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斌发现了一栋房子。
就在我们待的地方出门往北走上十来分钟的距离是一栋两层楼高、几乎整个轮廓都因为地势的关系而被埋在雪堆里大屋。
屋子本身并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比村里其它房子大点有个独立的院子还有一些相对于其它房子而言不那么简陋的家具。之所以会吸引杨斌进去探索并为此有所发现,是因为在他碰巧路过这屋子的时候无意间透过侧屋的窗玻璃,所窥见的一尊佛龛。
佛龛乌木的,一米来高里头所供一尊佛像的工艺颇为粗糙。
但多看了两眼后杨斌却发现,佛像的雕刻手艺并非是粗糙,而是清朝中期时曾流行过的一种工艺。因为比较庸俗也不够美观,后来很快就被停止和取缔因此后世能流传下来的极少,却反而变得极其珍贵起来。
一个如此破旧的荒村里,怎么会有那么珍贵的一件雕刻品呢?
意识到这点,杨斌就忘了找水的任务,翻进窗对那佛像仔细查看了一番。由此再度得到了一个新的发现,那就是这座村子里的人明明几十年前都已经死光了,这座佛像却相当干净,虽然也有灰尘积累,看厚度至多不会超过一个月。既然这样,那很显然就是有人在对它时常打扫,那么那个时常打扫它的人,究竟会是谁?
就在一边琢磨这些问题,一边用手捣腾着那座佛像的时候,杨斌无意中动了佛像的手,发觉它可以转动。当时也没考虑太多,凭着一股强烈好奇心对它稍一用力,整个佛龛竟就此旋转起来,露出一道暗门,可把杨斌给吓了一大跳。
这道暗门如今就黑洞洞呈现在我们面前。
好像一只张大了嘴的怪兽,静静地从嘴里吞吐着一丝丝阴冷的空气,空气闻着没什么异样,所以杨斌的话应该没错,这条密道不是密封的,它贯通着外界某处。但那外界出口到底在哪儿,杨斌还没有找到,他在密道里发现了一样东西后就立刻奔回来了,因为那东西叫他既兴奋,又害怕得面色发白。
“我从没见过这么怪的东西。”
当刘华握着手电率先准备往密道里走进去时,杨斌舔了下嘴唇,忍不住把这句话又说了一遍。
这已经是他回来后说的第三遍了,但他说的时候眼睛仍是发亮的,并且带着种敬畏的恐惧。为此关伟不屑地瞪了他一眼,粗噶着声笑道:“你这兔崽子少阴阳怪气,不就是口棺材么,这辈子从没见过棺材还是怎的。”
边说,边紧跟在刘华后头往密道里走去,我跟杨斌走中间,王志强断后。
这阵势看得出来他们对那三个湘西人的戒备仍是极高,虽然那三人中有两个是盲人。
之前在这几名警察的坚持下,那些湘西人最终还是摘了墨镜给他们瞧的。我想他们之所以后来选择配合警方,根本原因还是因着刘华手里那把枪的关系。
摘掉墨镜后,那两名墨镜男所露出的眼睛看起来果然患有眼疾。
而且颇为严重,因为原本瞳孔的地方好像生了层膜似的,雾茫茫一层,且像果冻一样厚而粘稠,紧贴在眼球的表面。而他们的眼球则黄得厉害,仿佛得了黄疸病的感觉,当王志强在他们脸旁挥手时,他们的眼珠跟着转了过去,那时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靠近眼角处的眼球内部,不仅看上去更黄,而且还渗着一点点血迹似的黑斑。
关于这一点,我不晓得当时有没有人留意到,这两人不仅患的眼疾症状相同,连黑斑的数量也是相同的。
但没等我将这疑惑说出口时,这些警察已经迫不及待出了门。
“小心些,一定要小心些,真的怪瘆人的,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走到一半时,我听见杨斌再次出声。
而这小心翼翼的话很自然再度惹来关伟一阵嗤笑:“你怎的了,老杨,真跟个娘儿们似的,咱又不是头一回我草!”话说到一半,关伟突然尖叫着咒骂了声。
这当口前面的手电光发抖似的颤了颤,没等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黑暗中突然有张脸在手电光的照射下豁地自前方闪出,带着种极其狰狞的表情,朝着我们方向发出嘶的声尖啸!
“啊!”见状惊得我朝后猛地一退。
一头撞在了后面的王志强身上,他被我撞得一声闷哼,但什么也没说,也没把我推开,因为他正全神贯注地朝前看着。
看得脸都发青了,握着电筒的手微微发抖,然后用力咽了口唾沫,咬牙切齿道:“我草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我一听不由壮起胆再次朝那方向看去。
在三把警用手电筒的同时照射下,我第二次看到了那张脸。
那张把我吓得不清的脸。
这会儿它清楚多了,也因此显得更为可怕,因为它并非是人的脸,而是一团跟人脸几乎一模一样的石头。天然而成,跟真人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石头,奇就奇在甚至连表情也跟真人似的,眼睛怒睁,嘴巴微敛,牵扯着周围皮肤的每一根线条清晰而狂躁,好像临死前正在恶狠狠说着什么。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么
而这样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被用一卷锈迹斑斑的铜链子缠在一口棺材上。
元宝形的棺材,棺底朝天,棺头对地,笔直用数根拳头粗的铜链条吊着,离地三尺树立在地道中间。刚才那声啸叫原来并非是这张脸所发出,而是空气穿过被吊棺材周围的空隙,而发出的声音。多奇怪的一种摆棺方式,但棺材的颜色更是前所未见,因为它是绿色的。
鲜嫩得好像菜叶子一样的颜色,衬得那张脸白得发青,边上隐隐有些东西在动。细看,却哪里是隐隐,简直是密密麻麻!密密麻麻无比丰厚的一层漆黑色东西,紧贴着人头爬满在棺材内,好像块裹尸布,在通道微微流动的空气里微微交织,颤抖乍一看,就好像一个面色苍白的人正站在棺材里慢慢地呼吸。
再细看,那些东西竟是从那块石头里生长而出的!
也不知究竟是种什么东西,一丝一丝,跟线一样,直看得我头皮一阵发痒。
不由下意识挠了挠头,就在这时,见到关伟已率先走到了那口棺材边。
这胖子行事总是这样胆大又鲁莽。
尽管如此,到了棺材边时的最初一霎,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迟疑的,但仗着人高马大,犹豫片刻后仍是伸手进去,从里头捞起一束那黑色的东西来,怕被火烫到似的小心翼翼捏了捏,然后皱紧眉头转过身,僵硬着一张表情问:“这他妈是什么?”
“头发。”杨斌说。
一边答,一边征求地看了眼刘华。
刘华没吭声,手慢慢摸到腰间的枪把上,他也朝那口棺材走了过去。径直到了棺材边,却并没像关伟那样先朝棺材里的东西看,而是凑近了,对着那口碧绿色的棺材仔细看了几眼。
然后出其不意地把手伸到里头那块人头样的石块上,对着它用力一拍。
石头应声而碎。
看得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天哪,这老头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能一巴掌就把这么大一块石头一拍而碎??
就在我忍不住惊叹于刘华的力气时,转而我却发现,那石头原来竟是空心的,并且背面碎了很大一块口子。正因为有了这块口子,导致石头更加脆弱,因而被一拍就碎,也难怪刘华这么把年纪,一巴掌下去面色都不带变一下。
但石头背面为什么会有那么大一块口子?
因为它是缠绕着这块石头的那些铜链末端所在的位置。
末端系着一个铁秤砣,铁秤砣在石头里面藏着,时间令它锈得腐朽不堪,但在手电光的照耀下仍可隐隐辨别出上面刻着一些字。
什么字?
却是再也看不清了,随着石头碎裂后整个儿从棺材内滚滚而下,那块秤砣也掉落到了地上,啪的下摔得四分五裂。
那瞬间刘华似乎是想用脚将它接住的,但没接稳。
因此他有些懊恼地轻叹了口气。随后抬起头,将目光转到了棺材内,伸手从那团微微蠕动的黑色东西中拈起一团,看也不看就把它们贴到了手电筒上。
“华哥?”这古怪举动令一旁的关伟有些费解。
刚要开口问些什么,却立时就住了口,因为那团被贴在手电筒上的黑色东西突然嘶嘶发出几声轻响,紧跟着一团青烟直窜而起,伴着几点火星闪过,竟是自燃了起来!
“没错,”两手一撮把那团燃烧着的东西丢到地上,刘华点点头,一字一句道:“是头发。”
真是头发么
可是头发怎么会是从石头里长出来?
头发又怎么会被手电光照上一阵后就自动燃烧起来?
这些问题恐怕每个人心里都在问,但没有人提出来,只在紧跟而来一片死寂中对着它静静发呆,我更是如此。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这样一动不动僵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看到刘华抬起头朝我这方向看了一眼。
真奇怪的表情。
我下意识回望向他,想从中看出他这奇特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在这时身后突然倏地声响,一道风冷冷钻进了我脖子,令我后脑勺脉搏突突一阵急跳。
怎么回事??
心知不对赶忙便要回头,后脑勺已猛地一震,随即传来辣一阵剧痛!
当场倒地。
所幸没失去意识,忙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后脑勺却又被狠狠砸了一下。
再次倒在地上。
这一次,我再也没能爬得起来,只勉强趁着还没失去意识,匆匆用自己逐渐模糊的眼睛朝前望了一眼,因为我发觉刘华身后好像站着个人。
也许不是人,是他影子或者什么
琢磨着,我最后又朝他迷迷糊糊看了一眼。
不,也不应该是他的影子。
他的影子怎么可能动作跟他完全不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