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众人救火及时, 且老天庇佑一般突降了场大雨, 这神武堂西面半夜起火的险情总算得到控制,仅火源处的一栋房屋被烧毁,没有祸及其他地方。
被烧毁的地方正是神武堂建来关押一些穷凶极恶、作乱江湖之人的私牢, 先前他们便将尹子淮和孙霆暂时囚禁于此处,准备接下来的几日慢慢审问, 谁知他们二人被押进去才数个时辰,这地方就失火了。这惊人的“巧合”让人不免对起火的原因产生许多联想。
“掌门, 目前起火原因还在调查中。”负责清点现场的弟子向厉擎陈述道, “有两个看管地牢的师弟受了轻伤,除此之外,我们发现了水掌门的尸体……应该是尹子淮的尸体, 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着火痕迹, 像是肺中吸入浓烟而致死的。至于孙堂主,到处都找遍了, 也没看见他的踪迹, 怕是趁火势大乱逃走了。”
厉擎头疼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不容易逮到两个奸细,本想从他们身上将魔教的所有情况问个彻底,却跑的跑、死的死,真不知该怎么和所有门派交待?他叹气道:“行了, 知道了。你们继续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受伤。”
“还有件事。”那弟子接着道,“有位看管牢房的师弟,名为黄旗, 昨夜大火后也失踪了,目前尚未发现他的尸体。”
“看管地牢的弟子失踪?”厉擎若有所思,直觉地感到事实说不定比他想象得更复杂。
神武堂总共就这么大块地方,有关那场天外飞来般大火的相关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各门各派的耳中。
此时,叶云轻正在玉灵阁内与水成碧讨论着这件事。
“这场火也太蹊跷了,怎么看都和魔教有关系。”叶云轻道,“而且那尹子淮真的已经死了吗?”她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在反问。
水成碧看向她:“说说你的看法。”
叶云轻道:“尹子淮中了七伤蚨蛉散之毒,尽管后来给了他解药,但他的四肢和五感恢复如常都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时候突然起了大火,他再继续占着水映岚的身体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行动不便反而会拖累自己。而尹子淮擅长移魂夺舍之术,如果想在混乱中趁机换个肉身并不是难事,所以我怀疑那个失踪的神武堂弟子根本就不是失踪,而是被尹子淮夺舍了。”
水成碧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也怀疑事实如此。尹子淮诡计多端,而这场火明摆着是魔教为救人所放,只怕他们已经带着换了新身体的尹子淮逃走了。”
叶云轻无奈地叹口气,又道:“幸好水掌门的肉身没怎么在火中受伤,而且因为尹子淮的灵体离开了肉身,相对而言,水掌门的返魂过程便将会容易一些。”
水成碧道:“明日秦掌门和厉掌门将与我大哥一同闭关,共助他实施返魂原身之术,希望能一切顺利。”
叶云轻安慰道:“放心吧,出了这档子事,神武堂一定会越发加强防守,明日不会出意外的。”
“但愿如你所言。”水成碧看向窗外,悠长的眼神仿佛融进了窗外朦胧的雨雾中。他这回真见识到魔教的毒辣手段了,不禁有些担忧他们今后又打算出哪些邪招。
另一方面,水映岚魂魄离开肉身已过七日,返魂的难度增加一倍,虽然有秦扬和厉擎的内力做支持,但最终是否能成功还得看水映岚自己的造化。这也让水成碧很忧虑。而叶云轻能做的只能是在一旁陪着他。
当天夜里,叶云轻又做了个怪梦。
冷冽的风卷着沙子从看不到尽头的远方吹来,一轮巨大的圆月挂在深幽漆黑的天幕上,将广袤无垠的沙漠映得银白。
苍茫萧索的天地间,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在向前走着,地上留下的一条长长的脚印很快就被漫漫飞沙给覆盖了。
叶云轻看着他略显孤独的背影,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在哪……在哪……”他只这么说着,本就飘忽不定的声音,很快就随夜风而消散了。
叶云轻继续问:“你是不是在找什么?”
他抬头看向缀满星光的银河彼端,几分怅然道:“我的心,我的心不见了。”
叶云轻忽然感到一阵深切的凄怆悲凉,但这感觉更像是强行灌入她心中的一般。
叶云轻很想醒来,却昏昏沉沉怎么都睁不开眼。待她意识终于清醒,她抬眼一看,外面已是艳阳高照,天蓝云朗。
“我怎么一觉睡到这个时辰了?”叶云轻摸了把自己脸颊和脖子上的汗,回想着梦中的情形,有许多难以理解的地方,正困惑时,眼角瞟到枕头旁搁着一个光溜溜的物件――那石头竟又自己回到了叶云轻身边!
“你难道长了脚不成,怎么回来的?叶云轻伸手将石头轻轻拿起,托在手心再次仔细打量,不自觉地呢喃道,“你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叶云轻想,这石头千方百计地回她身边,是不是就算再次交给几位掌门也拦不住它呢?而想起厉思弦被石头所伤时的情形,又不敢擅自将石头留下,一时难以抉择。
偏偏今天是秦扬和厉擎助水映岚返魂的日子,此时估计已在闭关运功中,也不知他们三人施法过程需要多久。
“要不去找水成碧商量?”这么想着的叶云轻,速速下床穿衣洗漱,不多时就带着石头出了房。
走到半路的时候,迎面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身着浅杏衣衫的厉思弦。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并非神武堂弟子打扮,大概是厉思弦在其他门派中的好友,因参加玄天武道会而与她相聚,此时一起在神武堂内参观游玩。
叶云轻发现厉思弦身上的伤竟然都已经痊愈了,总算心安了几分。她本有找厉思弦道歉之意,但现在有外人在场,突然跑去说对不起是不是会让大家都有些尴尬?叶云起决定默默掉头绕道,却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喊叫:“叶!云!轻!”
这耳熟的声音是?叶云轻刚回头,一团硕大的毛球就直直飞来,在叶云轻有所反应前准确无误地与她撞了个满怀。
叶云轻差点被撞倒,幸亏她下盘够稳。她把顽皮的天狗从自己身上拎下来,看着它足足粗了一大圈的腹围问道,“你这几天跑哪去了?”
“那后面有个很大的厨房,每天都有很多好吃的!我一直躲在厨房的房梁上,这些天把所有菜式都给品尝了一遍!”天狗得意地挥舞着小爪子讲述着。
厉思弦和两个友人因为天狗闹出的动静都向这边投来目光,叶云轻在天狗头上揍了两下,低声道:“你就知道吃,干嘛偷吃别人的食物?从现在开始老实点,少给我惹祸!”
天狗吃痛,十分生气,大声道:“你这么凶,小心将来嫁不出去!真不知道那个水成碧喜欢你什么?我看他大概是脑子进水了,等他醒悟过来,总有一天会抛弃你的!”天狗顺溜地用自己新学会的词汇对叶云轻人身攻击。
“这女人是谁?”
“水成碧跟她什么关系?”
“对了思弦,各门派都在传你和水成碧要订婚的消息,可又有人说那都是魔教的计谋,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给我们听听呀。”
叶云轻听见一旁厉思弦的两个朋友开始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而厉思弦本人则是刷的一下脸都白了,她也不应话,低着头转身匆匆离去,那两个一头雾水的友人只好慌忙跟上她的步子。
这样一来,下次再见厉思弦的时候只怕会更加尴尬。原本叶云轻也不太在乎别人看法,唯独这厉思弦,叶云轻因曾伤过她而心里有愧,所以下意识的不想再刺激她。
“都是你!”叶云轻双手叉腰,一副要将天狗屁股打开花的架势。
“哼!我又没说错!”天狗别开脸,四脚一蹬就跃了出去,跑得飞快。
叶云轻怕这不省心的小坏蛋又跑去哪惹祸,抱着一定将它逮回去好好教育一顿的决心追在后面,“你给我站住!还有,你说谁嫁不出去?”
一阵上蹿下跳地追逐后,叶云轻终于用手腕上的银链将天狗给套住。她一把将不得动弹的天狗抱起,转头往回走,“闹够了吧?再这么口无遮拦就罚你一天不许吃东西!”
待她抬头再看时,却发现来到个陌生的地方。因神武堂是依山势而建,很多楼阁相离甚远,所以对叶云轻而言迷路也算不上怪事。
此处繁花似锦,点缀着几处澄碧的小池,大约是后花园的一个角落,非常幽静。叶云轻顺着曲径往回走,远处突然出现个人影,正与她相对着走过来。
因为玄天武道会集结了各门派于此,在神武堂中遇到不认识的人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叶云轻一开始也没在意,只抬眸瞟了那人一眼,却发现他身材异常高大,四周都似乎因那人在地上投下的阴影而瞬间降了些温度。
叶云轻停下步伐,她怀里的天狗竟也停止闹脾气的挣扎,和她一起看向徐步而来的人。
他一身黛色长袍,持一把折扇,扇骨乃是玄色金属所铸,拿在手里便少了分风雅、多了分犀利。也许他已经尽量收敛了自身的锋芒,但双眼中仍是透出老鹰看见猎物一般的侵略感。
叶云轻看着他,莫名背脊发寒、她放下天狗,默默将法器攥在手心,浑身紧绷地戒备着。地上的天狗也炸了毛,弓起身子,龇着嘴里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