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输。”
“这场,我弃权。”
“真倒霉,我不打了。”
一连三场,场场遭遇弃权认输的重泽这下算是彻底在那些修士眼中被挂上号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一次群英会里无杀大世界的参赛兵器们的素质明显比上一次要高得多。可是这些人不管之前那一场打的多么精彩,一旦发现自己下一场要对上的是重泽,几乎都弃权认输,不肯和重泽交手。不是这些兵器们不愿意努力一把,而是越努力就越发现自己和重泽的差距太大,加上又有“先例”在前,他们认输起来也就毫无心理压力了。
一连十天过去,原本一百二十名的参赛学员已经只剩下了十人,在决赛场前重泽遇见的恰好是东池学院的司命。正当众人以为重泽可以出手之时,司命却爽快认输,半点也没有舍不得,决赛的资格说不要就不要了。
重泽哭笑不得,只好继续在众人越发敬仰的目光中晋级决赛。
不出意料的,鬼甲长水等人也顺利晋级,没有出什么黑马冷门,倒是少了点乐趣。不过这一次群英会最大的乐趣已经变成了猜测重泽下一个对手是谁,又会不会认输上面了,其他人的风头倒是被抢的干干净净。
在决赛前,为了照顾决赛的学员们的身体,还是给了两天时间调整,顺便也为那些上来求勾搭的修士们提供一点便利。
“会长,妖族那边有几个修士邀请我去赴宴。”
“会长,魔修那边已经有三个人开始为了我打起来了,可是我想要选一个仙修当契约者啊怎么办?”
“天哪,为什么我看上的修士都跑到北地学院那边去了?”
重泽一有空闲,东池学院的那些学子们就纷纷跑过来求重泽帮忙拿个主意。虽然重泽在这些天里并没有出手,但在东池学员的心里,形象拔高了不止一点半点,估计要冲破云霄了。其他三个学院的学子们见了他们会长也是恭敬有加,现在甚至还有人私下里问他们诸天星光会收不收他们学院的人入会?
“不急。”重泽的话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作用,“如今你们还未毕业,见到的修士也还少,等到毕业之时再看不迟。各族有各族的好处,魔修进步快,也很符合兵器们的天性,但血腥气沾染多了容易被杀性控制,后期比较麻烦;仙修规矩多,去修真界的话你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适应;至于妖族,他们自己的身体便堪比任何兵器,未必会如何重视你们,到底要如何挑选,除了看对方的道统之外,也得看看对方的功法是不是符合你们的特性,再看看他人品如何……”
活了这么多年,重泽见过的杀过的修士自己都记不清了,但在看人方面还是有点本事的。别看无杀大世界的兵器们受人追捧,可既然定位是兵器,那么在契约之后就势必要受到束缚,撞上怎么样的契约者还真是运气成分居多。拐人这种事要么一步到位,要么徐徐图之,时间不够自然就只能选择后者了。
重泽循循善诱,给东池的学员们分析各族好坏,一旁待命的冷锋和司命默契的对视一眼,貌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会长,那我一个也不想选该怎么办呢?”
“那些修士似乎都不怎么好,哪里比的上我们自由自在?”
司命冷锋这话一出,原本有些闹哄哄的场面顿时沉默了下来,紧接着又爆发了更热烈的争论。
“我也不太想选,感觉他们都不怎么样。”
“从一堆烂果子里挑一个不太烂的。”
“不然我们申请早日毕业,就有时间出外游学了。”
“这个好这个好。”
……
无杀大世界的学院对于学子们并不是那么严格,若实力足够早日毕业,那么距离真正毕业的时间便是你自由游学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你可以自由选择契约者,也可以什么都不选,等到毕业那天过来和其他学员们一起选。说白了,不过是缓刑和立即执行的区别罢了。但对于许多兵器们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自由时光。
“若是不选倒也可以,只是这么一来,我们的修为恐怕就会止步了。”又有一个学员叹了口气,“有契约者的兵器一年拥有的进度,没有契约者的需要花十年甚至百年的时间追赶。孤身在外,一旦暴露身份更加容易遭到其他修士的觊觎,他们会用各种方法将我们束缚住,成为他们的傀儡。有些修士更加丧心病狂,直接将我们的神智抽出来炼化成器灵放在其他兵身之内。这么一来,我们受困于另一个身体,虽然无法发挥出足够的实力,但胜在听话。”
或许是这个学员说的太过直白,又或许是在场的学子们想到了某些前辈们的故事,场面再度静默了下来。
这么多年下来,无杀大世界的兵器每到毕业就必须给自己挑一个契约者,这样半强制的行为也让许多爱好自由的兵器们不习惯。可是不习惯又能怎么样?除非一辈子不出无杀大世界,不然孤身在外,单纯的兵器如何骗得过那些修士?一旦他们发现有无主的兵器流落在外,会使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将它抓住,那些兵器们的下场不言而喻。
几乎每年他们都会受到外界传来的各种消息。每一百五十年毕业的兵器大约有几千,可等到下一届毕业之时,那些学长学姐们的数量就会锐减。
无杀大世界鼓励兵器们结为道侣,各家族之间也为了增加族人的数量伤透了脑筋,那些炼器师炼丹师们,但凡对他们有点用几乎都用了大价钱请到了无杀大世界里来。
可皆用炉每年出来的兵器数量有限,一把兵器培养出来的时间更加不少,可近些年随着修真界的斗争越来越剧烈,连带着牵扯到不少飞升的仙人,无杀大世界的兵器消耗的也越来越多。这些消息,学院从来没有隐瞒过学员们。
比起学员们出外修行,学院也希望这些兵器们能够留在学院,慢慢修炼也就是了。
“上古时期,兵器们也可修行飞升,为何到了我们这里,就万万不行了呢?”不知道是谁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就算挑了一个契约者又如何?我们飞升的几率比修士还要低得多,他们的寿命比我们短,他们的仇家比我们多,学院里的那些夫子,哪怕是院长,他们厉害到了那种程度,还不是契约者早死了?”
“那个时候的兵器天生地养,又有无数灵器珍宝供他们使用,修炼自然是不难。可现在修士越来越多,修真界自己都一片混乱,哪里还有我们修行之处?”
“你看那第一神器众钧枪,来回换了三个主人,不也黯然收场么?”
唉!
能够来到这里的东池学院的学子们差不多都是精英,方才虽然有些放肆,但说完话之后也很快冷静了下来。这些愤懑之言几乎每一届的学员都会说一说,但也只限于说一说了。
重泽并不指望他们现在就做出决定,放弃一条光明大道陪他去走另一条坎坷丛林,但能够听见他们的心声也不算亏。起码证明这些学员对于挑选契约者一事,并不是那么全身心的信奉。这已经比重泽当年的状况要好上许多了。
虽说重泽当年所处的世界也不算好,但修真界是元婴遍地走金丹不如狗,修真天才奇才到处都是。这些修士实力强,道心坚定,兵器们向来崇拜强者,那些厉害修士也有足够的能力和底气将兵器们护的很好,加上众钧枪声名太盛,那些修士对自己的兵器也好了许多。
可现在的修士,被门派家族费尽心思培养,就算外表华美实力雄厚也只是空中楼阁,兵器们一看就能看得出来他的深浅,会不会斗法有没有杀气兵器们瞄一眼就知道的清楚。可偏偏这些修士还经常性的稀罕内斗,加上仙界仙人们的插手,可以说是乌烟瘴气。
如今修真界里,半仙器也好,仙器也好,它们几乎都有自己的器灵,相比起无杀大世界的兵器,它们起点高,又听话,对比起来让无杀大世界的兵器们恨的牙痒痒。这么一来,兵器们的地位在修士心中自然就降低了不少,兵器们会有怨气也自然而然了。
紫炎听见这话,却是心里一堵,又想起自家哥哥的话,心里十分纠结。一方面担心重泽说这话是别有用心,一方面却也不得不承认重泽说的是正确的。
哥哥红水提起他的契约者的时候也是百般无奈,想来过的也不怎么好。
“时候也不早了,大家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重泽探清了这些兵器们的想法,心中已经有点底,便终止了这个话题,笑眯眯的说道。
“会长,我们告辞了。”
“会长请好好休息。”
学员们一一告退,不再打扰重泽。
司命却是慢了他们几步,独自留了下来,显然还有其他什么话要和重泽说。
“会长。”司命上前打了个稽首,脸上满满都是诚恳,“不管您做什么决定,属下都会跟随。”
“哦?”重泽其实对司命颇为欣赏,起码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司命已经将他的打算猜了个七七八八,而且内心里也很是认同。也因此重泽才会让司命说出那句引起争论的话来。
“不瞒会长,属下也半点都不想挑选什么契约者,想要独自修行,哪怕进度再慢也在所不惜。”司命心中隐约觉得此时正是拉近他和重泽关系的好时机。虽然重泽也对他很是信任,但这信任中间终究是隔了一层,连带着他对重泽平时的为人处事也有了新的猜想。在建立诸天星光会之前,重泽放言要争霸整个东池,让东池上上下下只听得见他一个人的声音,重泽做到了。
可重泽做到之后,又对这个会并不怎么上心,招收会员的标准也并不是很严苛,更加没有以权谋私,东池往常是什么样子入会之后就还是什么样子。与其说重泽在放任自流,不如说他在养蛊!
将学院所有看得过去的苗子们放在一个会里,然而放任自流,暗中不断观察,挑选中真正值得他拉拢的人。对于这些人,重泽心中自然有一个衡量的标准,该如何去挑选。可这个标准是什么,却没有人知道。司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重泽充满了信心,然而他向来敏锐的直觉却在告诉他——相信这个人!
“会长若不信,属下愿意发下天道誓言。”司命说着就要跪下。
“不必,我并非不信。”重泽摇摇头,将司命扶了起来,“你身为判官笔,一旦毕业会有无数儒门优秀弟子供你挑选,你如今不选,日后未必不会后悔。”
“属下不会后悔。”司命冷嘲了一声,“属下的姐姐就是挑了一个厉害的儒门弟子,结果又如何呢?那弟子气愤姐姐的攻击力不强,对他又不够全身心的臣服,可碍于契约存在又不好挑选其他兵器。因此,每每有什么危险困难,都是我姐姐冲在第一线,只要是因为救主而死,便算在正当损耗之内,契约自然可以终结。可笑我与姐姐早就有了通讯,不然恐怕现在还被隐瞒的好好的。”
哪怕兵器们可以变成人,但是在许多修士看来,兵器就是兵器,不合适了换掉便可,岂能将他们和自己相提并论呢?
“也好。”重泽盯着看了司命许久,脸上露出点真实的笑意,“这里有一份玉简,你可以先回去钻研一番。不找契约者的话,修行可能要更累,遇见的敌人也会越多,你好生考虑。”说完,重泽将手中初心的玉简递了过去。
司命有些好奇,却还是接过了这玉简,神识轻轻扫过。
!!!
司命攥紧了这玉简,看向重泽的目光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云禅宗。
游琼久找到黄宇的时候,黄宇正摆了一局棋。
“游大哥,你来的正好,陪我下一盘。”黄宇招招手笑道。
当年那个白嫩的小子如今长得风度翩翩,甚是俊秀,同时也是云禅宗某位长老的弟子,已经筑基大圆满,虽然比不得游琼久这妖孽资质,却也十分难得。
“好。”游琼久点点头,十分自然的坐在黄宇对面,开始和他下起棋来。
他和黄宇对弈不是一次两次,只是黄宇的棋艺不算高,每每输了之后就哇哇大叫,而黄宇的师父却十分注重个人仪表,黄宇的这种失了风度的行为自然被重点纠正,到了后来黄宇想要找游琼久对弈还得过他师父那一关,加上他迟迟未结丹,被拘在了山峰里修行,和游琼久的见面时间越来越少。
对于黄宇的情意,游琼久起先并不知道。但游琼久身边的那些师姐妹们却不是善茬,同样是追求大师兄,凭什么黄宇就能享受特殊待遇?他们都大师兄大师兄的喊,唯独黄宇一直叫“游大哥”,关系比她们亲密的不是一点半点,司马昭之心算是路人皆知了。这样三番两次的明示暗示下来,哪怕游琼久是个傻子也发现不对了。
黄宇的棋艺还是没有多少长进,每一步都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游大哥,你此次过来找我,我大约也能猜到一些。”黄宇落下一枚棋子,低头没有去看游琼久的脸,“我和她们不同,我身负着家族的期望,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游大哥能够和我结为道侣。”
饶是游琼久做好了准备,听见这么直白的话,执棋的手也不由的抖了一抖。
“我所求者,不过是在游大哥身边当一个知心人,一个好友罢了。”黄宇漫不经心的说道,“游大哥实在不必如此担心我。”
游琼久握紧了棋子,沉默了一会儿言道,“这又何苦?”
“那游大哥你又是何苦呢?”黄宇抬起头来,笑的十分难看,“从初见开始,游大哥你有时候就会走神,经常会温柔的看你手上的那枚戒指。可这么多年,我从来未见你见过那枚戒指的主人。莫待无花空折枝,何不怜取眼前人?”
“抱歉。”游琼久无话可说,只好干巴巴的挤出这么两个字来。
“游大哥,我们相识这么久,何不对我说句真话?”黄宇似乎是猜到了游琼久的反应,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你过来一个个的找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游琼久犹豫了一会儿,叹道,“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一个个的找到他的同门道明自己的心意,除了是看在同门份上不愿意她们过分执着之外,也有自己的私心下,或者说,只是游琼久自己的可笑想法而已。
“在修行之前,我曾经是一个山村里的小夫子。”游琼久的目光变得悠远而平和,“凡人小村庄,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彼此间的勾心斗角也半点不少。那个村子里曾经有一个后生,生的好看,家境也很殷实,自然是村中多数姑娘们的心上情郎。”
那后生性格也好,虽然有了心爱的姑娘,但也没有过分冷落其他女子,想着都是村中之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好将关系闹得太僵。可也正因如此,那后生的妻子很是痛苦,终日抑郁。她知道一旦自己做的有半点不好,便由无数姑娘前赴后继要嫁给自己的丈夫。最后,那姑娘还是死了,那后生直到妻子死了才知道妻子过的有多不开心,于是也郁郁而终。
从那之后,村中的人对于这些男女关系就变得格外严格起来,一旦确定了对象,对于其他藕断丝连的人都是不假辞色,半点希望也不给。连带着后来的游琼久,也对这个风俗自觉遵守起来。
他的母亲在那个家族里,也是如此。
若是不是那个男人在拥有道侣之后还对其他女修暧昧无比,他的母亲那般低微又如何能被主母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说来说去,意志不坚定,自然会后患无穷,所谓左拥右抱齐人之福也不过是单纯臆想而已。
再看他师父云游子,和道侣多年情谊,如今也是说断就断。听说那沈洛阳新收的侍妾,就是一直服饰他的侍女,还有其他侍妾侍君,大部分都是近身之人。如此多的前车之鉴在前,游琼久哪里还敢给自己留下半点后患?
或许重泽仙人不会接受他,也或许这些师门中人未必会他们造成什么伤害。可若是有那半点可能,游琼久都不愿意将它留下。万一上天当真感念他的心意,让他和重大哥在一起,他们势必会回到云禅宗见各色同门。那个时候,保不齐会有人在重大哥面前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还不如他来做这个恶人,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掐断。
“只是因为这样?”黄宇听完游琼久的话,哭笑不得。
“恩。”游琼久平静点头。
“你就那么喜欢你那个心上人,喜欢到一点可能的委屈都不愿意让他受么?”
“是。”
黄宇长叹了一口气,将棋子重新放回去,看向游琼久道,“这盘棋不用再下了,大师兄请回吧。”
“好。”
看着游琼久离去,黄宇笑了两声,弹了道法光,将这棋子棋盘毁的一干二净。
本来便只是他心中妄想罢了,做了这么久的梦,醒来就是了。
他很熟悉游琼久,有无数种办法让游琼久相信他的“友谊”,但看见游琼久的神情之后,他就知道半点可能也无。一个心里满满都是别人的游琼久,他要来干什么呢?
难道他找不到一个满心眼里都是他的人做道侣么?
游琼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星空闪烁,银河横练,星罗棋布奥妙无穷。
“重大哥。”
游琼久喊了一声,微笑着转身回自己的洞府。
分不清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但他知道心中有这么一个人就足够了。
无杀大世界。
“东池学院重泽,对战西林学院天凤天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