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自从与北边的辽国议和以后, 上层的权贵们就安下心来了, 该寻欢寻欢该作乐作乐,要是看他们的话, 根本感觉不出来这世道已经彻底败坏了,反而鲜花着锦一般, 透着股子不祥的糜醉之态。
今年开春的比较晚,青州一带因为才遭了水的缘故, 算是大伤元气。叶无倾所在的山寨,严格来说,也算在青州附近, 当时下边儿也是被水淹过的, 现在低洼地带都能看见黑乎乎的河泥呢!
不过因为清风寨这一带多山, 山贼们躲在山上,好歹没死什么人。这给他们带来的坏处就是粮食更加不够吃,但好处是官府对这一带的掌控力彻底降到了低谷,朝廷都盯着富庶的江南呢, 谁还管这些榨不出油水只等着救济的穷乡僻壤?
大周的军队早就废弛到不行了,在籍的人数不少, 其中三成是吃空饷的, 三成是几乎毫无战斗力只会拖后腿的老爷兵,剩下的四成里, 两成编在禁卫军中守卫着京师,一成守着北疆,一成用于应付南边儿一波又一波的造反。所以再多的兵力都是捉襟见肘, 像叶无倾他们这样的“芥藓之疾”,谁搭理他们啊!
正好,就给了叶无倾一个十分珍贵的发展空间。
他闷声大发财,一招鲜吃遍天,“收复”了黑风山以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方圆两百里以内的所有山头都收入囊中。
然后接收了许多北边儿逃难过来的难民,和附近过不下去的百姓。
能种地的种地,会做工的做工,有学问的也都各有安排,反正留下的都有口饭吃,至少饿不死。
兵是练出来的,也是打出来的,现在叶无倾手下共有五个百人连队,别看人数少,却贵精不贵多,后勤供应的上,只一心操练,结合从义父那里学来的战阵之法,和从现代“偷师”来的纪律、阵列、指导员洗脑……虽说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是短了点,但大致的框架是建立起来了。
叶无倾大半精力都用在这上面,提拔了好几个有本事的“将领”,如果说之前他在清风寨,是靠着卓绝的武力镇压的张大彪他们不敢炸刺儿,那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特训、胜利,他算是彻底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也有了自己的心腹班底。
尤其五个百人连队以外,还有个只有三十二人的“特种兵小队”,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汉子,这绵延的群山就是他们最好的训练场,叶无倾教了他们最简单的吐纳法.门,每天没别的事儿,就按照现代训练特种兵的方法来,把这些人操练的要死要活,偏偏你追我赶谁都不想掉队——
这是荣誉啊!再说进了特种兵小队,不说以后前途如何,就是现在吃的也更好了,顶尖的武器首先给他们用,谁见了他们都高看一眼,连那些没嫁人的小娘子都对他们暗送秋波呢~
他们不想练,后面有的是人眼巴巴等着替补!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底层的百姓,还真是极好满足的。他们能吃苦的程度,现代人根本想象不到。一开始还有人不想留在这里“落草”,但不是没法子吗?别的地方找不到生路了啊!没粮没财、抛家舍业,连个做工的地方都找不到,不留下?等着饿死吧。
结果留下以后,反而没几个人再想走了。
因为叶无倾并不强令他们一起跟着他打家劫舍,他反而干的是“县令”的活儿,劝课农桑,保一方平安,甚至干的比最好的青天大老爷更加出色。
谁见过没粮种、没农具,还暂且“借”给百姓的县太爷?
无主的耕地,你开垦了就是你的,然后每亩地只需缴纳出产一成的田税。
粮种你买也行,没钱可以借,等有了收成再还回来。
选择进工坊做工,也都有工钱可拿,且绝不会克扣。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这里还有学堂!这学堂还不收束脩,只要想来学的,都能跟着听课——暂时也不教别的,就教拼音、写字和算术,孩子们来听可以,大人来听也可以。那拼音太神奇了,听着跟唱歌一样,但据说只要学会了这些鬼画符,以后所有的字只要标上音,就都认识了!现在各家都把孩子送去学,学完了一家子跟着啊我额义务与,玩儿一样,有意思极了。
总之这一个多月过去,叶无倾的势力范围内,随处可见在田里忙活的农人、脚步匆匆赶着上工的工人、气势愈发彪悍的兵将、朗朗读诵的稚龄学子,在这原本荒僻的群山之中,竟隐隐有了几分世外桃源之感,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欣欣向荣。
“主公,咱们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现在还瞒得住,但您就不怕再过上几个月,就有人过来摘桃子了吗?”
说话的是一个看年纪只有三十多岁,留着一把山羊胡的文士,他叫宋长青,字山伯,别看身上只有秀才功名,却是真正有学问有见识的,十几天前跟着一帮流民投靠叶无倾,他当时灰头土脸十分狼狈,耐着性子观察了几天以后,就出来自荐了,现在是叶无倾身边的首席智囊。
管叶无倾叫主公,对那个狗屁“寨主”的称呼嗤之以鼻。
他觉得以叶无倾的才智,只当一个山贼头目那也太屈才了,只看他是怎么经营这里的,就知道他必是心有沟壑,这样的人,要说没有野心?骗鬼鬼都不信!
但宋长青最担心的就是主公失之太过光明磊落——爱民如子是好事儿,但你得保证这是你的民吧?这方圆百里的地盘看着是你拿下了,可朝廷占着大义呢!把这里经营的再好,回头只要有人使坏,桃子就给人摘走了,大家还会一起玩儿完。
就好像一个大财主有好多田庄,忙不过来荒废了一处,你偷偷住进去了,辛苦打理。大财主一天发现不了,你就看似安居乐业了,可他要是发现了,他会感激你吗?只会把你轰出去甚至直接吩咐刁奴把你打死!你屁都落不着,大财主反而乐呵呵发了一笔财。
叶无倾淡淡一笑:“所以接下来,我们还要做两手准备。不如山伯猜猜看,是哪两手?”
宋长青捋了捋山羊胡,眼睛里精光四闪,道:“无非一个上头、一个下头。”
叶无倾示意他接着往下说,屋子里还坐着好几个人,也都等着他解惑呢。
“上头的意思,当然是名正言顺。我听说,朝廷现在可是开始卖官了啊……像咱们这样的穷地方,只要使足了银钱,别说县太爷,怕是知府大印都能拿的来!”
宋长青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下头的意思,是咱们还得更加隐蔽。看朝廷的气数,撑上几年还是没问题的。现在咱们还弱小,绝不能露了行迹。继续给下面人施恩是一方面,关键咱们得有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据点,以免一个不对就给人连窝端了。”
叶无倾道:“你们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叶无倾走到一间被严密防守的房子里,才发现房子正当中摆着一个硕大的沙盘。长将近一丈,宽也有五尺,上面堆满了连绵起伏的沙丘、河道,有些沙丘上还插着颜色迥异的小旗子,乍看上去挺粗糙,但大家都是懂行的,几眼就看出来这沙盘的价值了,当即全都呆住了,那表情要多好玩有多好玩。
“这、这是!”
“我准备再过一段时间,就拿下这里……”叶无倾故意没给他们解惑,因为这沙盘是他通过现代的地形图制作出来的,又适当地根据实际情况做了些改动,只标注大山大河,虽说保证不了百分之百的精确率,用来做战术推导却足足够用了的。
“主公,你还有多少本事,不如全都亮出来吧,省得让我们零碎受苦了……”宋长青贪婪地将沙盘看了个遍,然后用玩笑的口吻像叶无倾抱怨道。
怎么他拿出来的东西都这么惊世骇俗呢?偏偏态度举重若轻,生怕震不死他们一样。
叶无倾又点了点他手指的位置:“不必在意这些细节,看这里。”
“蛇吞象啊……”宋长青话是这么说,但语气可不是那个意思。简直兴奋至极、跃跃欲试!
早就猜到主公不会甘心只困在这片山区之中了。
想隐蔽起来,那处水寨的确是他们当下最好的选择。
只是,据说那处水寨人马足有数万,即使刨除了老弱妇孺,能打的青壮年也有一两万。他们个个精通水性,呼啸来去,连朝廷派大军围剿都拿他们没辙,何况他们山寨只有数百兵力呢?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的,大家都只会翻个白眼,啐一句痴人说梦。
但宋长青说的是,叶无倾干过太多不可能的事儿了,在他手里,根本没有“常理”!所以如果是他说的要将那处水寨拿下,众人还真不觉得这事儿就做不成。
说实话,哪怕他们是自己人,也觉得寨主训出来的兵,作战风格太过猥琐……
每次都是先泻药招呼,完了再“斩首”行动,瓦解了上面的头头,下面的喽啰们自然不战而降。
据说也有山寨听到了风声,天天防备的。可邪门儿的是,再怎么防备,该中招还是中招。
那真是拉到虚脱啊!太惨了,真.往事不堪回首。
所以要先给那群嚣张至极的水匪们点根蜡吗?
作者有话要说: 唉……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