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今天晚了一小时才抵达的公司,他来的时候面色晦暗,上下嘴唇扣得严丝合缝,嘴角下耷着的角度看上去怎么着都是心情极差的样子。
司机才把车停到停车场,他的董秘就已经等在那了。以往,都是秘书跟着司机一起去他家接的他,接着后秘书就在车里先读一下当日的所有日程安排,然后汇报下前一天公司里几件重要事情的进展情况。
最近这段时间阮元没让,因为几次他离家的时候可儿才起床,每次夫妻两说不上话他就匆匆离开了,所以他只能候着时间,在上班途中给可儿打个电话说些有的没的。那些话过于腻歪,在秘书跟前开不了口,所以他干脆遣了人,让人直接等在了公司停车场。
阮元下车,秘书跟了上来,他手里拿着ipad,对着阮元一条条说着这一天的所有会议、工作安排。
因已经晚点,阮元走得急。秘书虽然也是大长腿,但是要边走边看日志难免落了几步,阮元心里有事没顾得上,步子越来越快,他径直走向了电梯厅。
等自己在电梯厅那停了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把秘书撇在后头了。他皱了皱眉,对着一路小跑来的秘书冷言呵斥了句:“怎么回事?没吃早饭?那么慢!”
秘书掏了手巾擦了下汗,心里虽有一万匹草泥马跑过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有半丝半毫的怨言露在脸上,他跟着阮元有五年,基本摸透了这位主子的性子,大清早的这副脸色,多少是在家里不爽快了。
阮元的确不怎么爽快。确切的说他现在满肚子火气憋得慌,谁要是挑这时候给他燃个芯子,估计这幢楼和前段时间一样得爆了。
这全都是这几天家里人给他闹的!
先是自己外甥在外头惹了事,那事如果遇到普通人家还算简单,弄点钱,事也就压下去了。偏偏对方也是有头有脸的,根本不在乎那些小钱,人家要把事捅到底,他们阮氏只能奉陪。
大半夜的带着家眷在派出所捞人,这事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于是浩浩荡荡把家里的律师和公司的公关部全叫上了。
事是办完了,出了点钱做个保释而已,想不到那个点在派出所门口还遇到了余光。也是,他怎么忘了自己外甥的那个好友是他们永美请的ceo了!真是好事碰不到一起,坏事人全扎了堆。
他记得那晚可儿的反应,先前还好好的,余光一来就像做错什么事似的忌惮着、顾及着。好在后来他牵她手她没再甩开,也算是一大进步。
事后,他心里想着以前余光在监狱里大家照面的机会少,现在全在一座城市一个圈子,即使再刻意的避讳也会像那晚一样不期而遇,有些事该面对该习惯的就该早早接受和养成。
说实话,他阮元不怕和余光正面碰见,他其实就是见不得余光现在那副对一切都不屑、都随意的态度!那种无视和无谓的态度让人看了更恨更扎眼!
那晚,余光的不理会多少让他有些难堪。
不想在那里自讨没趣,他差人匆匆缴了保释金后就带着晋文和家里人先行离开了。
当然,那期间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晋文那小子也不知是不是被惯坏了,竟在那个时候挑战他的忍耐力:在余光跟前演了出没家教的二世祖角色。他脾气上了头,一巴掌下去直接把晋文打懵,在晋文还没缓过气的时候让几个人按着他上了自家的车。
这让阮晋文在众人跟前丢尽了面子,那小子一回家就一头扎进自己屋里没再理他。
阮元是长辈,对阮晋文的不理睬其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按着他对晋文的了解,也就几天时间,那小子就又会在自己跟前叽叽喳喳了,想不到他那气儿还没平,另一件事又岔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公关部里的哪位大神那么有心,竟然趁着阮元没注意偷偷把余光的一组照片给po在了网上。
阮元见到那组照片是从阮晋文那得知的。阮晋文两天没和他说话,开口的第一句竟然骂他“卑鄙!”
他还以为那小子撒了癔症,被自己一耳刮子打得脑子抽了风才会在自己跟前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想不到那小子紧接着又把自己数落了一番,甚至那话语里暗暗夹杂着对自己娶了李可儿的讽刺。
他和李可儿的婚姻是他们阮家的大禁忌,那小子从小就知道!这回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敢在自己跟前提,他抄起茶几上的雪茄专用烟缸就砸了过去。
阮晋文那会儿还真有些不管不顾,躲过他砸来的烟缸仍没消停,拿过手机里那些报道就指着阮元让他自己看。
阮元瞥过一眼,就是那条新闻。他眼尖一下就扫了个大概。脑子里转了转知道这样做有些卑鄙后原本也想着立刻给秘书去个电话让人想法子撤了那些,电话还没打,李可儿又参合了进来。
也是一路风尘,直接找到他那儿了,开口就是问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真是操蛋了,难不成他阮元在人眼里就是那种靠使卑鄙手段才得逞的小人吗?
看着阮晋文和李可儿空前地团结一致,阮元真有种哭笑不得的悲怆感。
他承认他是想赢余光,但不是靠着这样的手段,更不是想赢现在这个遇事都要掂量的余光。现在的余光太接地气,赢他他反而有种挫败感。他要赢的是那个以前凡事都要争的孤狼,那个端坐神位的男人!只有赢那样的余光,才是他此生未了断的念想。
电梯的铃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他往里头一站,空了个位留给一声不响的秘书。
不一会儿,高速电梯抵达了46层,阮元步出电梯,走过小会议室时,不经意瞥见了一具身影。
他顿了顿脚步,以为自己眼花,想着可能念想深了此刻眼里出现了虚影。可回了几步又看,那身影竟然还在!
一旁秘书见他看了又看,这才上前唯唯诺诺地说到:“余先生在这里已经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了,我有发你消息。”
阮元摸出手机对了对,的确在一个小时前自己有收到过秘书的提醒,可那个时候自己正在和家里那对不让人省心的舅甥吵着架呢。”
这事既然怪不到人头上,他也就没再追究,别过脸,没进会议室,反而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待他在自己那间诺大的办公室里坐定后才嘱咐秘书,“把人领过来吧,另外,泡两杯咖啡。”
余光和阮元决裂后一直到他入狱出狱两人就没怎么联系过,这是他第一次来阮氏大厦。
阮家靠着在帝都的根基和人脉在房地产那块发展地尤为神速,尤其是商业地产,圈地拿地盖楼,生意越滚越大。这幢阮氏大厦能成为北京的地标之一也因为他们在地产这块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余光以前也曾阔气过,但办公室的装潢却和阮元这里差了一大截。
他进入阮元那间办公室时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到了故宫的御书房。
抛却那一整套价值不菲的黄檀木家具之外,阮元办公室里墙上的那些字画和收藏也能看出他这几年着实赚了不少。也是,房地产最好的那十年被他踩中了!
秘书把他带到后就先退了出去。见阮元并没在办公桌后,余光坐在圈椅里继续等,没多久阮元从一小隔间里走了出来。
一直走到自己的大班椅那坐下了,他都没瞧上余光一眼,他手里拿起特制的签字笔在余光的注视下开始处理起阮氏的日常文件。
这样签过了几份,见余光仍不说话,他才抬了眼问:“找我什么事?”
余光心里有些踌躇,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想了半天,轻声挤出一句:“那个消息,你放的?”
阮元原本握着笔的手一滞,放下了笔后开始正视余光,“你凭什么这样认为?你现在的公司,你觉得值当我花那个心思?”
余光见他说开了,也不再挂着面子,直接用少有的商量语气说:“你那能不能到时在开庭时说你外甥给的那笔钱并不是用作招鸭的?”
余光怕他不清楚又补充:“我们两家都不承认,他们就很难定简白的罪。”
阮元没想到他回避了自己刚才的问题直接说了这事,他嘴里翘了个若有似无的角度,有些嘲讽地说:“余光,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着别人考虑?”“我以为你会立马炒了简白,毕竟弃车保帅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余光知道他在拿自己以前和他撕破脸的事说事,他没怎么多想,回他:“我不会炒简白,这事简白没大错,说来人还是你外甥找来的,简白只是为你外甥的安排买了单而已。”
怕自己说的话太重,余光又迂回了一下:“这件事,我们两家站在同一个立场胜算才大,彼此的损失才会降到最低。”
“我没觉得有什么损失啊,不就是拿钱摆平吗?”阮元耸肩,“哦,对了!我竟然忘了,钱对你余光来说是损失的蛮大的,毕竟拿个五百万的现金……你也有些拘谨。我听说……你差了上百人在整个朝阳区的atm机器那取钱啊?这事……真的?”
余光没想到他也知道那件事,正想撇开他的话题,想不到他继续:“我觉得,你还是回去想想,怎么放你们的公司债吧!两亿元……估计靠着让人挨个在atm上凑是凑不齐了。”
停顿了几秒,他又说:
“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