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之后,叶云轻的心脏便不时会莫名地作痛,就像被一只针在不重不轻地刺着,并会伴随头晕无力或盗汗发虚的症状,但总是持续短暂的一段时间后便自行消失。
水成碧一路上请了两个大夫来看,但可能因为他们经过的大都是些乡野小镇,遇到的大夫能力有限,一直都没能看出叶云轻究竟为何会如此。
到后来叶云轻竟有些渐渐习惯这样的不适,因为除了第一次昏迷,之后并没有出现很严重的情况。
叶云轻一方面不想再因为自己浪费时间,一方面也不想水成碧担心,于是干脆每次发作的时候都强忍下来,水成碧还以为是那些大夫开的补血养气的方子真起了作用。叶云轻看他面露喜悦的样子,暗自决心继续强忍下去。
不过说也奇怪,叶云轻发现好像跟水成碧在一起的时候,症状就会更容易发作,有时她脑中回想起水成碧的脸,心也会开始疼痛,好像是自己身体在警告她要远离水成碧一样。但叶云轻告诉自己,哪会有这样的事?应该只是巧合或者心理作用吧?
在离开京城后的第三日,叶云轻已经可以熟练地骑着天狗飞行。这段时间只要经过城镇她就会给天狗买一些当地的小吃,那天狗虽然嘴馋又挑食,但好像只要是甜的它都能接受,并且还算是听话,似乎也习惯了配合叶云轻的指令。
“叶云轻,你的天狗叫什么名字?”
他们二人各自骑着坐骑在天上飞行的时候,水成碧忽然这样问道。
“名字?”叶云轻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是唤它做天狗,“就叫它天狗不是挺好吗,省事。”
水成碧道:“可是名字代表着一种羁绊,你知道它的名字或者给它起个名字,和它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是会不一样的。”
叶云轻道:“可我没有打算一直跟养着这只笨天狗呀。”
“切,自以为是的人类。”叶云轻身下的天狗冷笑两声,“我在天狗一族中可是翘楚,本来就有自己的名字,不过我才不会告诉你们我的名字是什么,对于天狗一族来说,让对方知晓名字等同于表示自己愿意臣服,我怎么可能认这个蠢女人做我的主人?”
水成碧对叶云轻道:“你看,你们俩连互相嫌弃的个性都这么匹配。”
“哪里匹配了?你眼神有问题。”叶云轻无力地反驳着。
水成碧笑出声来,就在这时,那只领先他们一程的引路鸟突然折返,飞到水成碧头顶处开始拍着翅膀大叫。
水成碧听着,微微皱起修长的眉毛,对引路鸟说了声:“知道了。”
叶云轻问道:“出什么状况了吗?”
“引路鸟说我们现在已经离南h不远,但是它被一股很强的灵力影响,追踪不到南h的具体方位。”水成碧沉思着,“这种情况以前没出现过。”
叶云轻看看天空,太阳正缓缓向西方的地平线滑落,于是对水成碧道:“天色也不早了,既然南h已经不远,我们就先下到地面去,再想办法四处找寻他吧。”
水成碧道:“我也正这么想。”
他们最终降落在一片山林之间的平地上,叶云轻从天狗背上翻身而下,那天狗又缩小成猫儿一般的大小,不远不近地跟在叶云轻后面,水成碧也从凌雁身上下来,与叶云轻并肩而走,引路鸟则是乖巧地停在凌雁的头上。
水成碧指着不远处坐落在山脚下的一个小镇,道:“我们先去那个镇子落脚,再合计一下如何去寻找南h。”水成碧便牵着马和叶云轻一起往小镇而去。
夕阳照耀着小镇古朴无华的外貌,背靠青山,绿水环绕,几处炊烟随风冉冉飘起。
二人继续牵着马向小镇前进,行至小镇入口一座木质的牌坊下,叶云轻抬头看了眼,水痕斑驳的木坊上依稀写着“百草镇”三个大字。
他们二人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跟别处相比,这镇上临街的商铺似乎很多是卖药材的,只不过天色尚早,商铺却大多都关了门,路上的行人也很少,在漫天的晚霞下,街景更显冷清。
叶云轻不免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这地处偏远的小镇民风淳朴所以闭店早吗?
她渐渐发现街上为数不多的人居然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一个肩上背着两只野兔的壮汉刚好与叶云轻眼神对上,他立马就移开视线,低着头快速离开。叶云轻也不知是因为自己长相太过特别,还是这个小镇的居民从没见过外来人?
而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小镇的中心地带,叶云轻更是发现了另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水成碧,你有没有觉得这百草镇不大对劲?”叶云轻小声道,“我们走了这么久,居然连一个女人也没看到。”
水成碧闻言环顾了一周,道:“确实没看见女子的身影,不过这个镇位置偏僻,也许镇上的民风便是女子要尽早归家吧。”
叶云轻小声嘟囔道:“也不至于太阳还没下山,大街上就一个女子都没有吧。”
还有番话叶云轻只在心里想着,没有说出来:在京城的时候,水成碧出现在街上可是会在女人中引起小小的轰动,目测这镇子至少有几百户人,但他们进入百草镇这么久居然连一个女子也没吸引过来围观,着实有些不正常。
叶云轻对水成碧道:“总之多加小心。”
不多时,他们在略显空旷的街道上看到一家客栈,但客栈的门也是关闭着的,挂在门口的旌旗孤独地飘动,门上的匾额上写着“四方客栈”。客栈不大,门前整洁有序,看得出这几天还有人打扫。
叶云轻抬头,看见客栈二楼朝街开着的一扇窗户内探出一个头,竟是个少女的模样,她立刻指给水成碧看,但片刻后少女却被身后的人给拉开了,窗户也被啪的一声合上。
“这镇子是有点古怪。”水成碧道,“我们不如就先在这家客栈落脚吧。”
水成碧上前一步去敲门,却许久没人来应门,叶云轻便对水成碧道:“你太温柔了,人家装聋作哑懒得理你。”
水成碧听了便重重地敲了几下门,那木门几乎快被他给拍条裂缝出来,一旁的叶云亲不禁有些讶异,她没想到水成碧认真起来力气这么大。
木门总算吱悠悠的开出一道缝,一张干瘦的脸从门缝里伸了出来,看到水成碧后发出的微微赞叹之声,但当看到他身后的叶云轻后,居然做出微微倒吸一口凉气的表情。
叶云轻上前一步,将脸逼近小店小二,道:“怎么,我长得像鬼吗?”
店小二慌忙摇手,脸上挂着僵硬的笑,道:“不不不,客官美、美若天仙,是、是我们这打烊了,您不如去别间客栈看看?”
叶云轻道:“天都还没黑呢,你们就打烊了?”
“客官,我们客栈真的打烊了,并非有意为难阁下。”随着声音走出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只要一笑那脸颊上便堆起好几层肉褶子。
掌柜见眼前这位的女子双手抱在胸前,妍丽的五官中带几分英气,神情则是沉着之中又有几分傲然,一副并不好糊弄的样子。
掌柜吞了口唾沫,正想再说点话来劝,一锭元宝忽然伸到他面前,掌柜不自觉地就绽放出见钱眼开的傻笑,顺其自然地将元宝接到手里,待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伫立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模样更是从未见过的俊美,尽管他是个男人,也不由得看呆了。
水成碧道:“废话就别说了,给我们两间上房。”
掌柜只觉得这男子虽语气平和,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深处却有着不容违抗的气度,不敢怠慢,他看着手里万分不舍的元宝,那一刻爱钱如命的本性战胜了一切,又看眼前二人也绝非等闲之辈,于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情道:“客官里面请吧,刚才如有得罪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水成碧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交代小二将门外的马牵去后院。店小二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掌柜,见掌柜是不可能放弃元宝了,只好乖乖出门去牵马。
洪掌柜亲自带二人上楼,有些狭窄的楼梯在他体重的压迫下发出吱呀的声响,“我姓洪,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我或者店里的伙计。”
叶云轻一边看着洪掌柜因肥胖而略显吃力的背影,一边试探着问道:“掌柜的,你们这百草镇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此事说来话长。”洪掌柜叹了口气,随后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说出来怕吓着你们,我们这白草镇,怕是出现邪祟了!”
叶云轻和水成碧对视一眼,之前果然是料对了几分。
“就是因为镇上另一间客栈的客人在居住期间出了事,我们客栈最近才一直不敢收客,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呀?只不过这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客栈要是不收你们,镇上其他地方就更无可能让你们容身,要是放任你们到处乱走,岂不是更危险?”说话间,掌柜已领着他们走到房间门口,给了他们二人两间紧挨着的房。
洪掌柜推开房门将他们带了进去,房间虽然不算宽敞,但收拾得很干净,床看起来也很舒适,看得出掌柜是个认真做生意的人,只不过房间的窗户都是紧闭的。
洪掌柜强调道:“你们晚上可千万要锁好门窗,谁敲门都别开。”
水成碧道:“掌柜的,我们如今都住进来了,你就有义务给我们说清楚,到底是什么邪祟在这白草镇作乱,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洪掌柜正准备解释,却听见从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道:“我爹讲话颠三倒四,你们问他只会越听越糊涂。”
叶云轻和水成碧向门口看去,门框边横出了一个脑袋,一双俏皮的圆眼正看着他们。
“洪茜儿!不是要你回房锁好门窗老实待着吗?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你看不见吗?”
面貌娇俏的少女从门外蹦跳着进来,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她冲着洪掌柜撒娇道:“爹,我这几天每天待在家都快闷死了。我只是来看看这两位哥哥姐姐,又不出门,能怎么样嘛?”
叶云轻记起来,这位名叫洪茜儿的少女就是之前他们在楼下看到的那个人影。
洪茜儿的眼睛在叶云轻身上停了片刻后便看向水成碧,而这一看就没有收回的意思。
叶云轻看到水成碧对洪茜儿展开了一个他最擅长的微笑,那洪茜儿害羞地低下头,随后道:“这位哥哥若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一定给你说得清清楚楚。”
水成碧看着她的脸,笑道:“那我就在此先谢过这位妹妹了。”
那洪茜儿自是十分开心,转头对洪掌柜道:“爹,你去忙吧,这两位客人我来招呼就行了。”
洪掌柜本想叫洪茜儿回房,但见此房中好像所有人都当他多余一般,没人想留他说话,洪掌柜兀自没趣,便只好叮嘱了洪茜儿几句就退出了房。
洪茜儿和水成碧一边说着话,一边找了房间内的椅子坐下。
洪茜儿问道:“不知这位哥哥怎么称呼?”
水成碧道:“我姓水,叫水成碧。”
“水成碧……你的名字可真好听。”洪茜儿微微低下头,略带娇嗔地问道,“那我可以叫你水哥哥吗?”
“好啊。”水成碧道,“那我就叫你茜儿妹妹吧。”
叶云轻撇撇嘴,两个人一口一个“水哥哥”、“茜儿妹妹”,也不怕旁边的人感到肉麻……还有这个水成碧,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面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居然一点要拒绝的意思也没有?
叶云轻的心脏忽然又是一阵疼痛,她用手撑住桌子的边缘缓缓坐下,耳边嗡嗡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