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媛下午的时候摸了过来,走到寝殿门口被小夏子给堵住了。小夏子请了个安,就道皇上正在里面休息。
“这个时辰还睡着呢。”她嘀咕了一句,抬头看着小夏子。她长得矮,这小夏子十几天的功夫又抽条不少,她越发要仰着头看对方,“小夏子,你看见小英子了吗?就是你不在的时候替你的那个?他还欠我一顿零嘴呢。”
小夏子愣了下,随后垂下眼,“他运气好,出宫了。”
“哦,他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
殷辛睡了很久也不见醒,林媛媛在偏殿吃了顿零嘴后,又捉住殷辛的猫摸了一顿,才离开无虑宫。她前脚走素和后脚就来了。
小夏子暗叹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往殿里走,殷辛盖着薄毯睡在花塌上,他蜷缩着睡着,远远看去只有一小团般。
“皇上,皇上,太傅来了,今日还读书吗?”
小夏子唤醒了殷辛,殷辛揉了下眼,嗯了一声,说读。小夏子便伺候着殷辛起来,又扶着对方去书房,进门的时候松开了手。
小夏子守在门外,心思全在里面,素和一来就说了中途不要送点心送茶水进去,故而他心里更是紧张,可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比平日还要安静。
这读书似乎没那么安静。
一个时辰后,素和从书房里出来,小夏子叫了宫人送后,连忙走进书房,看到完好无缺的殷辛才松了口气。他走过去,把案几上的书收拾一下,边问殷辛,“皇上,太傅今日讲了什么?”
殷辛想了下,“太傅今日没说什么。”他只说了这一句就没说了。
乌黎自中秋后便没有再出现无虑宫,因为他很忙,但是小夏子却发现无虑宫的日子好过多了,小皇帝的吃食越来越精致,御衣局的人也过来为殷辛裁制秋衣。秋衣的料子都是江南各地送上来的珍品,其中一件浮光蓝天蚕绸更是珍品中的珍品。
殷辛展开双手由着御衣局的宫人给他量尺寸,那宫人边给殷辛量尺寸,边笑着说:“国师真细心,知道皇上这个年纪长得快,特意命奴才过来给皇上重新做衣服。”
这哪是一个聪明的奴才说的话。
他话里话外都在夸乌黎,倒真不把眼前的皇上放在眼里。小夏子在旁边憋的脸都红了,但还是忍了下去。
殷辛听着这话,翘起了唇角,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天真的孩子,唇角还有着浅浅的梨涡,“亚父当然对寡人好啦。”
那宫人低头一笑,附和道:“是的。”
殷辛沉默了一瞬,突然说:“寡人的龙袍也不合身了。”
宫人的手猛地一顿,尺子都掉在了地上,殷辛倒是反应快,他弯腰捡起尺子递给宫人,“你东西掉了。”
“这东西怎么能让皇上捡了,奴才真该死。”他尴尬地拿过尺子,又转过头对他身后端着布匹的年纪尚年轻的宫人骂道,“你这狗奴才也不长点眼睛。”
他又扭头对殷辛说:“尺寸都量好了,奴才这就回去为皇上做新衣。”他急着离开,仿佛这无虑宫有着洪水猛兽一般。
殷辛登基之前是做过龙袍的,乌黎让人紧急赶制的,但是他正值少年期,个子倒也往上窜了一截。殷辛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夏子,有点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小夏子走过去,为殷辛整了下衣服,“皇上,宫里御厨研制了新点心,皇上要不要试试?”
殷辛点了下头,转头就找猫去了,他要抱着猫一起过去。
御衣局送来秋衣的时候,还多提了一个箱子过来,小夏子打开一瞧,发现是件新龙袍。他愣神了一会,
把龙袍拿了出来。
殷辛此时正坐在窗前,拿着一枝秋菊逗猫。小夏子端着龙袍走过去,问殷辛,“皇上,御衣局的人送了新龙袍过来,要不要试试?”
殷辛转过头,一双猫儿眼在新龙袍上面溜了一眼。猫见殷辛转了头,前脚立起,双爪就抱住了殷辛的手,小脑袋不停往秋菊上凑。
“现在不想试,明日早朝之前再试吧。”殷辛说,边把秋菊又举高了点。
“那秋衣要试吗?御衣局的人还送了秋猎的衣服过来。”
殷朝素来有秋猎的传统,一般会选在殷历九月中旬,如今算来,也不过只有十几天左右了。
殷辛摇摇头。
小夏子只好作罢,叫宫人把箱子提下去放进库房,看殷辛跟猫玩得开心,他便也下去了,无虑宫西边的宫墙要补修,他要过去监工看看。
殷辛逗了一会花,那枝秋菊就扑扑地掉了大半花瓣。他看着被猫踩在脚下的黄色花瓣,放下花,把猫抱了起来。
“你个摧花小贼,寡人要关你禁闭。”
他抱着猫往外走,把殿外的宫人吓了一跳。
“皇上!”那宫人跪在了地上。
殷辛看他一眼,“起身吧,寡人去外面走走,去看看媛妃,你们别跟着了,也不准去找小夏子,要不然寡人叫亚父把你送出宫去。”
这句威胁来得比什么都有用,那宫人只能苦着脸看着小皇帝往外走。
殷辛把威胁的话说了几遍,一路过关斩将,还真让他一个人都没带就出了无虑宫。他抱着猫在殿门想了下,往西边去了。
他抱着猫一路闲散,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宫中太大,连个巡逻的士兵都没看到,不过走了一会他就累了,猫这段日子也囤了不少肉,抱久了也让人手酸。
殷辛在长廊坐下,抱着猫看旁边湖里的鱼,这湖中有一假山,十几尾锦鲤在绿波下游动着。猫看得激动,两只爪子紧紧扒着朱红色的栏杆,小毛脑袋跟着鱼的游动而摆动。
殷辛看得好笑,他抱着猫以防对方太馋而掉到水里。没过多久,他便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而近,再到停止。
“微臣参见皇上。”
一个陌生的男声。
殷辛扭过头,那人跪在地上,倒看不清脸。见他身上的官袍,云雁纹,殷辛略思考了下,想这大概是那个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新晋探花郎。
对方起身抬脸后果然也印证他的想法。
新探花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殷辛看了他几眼,开口,“你是那个新晋的探花郎?”
对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只是说:“正是微臣。”
“都说探花郎要选芝兰玉树,相貌出众之辈,你这相貌已是这届最佳了吗?”殷辛眼睛在对方脸上滚了几圈,说出一句近乎戏弄的话。
新探花郎白脸微红,“微臣不才,有负皇上重望。”
殷辛笑出了声,新探花郎脸上红色渐退,他看了看殷辛手里的猫,“皇上喜欢猫?”
“嗯,它很听话,寡人喜欢听话的。”殷辛站了起来,“你这是要去哪?”
“刚从天极宫出来,本来有位引路的公公,那位公公突然肚子不适,微臣本以为自己能顺利找到路,没想到。”他尴尬一笑。
殷辛了然,便往一处指,“你往那边去,那里有负责打扫的宫人,你叫他给你引路罢。”
他说完,便抱着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新探花郎连忙跪下恭送皇上离去。
殷辛走到半途,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探花郎还站在原地,无奈一笑,扭回了头。
夜里。
殷辛都准备入睡时,乌黎来了。无人敢拦,故而他直接走入皇上寝殿。殿里自那次殷辛中毒之后就未燃香料,每日都是换新鲜的花木。殷辛坐在龙床旁看着乌黎走近,小夏子僵着身体跪在旁边。
乌黎看也未看小夏子一眼,只说:“你将新做的龙袍拿过来,就退下吧。”
乌黎要亲手给殷辛试穿那龙袍。
殷辛微拧着眉站在铜镜前,抬着头看着乌黎。乌黎一件件为殷辛穿好,最后稍微往后退,仔细地看着殷辛,眼里却闪过一丝失望。
那情绪去得极快,几乎无法捕捉到。
“你不像你父皇。”他说。
殷辛看他,声音清脆,“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乌黎轻蹙眉头又松开,沉着声音,“问这个做什么?”
“父皇总说亚父是个君子,只是有时候太过顽固,寡人想知道在亚父心中,父皇是个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