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有些吃惊。
许知恒这个名字他听过, 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学者，慈眉善目, 为人和蔼, 身上有一种从容的气度，学术造诣很高。
当年他作为客座教授来帝军大开过几次演讲，虽然专业不同, 林晗却非常喜欢他的专业素养, 每次讲座都会到场旁听。
贺云霆继续说：“他发现这一类omega有时候看上去并无差别，甚至比正常人还要瘦弱，但往往有极高的精神力。”
林晗听得很认真, 也渐渐了解了所谓“燃血”的由来。
在许知恒发现这类omega后本来是个好事。
不过毕竟是omega, 会受很多限制，但在许教授的一次研究中, 发现这样的omega在腺体损坏后，会变得与一般人不同。
无论男女，即使他们的身体还是很瘦弱，却像是注入了百倍的兴奋剂与肌肉缓释针一样，不会觉得累，也不会觉得疲倦, 甚至能比一些alpha能承受更高程度的严苛训练。
“拿掉腺体后, 简直就像是……天生的武器。”贺云霆道。
只要忘掉性别抛开良知, 毁掉他们的腺体，就能拥有比寻常人强百倍的战斗机器。
甚至把他们训练成最优秀的机师。
“但后来许教授紧急叫停了这件事。”
许知恒性子一向比较温和，更不希望引起战争。
这本来就是枉顾人权的事, 能有这个发现也纯属意外，已经算是悲剧，就不能再继续人为制造悲剧——即使给悲剧装裱上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能掩盖这个事实。
但有些极端激进派认为这是一个训练帝国兵刃极好的捷径，即使许知恒已经尽力阻止，还是有些omega被毁掉了腺体，成为他们口中的“武器”。
不得不说燃血状态的omega的确很强，有些人几乎可以突破人类本身的极限去完成一些不可能的任务。
许知恒本人实在看不下去，联系上了多方人士，包括自己的好友姜连，最终一齐在议会上否决了这项研究，任何人不得以这样的方式去毁掉一个无辜omega的腺体。
而这个研究毕竟算是一桩丑闻，不论哪边都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最后在军方的干预下，这件事最终成了所谓的“军事机密”。
虽没参与，但贺云霆本人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多方介入后这件事被完完全全瞒了下来，相关的人都讳莫如深，就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这些都发生在好几年前。
“确实平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消息也压得非常死，就算是高层知道的也并不多。到后来大家似乎真的忘了。”贺云霆说，“没想到这段日子重新出现，一定是当年了解真相的人违背禁令私自研究的。”
“因为我预感这件事很可能压不住，就告诉林先生一声。”贺云霆语气冷淡道。
信息太多林晗消化了一会儿才答：“我知道了。”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谁重启了研究，开始了多久，但无论如何并，都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这次又会有多少omega受伤、被控制？
更何况……
贺云霆这次隔了很久才开口，冰冷的嗓音也下仍然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干涩。
“我总会想到林先生。”
林晗的条件跟上面的几乎重合，只要稍加破坏，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武器”。
“说到这个，”林晗想起祁嘉泽，“他应该也是你说的这样的omega，但是……”
他好像更不对劲些。
而且，如果按贺云霆所说，这样的omega在某些方面异于常人，那曾经试图两次行刺贺云霆的omega都死得太过干脆，只是祁嘉泽像是一个真正的王牌。
而他究竟是怎么登上战舰的，还没有人知道。
贺云霆在听完林晗的话后思索了许久。
“可能……他们的研究，比我想的还要深得多。”
两人聊了一会儿，林晗终于觉得困了，支撑不住地沉沉睡去。
咕噜噜依旧懒得搭理贺云霆，努力蓬松了自己的毛，耷拉在林晗身上。
贺云霆跟它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戳了戳它的肚子：“明天记得带林先生去找到你来的地方，知道么。”
咕噜噜尾巴甩了一下，不说话。
贺云霆也不逼它，只是补充了一句：“林先生要是再没有食物补给，会很痛苦的。”
咕噜噜似乎没有完全听懂，不明白痛苦为何意。
“就是说，不会理你，也没有力气摸你的毛。”贺云霆残忍补充。
于是他眼睁睁看见咕噜噜毛炸了一圈。
贺云霆好像很满意，这才打算去另一个驾驶舱睡觉。
不论未来还有什么，明天依旧是新的一天。
第二天贺云霆在林晗醒来前，终于在一个小小的储藏舱里找到了自己不知在哪次训练时，陆安和塞到自己手里的零食。
他开始怀念自己的飞行器。
两人不能耽误太久，趁太阳没有完全升起来，温度还不算太高的时候还能在地面上走动，要是再热一些，强烈的紫外线带着能把人撕裂的烧灼感，谁也受不了。
林晗也醒得早，刚揉了揉眼睛，就看到了一旁的零食。
他很饿，四肢都很软。
“最后一包了。”贺云霆见他醒了，解释道，“今天得让它带我们去认认路。”
林晗点点头，看到窜进自己怀里的小东西，温柔地顺了顺它的毛，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问道：“你会带我们去吗？”
小家伙没有迟疑，开始绕着林晗转圈圈。
林晗简单地用存储的水洗漱了一下，就站起身对贺云霆说：“走吧。”
由于要给机甲保存能量，且咕噜噜只认林晗，不认机甲和贺云霆，最后两人还是选择了步行，就在附近先转转。
咕噜噜甫一落地就开始兴奋滚动，一边滚一边还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看林晗赶上没有。
现在的气温不算太高，可林晗还是走得很慢。
就算随便吃了点东西，但没有营养剂的补充，还是让他觉得浑身乏力。
他忍不住想起昨晚贺云霆说的“燃血”。
如果，只是说如果，他这样的体质真的那那些人发掘了，会不会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还是别的什么？
而那些人究竟是怎样寻找这一类omega的，自己为什么又逃掉一劫，林晗暂时还没有头绪。
许多事要等到回了帝国之后再细想，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食物。
林晗跟着咕噜噜走了没十分钟就开始双腿发软，撑着膝盖待在原地喘气。
咕噜噜原本还要继续往前冲，结果一回头看到林晗不动了，又小心翼翼地甩掉自己身上的沙，确认干净以后又跑过来蹭林晗的裤腿。
林晗想过自己会体力不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正当他正在咬牙感慨自己的体质时，耳边却传来贺云霆的声音：“我背你吧。”
“可是……”林晗只来得及说了这两个字，身体又软得几乎要往地上滑。
于是贺云霆没再等他的答案，第一次没经林晗允许，就走了过来，两把将他背到了自己背上。
咕噜噜眼睁睁看着，却又无法“解救”，最终还能作罢，气哼哼地继续带路。
林晗以为自己已经不用走路了，至少能多坚持一会儿。
贺云霆本来就话少，走得也很稳，林晗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在很轻颠簸里又产生了困意，最后只过了半小时，就趴在贺云霆背上睡着了。
贺云霆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件事，在听见自己背上传来绵软的呼吸时下意识顿了顿脚步，走得更慢了些。
贺云霆太高，而咕噜噜只有林晗捧着双手这么大，还在地上滚，根本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类已经睡着了，还在埋头往前跑。
跟贺云霆猜测的没错，只走了一个小时，它就带着两人到了一处勉强还能落脚的一处小小洞穴。
不过根据库鸽尔族的生活习性，现在这里一个新生物也没有，倒也清静。
咕噜噜试图蹦跳着看看林晗在干什么，结果由于贺云霆没舍得额把他放下来，未果。
咕噜噜带着贺云霆道了洞穴的一角，手脚并用地开始刨沙，最终从一个小洞里掏出了几颗它们的食物。
它眼巴巴地把东西推到贺云霆面前，再收了爪子重新缩成一个球，黑漆漆的豆豆眼努力地看着他。
意思很明显，食物跟你做交换，你把你背上的人类借我蹭蹭。
在未到奇行生物地界的边区，这种小小的金霖果几乎是唯一能在这里生长的植物了。
它含水量很低，但大概是天生顽强，所以有较强的饱腹感，是某些种族的食物，人类也可以吃。
贺云霆很明显没买账，自然不可能把林晗放下来——他扫了一眼小家伙，冷着脸把所有的果子卷走，然后站了起来。
气温开始逐渐升高，要是再耽误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他们能活动的时间很有限，要尽早回到机甲。
而食物被卷走了还没蹭上林晗的咕噜噜：？
它的反射弧有点长，过了足足三分钟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它气呼呼地吱了一声，冲上来就要跟贺云霆拼命，甚至还想用自己的尖牙，狠狠地咬一咬这个言而无信的人类——
然后贺云霆蹲了下来。
林晗熟睡的脸出现在它的面前。
贺云霆声音不大，语气有一贯的冰冷：“你想吵醒他？”
“……”吱。
当然不。
“我们要回去了。”贺云霆言简意赅。
咕噜噜十分纠结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还是抖了抖毛，跳上了林晗的肩膀，喜滋滋地重新趴在上面，从一个球变成一块毛绒绒的厚煎饼。
算了，这笔交易也不是很亏。
毕竟咕噜噜是十分有阿q精神的生物。
贺云霆回去时走得很急，生怕气温变太高，会对人造成伤害。
但即使他加快了脚步，林晗还是睡得很沉，一点也没有被打扰的迹象。
直到两人一兽重新返回机甲，贺云霆关上舱门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把林晗小心地放到相对宽敞的第一驾驶室，把驾驶座放倒，又找来自己外套盖在他身上。
趁现在，他打开了通讯器，希望能和战舰取得联系。
“沙，沙沙……”然而他等待了十分钟，回应他的也只有忙音。
战舰在跃迁成功后再驶往帝国也需要两天，也许上面还发生了什么，但他收不到回音。
半小时后，贺云霆关闭了通讯。
毕竟无论如何也得省些能量，不然一具铁壳子也支撑不了太久。
他偏头看向还在沉睡的林晗。
青年的睡姿很乖，就像第一次睡在基地时那样。
他下意识蜷着腿，侧着身子，双手叠在一起。
贺云霆看着那双手。
青年的手瘦削而洁白，手背皮肤很薄，几乎没什么血色。
好像林先生本人也是这样。
谦逊，温和，却又坚韧。
贺云霆看了他很久。
从昨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有欲望。
可惜他从来自信到自负，却在这件事上举棋不定，甚至不知从何做起。
他仍旧为自己昨天的行为感到懊恼，却仍旧不愿意抛开自己产生的那些不堪的念头。
可是林先生那么甜，又那么好。
欲望与倾慕是不是能划上等号，贺云霆不知道。
但有什么力量在驱使着他，渐渐地向青年靠近。
他是真的睡得很熟，说不定自己能悄悄做点什么。
贺云霆从来没做过这种趁人之危的事，心中难得忐忑，却又实在忍不住。
一下，一下就好。
他对自己说。
不做别的。
贺云霆慢慢走近他，蹲了下来。
他双腿屈起，而右腿抵在驾驶座上，姿态看上去恭敬又虔诚，像是在守护他的睡颜。
可他知道他不只是想看看。
贺云霆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俯身凑近对方，最后嘴唇贴在青年的手上，很轻很快地吻了一下。
咕噜噜不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但也很乖地蹭了蹭睡熟的青年的颈侧。
贺云霆忙了大半天，加上昨天一整天，他的体力消耗更大，又看着林晗，终于也有些困了。
大概是那个吻没有受到排斥，让他更加变本加厉。
那就……休息一会儿。
驾驶座其实不大，但贺云霆将座椅横起来，以一种有些怪异的姿势躺倒，睡在林晗的身旁。
他从背后环着他，两人双手交叠。
也许是贺云霆吻过他的手，也许是在这半日里，对方一直从背后拥着他入眠，还抓着他不肯放开。
林晗还未醒来，却做了一个与贺云霆有关的、甜美的梦。
梦里，他们相识很久，也爱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早！（厚颜无耻）
昨晚写的不满意，早上清醒了继续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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