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楼龙宿顺着他的视线扫眼一瞧,只见原本暴怒的黄药师不知何时已经昏迷了过去,整个身子无力的靠在刘缁衣身上,嘴唇青紫,颜色苍白,精致的五官便已透了层邪肆的死气,浅浅淡淡由眉心聚散开来,不由眉头一蹙:“阿修罗。”他冰冰冷冷的道,“若是黄药师出了事情,千山万水,黄泉碧落,疏楼龙宿定然将你挫骨成灰。”
阿修罗忽然“哈”一声笑了起来,他笑得很轻很淡,然而,却有种凌厉的压迫气势,狂风化尽浊雾般朝着在场众人压迫过来。
刘缁衣只觉呼吸不匀,顿时一个不稳,差点跌在了地上。
疏楼龙宿与强大气压中稳住身形,一边输了内气往几乎支持不住的黄药师体内,冷冷道:“帝、释、天。”他说,一字一顿,字字森然:“若是我帮你找到那人,有何种方法能让他恢复过来?”
“赤水之上,三株树叶可解。”说罢渐渐消失在虚无之中。
疏楼龙宿搂住黄药师,瞧着他日渐憔悴的面容,眼眸暗沉,渐渐闪出清明的光芒来。
《山海经?海外南经》有曰:三株树生赤水之上,其为树如柏,叶皆为珠。其为树若慧。”
据说远古黄帝曾途径赤水,一不小心把他最珍爱的黑色宝珠丢在赤水近旁,其珠落入土中,却生出了一棵光明灿烂的状若柏树的树来,树叶上都是明亮珍珠,从树身两旁对称的生出两枝树干,和主干并而为三,远远望去,有点像彗星的尾巴,故称“三株树。”
然而,疏楼龙宿从来不曾想到,这传说中的树竟然能治疗黄药师走火入魔?静气沉思之间,眼神却丝毫不迟钝,扫眼间意外发现刘缁衣在听得阿修罗提到“三株树叶”几个字的时候,神情不自觉的动了动,也不询问,抱起黄药师便往自己屋子走去。
刘缁衣怔怔的想着自己的事情,待他回神之时,懊恼的发现,他竟然不曾察觉紫衣华服的疏楼龙宿已经离开了。
懊恼的绕了绕自己的头发,竖起指尖,在虚空中画出许多密密麻麻复杂的咒符,渐次消失在空气之中。
而此时阿修罗正经过一条小溪,四野树林环绕,郁郁葱葱,然而他只是静静的站在溪边,沉静的瞧着清澈的溪水不语,阳光细细簌簌的照在他身上,溪水照得他原本俊美的容颜愈发美丽若斯,艳丽的红衣却是犹如泣血一般,红得凄厉的带着惊心动魄的美。
然而,只见他缄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弯下腰舀了一捧溪水,从容优雅的喝了一口。
忽然手指一凝,只见阿修罗毫无表情的道:“无妄,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竟然出来了,更没想到,你居然为了那两个人,跟了来。”
说话间,只见虚空中慢慢显出一个人影,青衣黑发,吊儿郎当,竟然是那锣乱灰车母鲜场蹒灰隆
刘缁衣眉眼含笑的瞧着仍旧弯着腰的阿修罗,忽然“唰”一下不知从哪儿找出来一把扇子,吊儿郎当的道:“当然当然。阿修罗,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居然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看来我们今日能在这里相逢,真是可喜可贺可庆可叹,值得拿出二两银子到悦来客栈买两斤牛肉一坛烧酒庆祝庆祝。”
阿修罗仿佛没有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般罗里罗嗦,不由一愣,随即道:“多年不见,你变了很多,居然学得凡夫俗子痞子气来。”
刘缁衣道:“哪里哪里,客气客气,痞子气怎是我的作风?那是街头地痞流氓的的拿手好戏,怎可与我同日而语。”
阿修罗忍不住想要白这不要脸的人一眼,到最后只是笑了笑道:“无妄……不,这一世,我应该叫你刘缁衣,你今次跟过来,究竟为何?难不成是想帮疏楼龙宿两人?”
刘缁衣道:“俗话说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他帮了我,而我帮帮他也未尝不可。”
“就因为他用血把你从无妄花中苏醒了过来?”阿修罗道:“不到不想是一个会感恩报德之人,你果然变了。”
这一次,刘缁衣终于忍不住白了阿修罗一眼,扇子挥舞了一阵,他突然道:“修罗,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
阿修罗叹了一口气:“他入轮回之前定是封了自己的气息,不然以我之能,又如何找不到他?”
刘缁衣点点头:“帝释天的确是会那般做的人。”忽又凝神瞪着阿修罗道:“只是这是你们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我跟来找你的目的,是想问一句,如果疏楼龙宿没有找到帝释天又如何?如果他们两人找到了帝释天而他不愿意见你又如何?你可有想过,以他那般性子的人,既然千年前做得那封了神力灵气之事,又是如何决绝的一个人。”
阿修罗用手捻起溪边的一棵草,凑在鼻子边闻了闻,默然片刻,忽然用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喃喃的叹息:“无妄,当初他说并蒂双生,不可分离,我便毁了双生并蒂,硬生生的让那花分离;他不愿见我,宁愿下凡历劫,我便跟着他入了尘世,偏要将他硬生生的逼出来。”对着穿过婆娑树叶洒下来的稀疏日光,阿修罗寂如琉璃的目光霍然变得深沉而幽邃。
刘缁衣瞧着他面上淡淡的神色,只听耳边一字一顿的道:“如果他不出来,或者他不愿见我,那么我就毁了他所创造的这个世界。”
刘缁衣听完阿修罗的话,许久,默然的叹了口气,亦不再说什么,渐渐消失在光影之中,心里却是不受控制的东想西想。
阿修罗虽说毁了并蒂莲,然而这莲花落入凡尘,却意外的开了窍,几经周转归入轮回,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活了下来。
这人喜欢帝释天,昔日决断的发动天界大战,阿修罗其实想将那人禁锢在身边的罢,然而原本稳操胜券的战役却在关键时刻突然转了方向,须弥山异军突起,帝释天奇谋再出,原本已经胜利在望的阿修罗军顿时溃败四处逃亡,阿修罗终是被帝释天在莲花里面找到了。
虚空中,刘缁衣半个影子显了出来,回到终南山的古墓中,瞧着充满怨气的古墓,忽然有些好笑的叹了口气。
帝释天终究是帝释天,那一战虽然败了阿修罗,却狠不下心来将自己的敌人赶尽杀绝,而是意外的封了自己的灵气,落入凡尘,不让阿修罗遂了心愿……
想必这是那人对阿修罗擅自发动战争,造成天界生灵涂炭的最恶毒的……惩罚罢。
刘缁衣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分明是这两人简单的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你你不爱我的□□,却非要弄得整个天界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天上闹闹还不算,竟然闹到凡间来了,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这两人。
然而世事多变,这凡尘的世界一旦沾染了这些怪力乱神的神灵妖魅,究竟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实在是……不可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