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司空寒被小国君一箭射断了脖颈, 血泉呼啦涌出喷溅了满地,死后脸上还遗留着惊愕的神情,仿佛不敢置信自己真的会死或震惊于小国君的深藏不露。雪花落在他眼中, 旋即和血水融在了一起。
刽子手吓得连忙跪下, 生怕小国君要因他办事不利也将他一箭射死。
刑场一片寂静,跪地的侍卫也不曾起来,监斩官也还跪着, 司空寒的血流到了他手边都不敢擅自妄动。聂嘉自然是没有理会这些人的, 挥手让侍从把君长悦拖了下去,便原路回宫了。
刑场上跪着的一众才暗暗松了口气, 战神之死令人痛惜,但方才小国君稍稍泄露出的一丝杀意却是震慑人心。监斩官站起来将手上的血擦了擦,看着司空寒死不瞑目的模样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指挥着侍卫将尸体抬下去挂上城门。
回寝宫的路本就远, 聂嘉还吩咐抬着步撵的太监们在王宫内随便游荡,看看时谌是否在王宫。
今日大雪纷飞,格外的冷,王宫内连扫雪的宫人都见不着几个。
君长生虽暴戾却不荒淫横敛,但他从不为利益而杀人,也不享受骄奢淫逸,钱权女人, 他都不在乎,自双腿被废后一直以来便活得像只孤魂野鬼,这样的君王自然也没有官宦愿意把女儿送进王宫里来。燕国王室子嗣单薄, 先王和王后早逝,又遭过暴民洗劫,如今偌大王宫只有君长生和君长悦这么两位主子,空旷萧条至极,亦可怜至极。
这些都是亡国之兆。
聂嘉心情沉重,君长生的过往,和他实在是太像了。
他伸出手,苍白的掌心便落满了雪花。
“真冷啊。”聂嘉缓缓说道,冷得仿佛指尖都冻脆了。
他想起过往的生生世世时谌都总是喜欢执着手亲吻他的指尖,不知他现在在何处,是否也来到这个世界了?心情上的沉重让聂嘉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在萧条的王宫中足足转了一整圈,聂嘉的后腰都冻麻了才失望地回了寝宫。
聂嘉回到寝宫后眸子里的愁绪已经尽数退去,冷声吩咐下去:“昭告天下,司空寒意图谋反只手遮天,遂赐死,悬挂城门示众以儆效尤,胆敢祭拜者杀无赦。”
下面的应声即刻去办。
原剧情中君长生砍了司空寒的头活剐了司空一族后这件事就完了,毕竟司空寒的造反之势还没扬起来,就让玄甲的统领一举击溃。天下百姓只知道大王杀了司空战神,却不知为何要杀。司空寒的死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朝臣气愤难平,百姓怨声载道,所以最后君长生被射杀简直是普天同庆。
当然,聂嘉现在传旨下去昭告天下司空寒的死因,想必朝臣和百姓也是不愿意相信的,或者说他们就算知道司空寒因谋逆未遂而死,他也依然是百姓心中的战神,为民而死,死于暴君的独.裁之下,是值得载入史册的英雄。
翌日清早,聂嘉传人来问话:“昨夜可有人偷偷在城墙下祭拜司空逆贼?”
侍卫跪地道:“回大王,未发现任何痕迹。”
聂嘉便慵懒地一挥手,翻身睡去,侍卫忙不迭退了出去。
“民。”聂嘉讽刺地勾唇一笑。
你们的英雄被挂在城门上,受风吹日晒鹰鸟啄食之辱,涿鹿城数十万的百姓却连祭拜其生魂的胆子都没有,挂在嘴上和藏在心里的尊重惋惜有个屁用。
聂嘉满心戾气,躺着又浑浑噩噩睡了一会。
今日雪停了,尚未融雪的晴天稍微暖和了些,聂嘉的腿总算没那么疼了。寝殿的所有银铃都被撤了下去,整个内殿顿时只剩一张床了,空旷冰冷得连说话都有回音又冷得出奇,聂嘉半夜被双膝痛醒忍不住叫人多抬了两座火炉来摆在床边,这才堪堪熬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缩在床上好一会,没睡,也不起来,听着炉中噼啪的燃烧声静静地躺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一会老太监进了来,跪地道:“启禀大王,静王殿下求见。”
聂嘉冷漠地转动眼眸看过去,“他不是要自戕殉情,还没死呢?”
老太监一时怔忡,没想到平日里对静王殿下这唯一的弟弟出奇偏爱的小国君这次连静王的生死都漠不关心了。
“让他滚。”聂嘉不耐烦地一皱眉。
老太监不敢有他,一见主子的神情不悦,登时一句都不敢劝连忙退出了寝殿。
聂嘉心烦得很,骨碌一翻,背对着殿门发起了呆。外头已经日晒三竿了,他也不起来更不用早膳,就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上午,微微皱起的长眉就没有松开过。
没多久,聂嘉似乎想到了什么,咬牙道:“来人。”
他这一声唤得极轻,侍立在殿外的人根本就听不到,此时却有数道黑影倏地从梁上掠下,一字排开地单膝跪在床前,卑躬屈膝的听命之姿也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一看就知是五个杀胚。
“大王有什么吩咐?”其中一个黑影道。
聂嘉撑起身体,目光依次扫过眼前五名玄甲的脸,随后轻轻叹了口气。玄甲身穿漆黑武衣,腰佩冷兵,面上带着遮住口鼻的黑甲,看不清模样但只透过他们的双眼聂嘉就能辨别出某一个人是否具有时谌的灵魂。
眼前的五个人并没有。
聂嘉失望之余,心里的不安更重了一分。
“洗漱吧。”聂嘉轻声说。
他想了半天,觉得时谌很有可能就是玄甲中的某一个。玄甲共二十一人,其中五人留在王宫保卫他的安全,其余十六人则散在各边关严守燕国疆土。朝中其他武将和司空寒一比都是泛泛之辈,司空寒一死能镇住他麾下军队的也就只有玄甲了。
聂嘉此时是不好把其他玄甲召回来的,便在五个人笨手笨脚地给他穿上衣袍后吩咐道:“你们去边关,将其他人替回来,越快越好。”
五名玄甲一愣,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窘迫。大王这是嫌他们五个伺候不周?可他们对剥皮抽筋倒是在行,如此近身的伺候这么一个孱弱的孩子还是头一遭,这就被嫌弃了……
“是。”五人应声,随后又笨手笨脚地伺候小国君用过午膳才留下一人,其他四人往边关散去。
“大王,静王殿下宫里的掌事来了,说是有事禀告。”饭后聂嘉在廊下晒太阳,老太监匆匆过来附耳通传道。
聂嘉睁开眼睛,阳光照进他眸心深处的寒意中,折射出森然的戾气。
老太监顿时惊得满额冷汗,往后退了一步款款下拜。
聂嘉沉默了一会,淡淡道:“见。”
老太监赶忙去通传,没多久一个掌事太监低着头进来,拜在廊下道:“禀大王,静王殿下昨日着凉患了风寒,此时高热不退,差奴才前来请大王前去看望。”
“患了风寒就去请医官,来请本王做什么,本王会看病吗!”聂嘉怒斥一声。
那太监跪着一直没起身,此时却瑟瑟发起抖来。
“他出宫了?”聂嘉冷笑一声。
太监筛糠似的抖,不敢欺瞒,“是。”
“看见挂在城墙上的司空寒了?”聂嘉接着问。
太监哆嗦地应声:“是。”
聂嘉接过宫人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氤氲的雾气,一双眸子顿时温和许多,“如此,便去看看吧。”
宫人抬着步撵往君长悦所居住的赤阳宫走去。早上君长悦求见的时候聂嘉就猜到了,那时他满心戾气没去理会,没想到君长悦反而不依不饶了。
刚进赤阳宫的门,便听见里头传来的哀伤哭泣声。
宫人通传后君长悦马上就泪流满面地冲了出来,他看着聂嘉的眼神充满了怨恨、不满、嫌恶,却还是扑通跪下,磕头道:“王兄,您杀也杀了,能否容臣弟将他好生安葬?”
聂嘉抱着手炉缩在步撵上压根没理他,让宫人抬着直接进了内殿。
君长悦赶紧提着衣摆站起来跑进去,他从昨天哭到昏厥醒来又继续哭,期间滴水未进,整个人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毙命。
“不是病了吗?”聂嘉面无表情地两指轻轻一划。
被他带过来的医官立刻上前一步要给君长悦诊看病情,君长悦一把将医官推开跪到聂嘉面前,伏在他膝头可怜地恳求:“王兄,臣弟唯有这一个要求,您答应我好吗?日后我再也不惹您生气,也不出宫建府,一直陪在您身边哪都不去了好吗?”
他祈求得恳切,赤阳宫的下人都默默垂泪,同情主子的遭遇。聂嘉却神情毫无波澜地伸手覆在他额上轻轻一试,挑眉道:“没发热,你没病?”
君长悦自己就是再世神医,平日十分注重健康养生,别看只是个身量纤瘦的少年,体质却比君长生健壮数倍,昨日随便在雪地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怎么可能轻易就风寒了。
医官也趁着君长悦愣神的功夫探脉一试,随后对聂嘉作揖道:“禀大王,静王殿下只是悲伤过度精神不振,身体是无碍的。”
“王兄……?”君长悦愣愣地看着聂嘉,王兄还在意他的身体那自然是关心他的,可怎会一直对自己置之不理呢。
聂嘉觉得冷,忍不住抱紧了手炉,语气就像是从寒潭中捞出来的一样冰冷慑人,“方才是谁来向本王通传静王殿下风寒了的?”
赤阳宫的掌事太监顿时哆嗦地扑通跪下,哆哆嗦嗦地应道:“是、是奴才。”
“谎报静王病情,戏耍本王,拖出去剁了。”聂嘉话音刚落,随行的侍卫立刻把目露绝望的太监叉了出去。
“不、不要!”君长悦急了,那可是从小便照顾他起居的心腹,形同亲友,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杀。君长悦稍稍干涸些的眼泪顿时又涌了出来,急切地摇着聂嘉的手痛哭求情道:“王兄不要,是我让他说谎去请你过来的,不关他的事啊!”
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惨叫,君长悦猛地僵住了。
聂嘉两指捏着他的下巴,阴测测道:“记着,戏弄君王是死罪,日后你若是再敢惹我不爽,我连你也杀!”
君长悦猛地跌坐在地上,目光恐惧地看着步撵上的国君。
作者有话要说: 聂嘉:本王会看病吗!
???
嘉嘉……你的确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