖。
“走开。”
刚刚被推入火中的天使先生,冷冷淡淡,健健康康地走出那团紫色的火焰——在他走出来之后,那团火焰就像被水浇熄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恶魔小姐急忙冲过去:“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吗?把衣服撩开让我看看——”
周围的小天使们毫无波动:“啊,果然,那个强的可怕的家伙没有意外。班长,别哭啦。”
天使先生慢慢走过去。他的脸色很正常,恶魔小姐悬起的心放下一半,而地上那个金发雌性,惶恐无比地抬起头。
“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请你不要打——”
周围的小天使们纷纷搭腔:“对啊对啊,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吧?”
“我们集体给你筹一点费用,让你去医疗科那边的大人们看一看?如何?”
“班长是无辜的,你不要……”
“反正你很强,也没有受伤……”
恶魔小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你们怎么就知道他没受伤——”
“嗯。”
幼崽期的天使先生,冷漠而平静地说:“我没有心。受伤也没关系。疼痛也感觉不到。比起那些……”
他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天使,伸出右手。
“我饿了。”
同龄的天使中,存在着一个异类。他很强大,是传说中的炽天使,与那些大人们关系紧密无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为了“只要是那家伙,一切都没问题”的存在。
被咒语误伤,没问题。
被错误的药剂溅到,没问题。
团体行动时被忘在危险怪兽的巢穴,没问题。
你看,就连米迦勒大人带他出去剿灭伽罗,却把他弄丢在混乱中心——也没问题呀?
毕竟,那是个无论如何都会平静的走出困境,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分外强大的炽天使。
那家伙不会疼痛的,也从未有天使听过他抱怨。最严重的一次,被班长随手施展的,从古籍上看到的紫色烈焰,整团吞了进去——
他还是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并且,如同以前每次被误伤、遗忘、丢弃后所做的那样——
平直伸出右手,极淡的一句。
“我饿了。”
【恒星天,医疗部】
恶魔小姐恍惚地看着天使先生走进那里。她刚才绕着圈子,围着他大叫“出什么事,要不要紧,周围的那帮崽子都是什么东西啊”——那一番自己也说不上缘由的歇斯底里,耗尽了恶魔小姐的力气。
而天使先生就像听不到一样,平静的接过同学们战战兢兢递来的钱,以及班长抹着被他吓出来的眼泪,从包里掏出的小饼干。
天使先生吃着小饼干,走进医疗部。他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
“……拉斐尔?”
一只成年的智天使,瞥见了这只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白发小幼崽。
“拉斐尔大人去人间收集药材了。”
他撇撇嘴,医疗部的各位自然认识这只不同凡响的新生炽天使,“你有什么事吗?”
天使先生一愣,默默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小饼干。
智天使出口驱赶——反正又是来找拉斐尔大人讨要零食的吧,或者把大人气得脸色铁青,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没事就回去……这个时间,你们应该在接受考核吧?别打扰医疗部的大家工作,知道吗?”
天使先生往后退了一步。
他慢吞吞地说:“我,紫色的火焰,灼烧。不知道。发生什么?”
“……你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智天使好笑道,这些小孩无厘头的恶作剧也真是,还说什么“灼烧”,搞得情况很严重似的——
“那你告诉我,你疼吗?”
天使先生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平直伸出右手,拉住那只智天使的袖子。
“……我饿了。”
智天使头疼的叹了口气。他拂开天使先生拉住自己的右手,转身翻找抽屉。
“啊啊,我就知道是这样……这里还有包巧克力,拿去吧,别再来打扰我们工作啊。”
不远处,一个更加年长的智天使抱着绷带喊道:
“你还在和那孩子说话啊,喂,快过来帮忙,这边有中毒的伤患……那孩子每次都是来要吃的,以后直接给他东西吃,打发走就行啦。”
“是是,前辈。我就是一时好奇。”
【没关系。】
【是那个家伙的话,除了吃,还能有什么问题?】
恶魔小姐依旧跟在天使先生身后。她看着他吃完小饼干,又拆开巧克力,安静飞回了考核用的大厅。
厅内已经空无一人,空灵而机械的声音在望不到尽头的穹顶上播报:
【炽天使,14岁,请符合以上条件的同学分批进行考核。】
“唔。”
天使先生往大厅中心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探寻的看向恶魔小姐的位置。
“隐形的,在,哪里?”
……啊,自己都吼了那么多话,暴露也是理所当然吧。
恶魔小姐吸吸鼻子:“……我在这里。”
天使先生露出一个细小的微笑,然后他把手上剩余的巧克力举起,示意恶魔小姐接过去。
“我饿了。考核,可能,意外。”天使先生说,“保管,好。”
“……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想着巧克力吗,到底有没有问题——”
恶魔小姐无奈而心疼的训斥,堵在嗓子里。她眼前小小的幼崽,面无表情地“噗通”跪在地上,摊开了被指甲掐出血痕的掌心。他跪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然后,很慢很慢地脱掉自己的白色长袍。
扭曲而蔓延的烧灼痕迹,像是虫子一样,爬满了他背后每一根的骨头。有些焦糊的伤口与衣服沾黏在了一起,天使先生脱长袍时,它们尽数被撕开了表皮。
那已经不是后背了。他的上半身,已经被烧成了类似于肉糊的东西。
——但是,属于炽天使强大的自愈能力,正一点点地复原、愈合着这狼狈的一幕——伤口愈合的速度,也许不消几个小时,这些痕迹就会彻底消失。
所以为数不多关心着他的存在,永远也看不见这些伤痕。米迦勒回来后只会被报告说“那家伙把班里最乖的女生吓哭了,而且考核迟到”,而拉斐尔会听见医疗部的告诫“让那孩子懂事一点吧,又为了吃的来打扰我们工作”——
更何况,天使先生本身,也对这种事没有丝毫意识。
非要强迫他去反思检讨出一个理由——大概会回答“我不够强”?
嗯,天使先生只会茫然地说:“我饿了。”
“站立,困难。”
【炽天使,14岁,考核开始。】
天使先生冷漠地说,“跪着,也可以。”
【检测到不同量级的力量程度,调高考核难度,请确认。】
“确认。”
【模拟,地狱第五层,领主级别守门怪物,刻尔格伯斯。】
“等等!给我停下,立刻——”
恶魔小姐抛下手中的巧克力,用力奔向那个被包围的小小身影:
“你会死的!你会死的!你会死的!停下停下停下快点停下!”
天使先生回头,看了一眼尖叫声传来的源头。他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但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巧克力。
“吵。”
他认真的说,“巧克力,保护。”
“我饿了。”
“考核后,更饿。”
“你这个笨蛋!根本就和饥饿没关系啊,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明明想说的就是——”
恶魔小姐掀开了毯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魔都,凌晨十二点整】
……梦醒了。
“什么啊……这么糟糕的梦……笨蛋……”
醒来后的第一个分钟,恶魔小姐只能狼狈不堪地揉眼睛。她发现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枕头和毛毯上都是湿渍。
……咦?毛毯?
恶魔小姐愣住了,她记得自己是在沙发上直接昏睡过去的,并没有盖毯子——
“啊。”
是他吗。……刚才我好像在梦里尖叫了,没把他吵醒吧。
恶魔小姐看向男友紧闭的卧室门,只觉得鼻子发酸。
虽然只是个梦……但真实的可怕……所以我能为这个笨蛋干嘛啊?端着巧克力看他受伤?
【我饿了。】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五分钟后,恶魔小姐端着热好的牛奶,家里自制的心形小曲奇,一份切好的兔子苹果,轻轻敲了天使先生的房门。
“这么晚了,他肯定已经睡觉了……”
但是,现在想见见他。看不到那个笨蛋健康无恙的样子,恶魔小姐觉得自己今晚肯定是没办法再次入睡的。
“抱歉打扰了,那个,我来送点夜宵……”带着食物把他吵醒,是绝对不会惹男友生气的,嗯。
“抱歉,那个,你睡着了吗?”
恶魔小姐敲了第三遍房门,仍然没有回应。她有点疑惑,于是试探着推了一下门把手:“请问——咦?”
门被推开了。没有上锁。
恶魔小姐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是出事了——
“你在吗!”
她推开门,直接闯了进去——原谅一个刚刚做过噩梦,现在疑神疑鬼的小恶魔吧——“你在吗?你睡着了?”
无人回应。
恶魔小姐发现床上并没有被睡过的痕迹,枕头平整的可怕,简直像是旅馆的钟点房。
她顿时眼眶就红了:“你到哪里——”
“诶?”
身后传来分外熟悉的声音:“你怎么突然进我房间?”
恶魔小姐端着托盘,来了一个托马斯回旋转身,滔天训斥与后怕涌上嘴边:“你为什么现在还不睡——”
“硄啷。”
她手中的托盘,直直砸向地板。
天使先生看看僵直的恶魔小姐,又看看自己……刚刚淋浴完毕,换好绷带的自己,肩膀上还搭着毛巾。
身上临时换的衬衫只扣到了第三颗。曾被锁链完全贯穿的喉管、锁骨、心口……那些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明晃晃露了出来。
因为对于“受伤”太过坦然,根本没有主动的“隐瞒”意识,总是理所当然的天使先生……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十分镇定的捏起扣子,把衬衫扣好。
接着,他十分熟练地闪现在离神色莫名的恶魔小姐二米之外的地毯上,跪好,诚恳伏地道歉:“我并没有欺骗你,但是之前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什么咒语而是我受伤了,我现在有点饿,请你务必下手轻一点,我昏迷了好久到现在还没机会吃早饭!”
“我还想吃明天的早饭!拜托了!”
【我饿了。】
……什么啊。
天使先生等了很久,并没有雷霆带火花的训斥与糊脸攻击。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自己凝滞在原地的女朋友。
这一抬眼,寒冰般透明,从未倒映任何事物的钴蓝色眼睛——简直像雪崩那样,深处的某种东西剧烈撼动起来。
那只僵在原地的小恶魔,她的眼泪从眼眶里漫出来,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再从下巴滴进卡通图案的睡衣领,小而温暖的锁骨因为抖动得太过剧烈,所以不停地起伏,仿佛藏在心口旁边的一只蝴蝶。
那是无声的哭泣。很狼狈,流着鼻涕,大张着嘴巴,是很用力很用力,一点都不文雅的,孩子般的嚎啕。
【我饿了。】
“这种时候……总是……这种时候……”恶魔小姐捂住自己的脸,慢慢蹲下,在男友卧室的地板上蜷成小小的一团——
“应该说的,是‘我好疼’才对啊……说‘我好疼’啊……‘我饿了’是什么鬼,那样没人会心疼你啊,一点都不会撒娇的笨蛋……大笨蛋……”
天使先生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但他明白,这个模样的恶魔小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
他少有的慌乱起来,凑近了去拉她的手,试图搂她,摸她的脑袋: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你揍你自己啊,笨蛋。
小小的天使先生是那样,受了很多伤,也许痛苦无比,但他眼睛里没有任何倒影。
“我饿了。”
【我好疼。】
这么说着,其实茫然得自己也不明白要表达什么,只能平直伸出右手。
成熟的天使先生还是那样,身上布满她不知晓的伤痕,也许在别的地方浴血奋战,但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里——
“别哭了,你报个名字,我现在就去揍他?”
【我不疼,会保护你。】
他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倒影。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天使先生来说,“饥饿”曾经是他概念里最痛苦的事情,所以小天使才会茫然地重复“我饿了”。
没有心的孩子,是不会明白痛苦的——他本人一直这么认为。
这种时候,能有人帮忙哭出来,好好翻译成“我好疼”就可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