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没有反抗,顺从地上了这几个弟子的飞行法宝。在他上去的同时,在各自阵法中休息的一代弟子也都跟了过来,包括那个用木系阵法编织出藤笼的、土遁的、还有林涵一直在看的金系阵法的主人。显然玄机子这次不止要见林涵一个,还召唤了许多人。
身为一派掌门,玄机子是乘坐云舟的,这艘云舟和林涵在逸仙城见过的琼华宫的云舟一样巨大华丽,通体暗银色,带着鲜明的云天宗的风格,比琼华宫那种冰堆雪砌一般的华丽又多了几分简洁锋利的机械感。云天宗擅长灵械阵法,这艘云舟上显然也禁制重重,船桨都如同刀锋一般,在夜色中闪着寒光。这艘云舟就和玄机子给人的感觉差不多,阴狠锋利。
林涵深知害怕也没用,一路上竭力平稳心情,还记了几个船舷上的篆纹。
云舟上也有不少一代弟子,相比那些随着大部队在地面行进的弟子,显然这些人才是最受玄机子信任宠爱的,一个个都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被“押解”过来的林涵,三五成群地议论着林涵的身份,投来鄙视的眼光。
在他们看来,林涵绝不可能通过别的办法学到云天宗的阵法,肯定是偷了阵图。
玄机子的位置在云舟的腹部,那是一个宽阔的大厅,两侧都是高达数十丈的云母舷窗,映着云舟外的夜空,大厅顶部镶嵌着许多夜明珠用来照明。大厅中已经站了不少人,大部分是穿着黑袍的云天宗弟子,还有两个白须的长老。玄机子穿着一身黑袍,上面绣着许多暗银色的篆纹,当中一个八卦,八卦上的阴阳鱼似乎是用珍贵灵石镶嵌出来的。他坐在大厅正上方的椅子上,干瘦面孔上还带着一丝阴鸷的笑容。
领路的弟子疾走过去,跪在了他面前。
“回禀掌门,叛徒林涵带到。”
玄机子手捏着山羊胡,看着一身白袍的林涵强自镇定地站在厅中,四周都是穿着黑袍的云天宗弟子,如同陷入墨中的白石。
他说:“吊起来!”
两条带着倒钩的锁链如同毒蛇一般从空中袭来,林涵本能地躲避,却被押解自己的弟子抓住手臂压制住,他刚大病过一场,皮肤苍白,十分消瘦。那两个弟子稍微用力一点,就像要捏断他的骨头。
林涵回过神来之后,就没有躲了。
他现在的灵识要祭起水灵珠都难,更别说反抗了,这里都是云天宗的人,他现在是深陷狼穴,闪躲也是徒劳,搞不好还会激怒玄机子。
但是,知道道理是一回事,要强忍着恐惧看着锁链一步步逼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在操纵锁链的弟子行事干脆,倒钩直接穿进林涵身体,陷在肉里,勾着他肩膀上的琵琶骨,把他吊了起来。
饶是林涵早已做好被剐掉一层皮的准备,也因为这惨烈刑法惨叫起来!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残叶,浑身冷汗淋漓,牙关紧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全身的重量都被吊在这两根锁链上,细细的锁链简直要勒断骨头破体而出,他既没有吞天诀护体,也不像纪骜一样常常受伤,第一次遭遇这种剧痛,整个人意识都有点模糊了,只能狠咬一下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又是两根锁链袭来,穿透他手腕脉门,把他吊稳了。显然玄机子不仅不打算收他为弟子,也不打算让他活着出去,否则不会一上来就把他弄成了废人。
“审他!”玄机子显然常用这些血腥手段,周围的弟子也是司空见惯的样子。
因为手臂被吊得更高,温热的血液顺着林涵的胸腹往下流,内衫已经透湿了,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汗,抑或两者都有。伤口在火烧火燎地疼,身体里却一阵阵地发寒,林涵觉得脑中似乎有一根筋在一跳一跳地疼,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脸色白得像纸,只是觉得有点晕晕地犯恶心。
“大胆逆徒!我奉师尊之命审问你!”一个黑衣弟子用什么东西狠狠抽了林涵一鞭,厉声问他:“你是从哪里盗得我们云天宗的绝密阵图?是谁和你里应外合?快快招来,不然让你死无全尸。”
林涵努力睁开眼,然而汗水涔涔地流下来,他眼前一阵阵发黑,看不清这个弟子的眉目。
“回师尊,弟……弟子不敢。”他虚弱到极致,根本无法思考措词,只能竭力扮作臣服样子:“弟子是偶然与……与千秋阁货队同行,看到了刻着阵法的灵械……”
“满口胡言!灵械上的阵法与阵图大不相同,还有许多扰人耳目的装饰!你分明是盗了我们云天宗的阵图!还敢嘴硬!”
“弟子冤枉。”林涵声音更加微弱:“我只是……复制了灵械上所……所有的纹路,没有分辨真假……”
周围的弟子一片哗然,连负责审问的弟子也不知道如何往下接了。其实云天宗这几天追查阵图泄露也没追查出什么结果,再加上林涵在秘境中展现出的惊人天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结论——云天宗不愿意承认的结论:林涵确实没有见过他们的阵图,而是硬生生凭着脑力,把灵械上所有纹路全部一丝不苟地抄了下来。
这是在场所有的云天宗弟子都无法做到的事。
那弟子有点迟疑该如何问下去,正要回头看向玄机子,却只见两道掌风从背后袭来,狠狠抽在已经接近昏迷的林涵脸上。
“好啊,好一个百年一见的灵识天才!说得好,说得妙!”玄机子直接从座位上飞身下来,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怎样动作,就只见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林涵身前,干瘦的手指狠狠地掐住了林涵的喉咙:“你勾结罗浮山,盗我云天宗不传之秘,留着你也是个祸害,定会坏我云天宗万年基业!我今日就送你上路!”
他这话纯粹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涵和罗浮山毫无瓜葛,不然当时在罗浮山也不至于闹成那个样子。但是云天宗冤死的弟子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两个。
何况林涵在先前还在仙缘大会上大出风头。一个外人,用阵法把今年云天宗所有弟子的风头都盖过去了。他请的杀手晏飞文还害死两个云天宗核心弟子,玄机子早就暗恨上他了。说是收他为弟子,其实就是想把他控制在自己手里而已。反正师徒名分在这里,随便安个忤逆的头衔,就能名正言顺地弄死他。
说到底,是林涵的天赋害了他。云天宗不是没收过外来弟子,但那都是些外围的弟子,接触不到核心的东西,平时做牛做马,门派有难时用作炮灰。但是林涵不同,以他这么恐怖的学习能力,只要呆在云天宗,总能学到一些东西。还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玄机子打定主意,掐紧林涵的喉咙。青年脖颈像刚刚开始拔高的幼树,似乎轻轻一捏就可以折断,把一切可能都扼杀在摇篮里!因为失血的缘故,林涵的眼神已经失去了焦距,但是看向他的时候,还是带着那股该死的自作聪明的表情。
玄机子的手渐渐收紧。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金光从少年身体里透出来,玄机子以为是林涵身上还藏着什么保命的法宝,连忙闪躲,伸手抓过一个弟子挡在身前。谁知道那道金光越涨越大,竟然笼罩了半个大厅,缓缓汇成一只大鲲的形状。只是看起来十分虚弱,一副濒死的样子。而且不知为何,即使鲲鹏已经现出原形,仍然有一条细细的金线连接在它和林涵之间,此刻林涵性命垂危,那条线也似断非断!
“怎么回事!”玄机子先是大吃一惊,等看清那条金线之后,脸上表情顿时狰狞起来:“竟然是血契!瑶妃那个□□竟然给这小杂种和鲲鹏缔结了血契,我说她怎么非要和我们同路!这小杂种果然和南瑶岛有勾结!”
玄机子心性向来狠毒,撇去门派利益不谈,他其实十分享受虐杀林涵的过程,不然也不会特意召集这么多弟子来看他审讯林涵。除了杀鸡儆猴之外,能够扼杀一个百年一见的天才,在他看来也是一件非常快意的事。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瑶妃仙子竟然冒着与他交恶的风险,用作为南瑶岛核心秘法的血契保这弟子的性命。
鲲鹏这种根骨的灵兽,又是上古血脉,拥有以亿万年计的寿命,就算是在南瑶岛都可以作为镇派之宝。玄机子知道林涵身上唯一能藏鲲鹏的就是那个灵品葫芦,事实上,刚刚林涵一进来他就感受到鲲鹏的存在了。只要杀了林涵,再把鲲鹏搜出来,拿他先前替蓝染炼制手臂的人情,问南瑶岛要些提升灵兽修为的丹药,把鲲鹏提升一个等级,交给云天宗御兽的长老驯服,往东海里一放,配合云天宗的护派大阵,别说是外敌进攻,就算是魔族入侵都无法撼动云天宗的根基。
可惜这个血契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想要鲲鹏,林涵就不能杀。但是不杀林涵,鲲鹏与林涵之间有血契,云天宗就永远不能成为鲲鹏真正的主人。瑶妃仙子这一步实在掐中了玄机子的七寸,林涵也知道里面的利害,所以刚刚受尽折磨都没有说出血契之事,就是怕玄机子恼羞成怒,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宁愿挨过那一阵折磨,等玄机子自己发现。
“好个瑶妃,这一步真是走得绝!”玄机子杀气腾腾地在林涵面前来回踱步,显然瑶妃仙子这一着让他十分投鼠忌器,旁边的弟子知道事态严重,也都屏息静气不敢说话。玄机子思忖半晌,忽然猛地转过身来,冷笑道:“贱人!以为这样我就不敢杀这小杂种了!”
说完他抬起掌刀,运气朝林涵劈下,竟然是宁愿不要鲲鹏,也要把林涵当场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