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景南此来帝都,除了为老娘贺寿,还有便是明艳的婚事了。
凤景乾自个儿指的烂婚,魏太后瞎眼做的媒人。故此,凤景南一提此事,俩人颇有些面儿上抹不开。
还是魏太后老脸皮子厚,叹道,“明艳这丫头,跟在哀家身边这些日子,体贴乖巧,哀家断不能让她受半分委屈。”
“能在母后身边服侍,是明艳的福气。”凤景南笑道,“母后心里可有人选,不妨说与儿子听听。”他虽然对母亲的眼光有些怀疑,不过,亲孙女的婚事,母亲定也是想孙女结一门好亲。何况失策在前,母亲和皇兄定有补偿的心理,那么,此次的人选应该是不错的。凤景南倒是有些期待。
魏太后道,“借着正月十五的灯节,哀家瞧了瞧,一位是你泰阳姐姐家的嫡长,叫冯绍明;一个是永安公府的嫡孙,叫温长枫的。两个孩子,哀家已细细打听过,都是十七岁,尚未婚娶。最正经不过,屋里连半个通房都没有的。”断不会与杜如兰一个德行的。魏太后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不知品性如何?”
魏太后笑道,“这有何难,明日哀家召他们进宫便是,你亲自瞧瞧就是。哀家早见过了,都是齐整的孩子。”
魏太后这次真的是恨不能拿了放大镜去给明艳相看女婿,凤景南最终相中了冯绍明,凤景乾笑道,“不错,朕也是嘱意绍明这孩子,老成稳重。”
凤景南笑道,“瞧着是个好的。臣弟听说杜如兰在寺中为福昌姐姐祈福,皇兄以孝治天下,如此孝心怎能不予以嘉赏?”
凤景乾笑了笑,侧耳倾听。
“不如赐他个法号。”
赐了法号,便要真正剃度出家做和尚了,凤景乾笑劝,“福昌长公主到底是皇姐呢?”话却未说死。
凤景南峻容道,“皇姐办的事才更让我心寒。里里外外都是她的道理,不过一个贱婢,就敢欺到明艳头上!若是人人效仿,我以后哪里还敢再与公主府联姻?”
“罢了罢了,依你就是。”
凤景乾赐了“孝真”二字为法号予杜如兰,命他在庙里好生为母祈福。福昌长公主听到圣旨时当即便晕死过去,这次是真的病了。
隔日,泰阳长公主嫡长子冯绍明赐婚于淑仪郡主,择日完婚。
泰阳长公主年纪略大凤景南一岁,今年不过三十风头儿,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柔和温婉。带着儿子进宫谢恩,便先让冯绍明出去了,柔声道,“早在母后这儿见过郡主,只是没想到绍明有这个福份,这都是母后与皇兄的恩典。”
泰阳长公主婚后不过两年,丈夫寿安侯便因病去了,她一个人守着儿子到如今,颇是不容易。因泰阳长公主守节贞义,魏太后也有几分另眼相待,笑道,“如今绍明出息了,你也熬出头儿了。哀家想着,大婚前让绍明袭了爵位,也算双喜临门。”
泰阳长公主顿时眼圈儿都红了,忙起身谢恩。
当年寿安侯的过逝时冯绍明尚在襁褓,因泰阳长公主的生母为先帝厌弃,又有泰阳长公主与先帝胞姐襄仪大长公主之间颇有嫌隙,春阳长公主在皇室中并无特殊地位。再加上冯绍明年幼,先帝便未下袭爵旨意。后凤景乾继位,只是加恩泰阳长公主,亦未提袭爵之位,故此寿安侯的爵位便始终悬而未决。
泰阳长公主心道皇上如此痛快的赐爵,定是镇南王在皇上面前进言之功。再思及杜如兰的下场,心中一凛,回去定要好生叮嘱儿子,一定要礼遇郡主。
冯绍明出了慈宁宫没几步就碰到了个小太监,正是方青。
方青打千儿行礼,笑道,“奴才是石榴院四公子的管事,奉四公子之命请冯公子过去相见。四公子说,四公子赐婚淑仪郡主,大家本是骨肉至亲,如今亲上加亲,还请冯公子不要推辞才是。”
板砖四爷!要见他!
冯绍明额角一跳,忙从善如流道,“正当去拜访表弟。”一个荷包赏了方青。他并不是木讷之人,相反因为处境尴尬,冯绍明很有几分眼力。
石榴院中。
两人一模一样的浅碧青衫,都是头戴紫金冠,只是一个略高、一个略矮;一个俊俏、一个可爱,俱坐在廊下贵妃长榻上不言不语,上下打量着冯绍明。
冯绍明心里发悬,却还是琢磨着,哪儿个是四公子呢?都不像传说中杀气纵横的板砖四爷啊!想着此处是皇子们住的地方,听说圣上五皇子年方七岁,再一对比,觉得也不像那么小的。略一思量,便对着两人中间行礼,“见过四公子。”
明湛笑了笑看向明淇,明淇声音清脆,“不必行礼,你坐吧。我们听说皇伯父指婚,特意请你来相见。”
听着声音倒像个姑娘,冯绍明心里嘀咕,虚眼细瞧去,明淇瞪他,“看什么看,眼珠子给挖出来!”
冯绍明心里一惊,果真是个姑娘家,想到自己竟然在未来妻家人面前失礼,不禁羞愧,脸都红了,别开脸起身作揖赔礼,“我,我,对不住,唐突了。”
明湛起身扶了扶他的手,拍了两下安抚,指了指椅子。
冯绍明这会儿算明白过来,这位一直未发音的才是四公子,强自镇定解释道,“实在不知道这是位姑娘。”
明湛看他形容斯文,这会儿时间已经恢复从容,只是低着头,不敢再多看,想来大面儿的规矩还是知道的。捏了捏明淇的手,往里间儿使了个眼色,明淇便起身进屋里去了。
明湛写道,“那是我姐姐,你别见怪。”
冯绍明吓一跳,脱口问道,“那是淑仪郡主?”天哪,他在帝都,也不是瞎子聋子,福昌长公主家的杜如兰得罪了镇南王府,如今落得个出家为僧的下场。他,他倒不是养小老婆的性子,少年慕艾,接到赐婚的圣旨也曾幻想过,或许淑仪郡主是个温柔体贴的美人儿啥啥的。
哪知竟如此凶悍厉害,直接差人宣他过来相见。这以后成了婚,可要怎么过日子啊?
明湛忍不住笑,写道,“不是大姐姐,是二姐姐。”
冯绍明明显松一口气。还好,原来是小姨子。
“大姐姐在帝都受了不少委屈,你不要学杜如兰,要好好待大姐姐。”明湛写道。
不要学杜如兰!
杜如兰的下场全帝都的人都看到了!冯绍明知道镇南王府不是自己惹的起的,不过他也不愿惟惟称是,让这位四公子小瞧,正色道,“我家中人口简单,母亲守寡多年抚育我长大,我也盼着能早日娶妻过门一道孝敬母亲。不承想竟能尚郡主,这是我的福气。我早听说淑仪郡主贤德温良的美名,自不会辜负郡主。”
这话,不软不硬,却又透着几分风骨。
明湛想此人虽然面嫩些,倒是个明白人。
明白人就好。
这年头儿男人为尊女人为卑,明湛也不想说什么有威胁意味儿的话,不然适得其反,倒让明艳往后难做。便聊了些轻松的话题,不一时,万岁赐宴,命来宣四公子、二姑娘、冯公子去慈宁宫。
泰阳长公主回府后,虽有些倦意,眉间却有掩不住的喜色,拉过儿子的手,温声道,“淑仪郡主我见了,好个出挑儿的模样。说话行事无一不妥帖的,等闲世家哪有这样出息的女儿家。”欣慰的望着儿子,笑道,“我儿好福气。”
冯绍明却有些蔫儿,泰阳长公主忙问,“明儿,你怎么了,可是进宫累着了?”
“儿子不累。只是今日瞧着镇南王,好生威严。”不但镇南王威严,镇南王的儿子们也厉害。冯绍明可是听说过板砖四爷的名声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泰阳长公主笑道,“岳父见女婿,自然威严些。何况那是镇南王。我的儿,你且放心吧,我已经细细打听过,这位淑仪郡主生母乃王府侧妃,幼时失母,一直在王妃膝下教养成人。卫王妃比我小四岁,我们幼时还在一处玩儿过,最是妥当不过的人。当年为镇南王选正妃,先镇南王太妃选遍帝都名门,才先出了卫王妃。她教养出的女儿断不能错的。先前我只当杜家老三是有福的,不承想,竟被个狐媚子祸害了去。”
见向来寡淡的母亲如此眉飞色舞,冯绍明倒了盏茶奉上,泰阳长公主润了润喉,握着素盏叹道,“我的儿,淑仪郡主是我的亲侄女,也是你的表妹,亲上加亲的好婚事。能娶郡主,这是咱家的福气,咱们得惜福哪。待郡主进门,你须好好待她。再有就是,十年之内,若郡主无所出方可纳妾。”
“母亲放心吧,若是郡主像母亲说的那样好,别说十年,儿子一辈不纳妾都成。”冯绍明想着镇南王的二姑娘这样厉害,淑仪郡主怕不是善茬儿。
见儿子懂事,泰阳长公主自然欣慰。皇室贵女哪个是好相与的,尚郡主还敢跟个婢子纠缠不清,杜如兰今日下场已经是看在福昌长公主的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