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豪走后,陈砚显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周鲤微微心虚,松开手,垂下眼帘。
“你知道该怎么做?嗯?”他伸出两指,轻轻敲了敲她桌子,周鲤小小茫然。
“啊...”
“怎么拒绝方志豪,和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再对你示好。”陈砚显索性耐心教她,把事情仔仔细细说明白,周鲤反应过来,涨红脸。
“他、他就是给我买过两次吃的而已,哪里有什么示好...”当即便又联想起蒋布谷说得狂热追求,周鲤愈加难堪,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们在乱想什么,肮脏龌龊!我这就去和他说清楚!”周鲤倏的一下站起,握紧拳头义愤填膺,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方志豪桌前,气焰又弱了下来。
“你、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两人站在走廊上,方志豪还有些失落,又按捺不住紧张,掺着期待,“周鲤,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就是想和你说...”她挠挠头,略显苦恼,“不要再给我送吃的了,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这么客气。”
“为什么!”方志豪瞬间气愤,提高了音量,“是不是因为陈砚显!”
“这个和他没有关系。”周鲤纠起眉头,认真又温吞地阐述,“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并不是特别好的朋友,所以你的好意会让我觉得有压力和不习惯,大家以后跟平常一样就行了。”
......
方志豪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回到教室时,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落座就蔫蔫趴在桌上,埋头不起。
陈砚显收回打量的目光,视线落在面前气鼓鼓瞪着他的周鲤身上,嘴角破天荒荡出点笑意,嗓音温和,“做得不错,这周末奖励你。”
周鲤忍了忍,很想维持住愤怒,却还是不禁问:“什么奖励?”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砚显思索两秒,微微一笑说。
这周末,天朗气清,周母早餐刚摆上桌,就见周鲤穿戴整齐背着小包出门,在玄关处急匆匆换鞋。
“妈,我今天约了同学,先走了。”
“哎,你早餐不吃啊?”
“来不及了――”周鲤人已经到了楼梯口,声音遥遥传来,周母看了眼墙上时钟指向的八点半,深感意外。
周鲤下了出租车,走进陈砚显说的那家书店时,距离两人约定时间已经过了最后一分钟,她视线慌忙搜寻,终于在最里头的位置发现了他。
这家书店分为两部分,前面是各类书籍,后面则类似于咖啡厅,灯光舒适,空气安静,摆放着棕色实木桌椅,四处可见绿植。
她跑过去,气还没喘匀,“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点点。”
“没事。”陈砚显很是态度和蔼,竟然还问她,“吃早餐了吗?”
“......”周鲤平复两秒,才试探答,“还没。”
“那我帮你点一份吧,这家店蛋糕还不错。”陈砚显低头拿过旁边点单本,帮她点了一块黑森林蛋糕和两杯咖啡。
周鲤惊疑不定地坐下,放好她的小包包,密切注意着他脸色。
要知道,陈砚显可是最讨厌别人迟到的,早上她不小心睡过头,在车上一路都提心吊胆。
周鲤把这一切归功于他今天心情好。
随后,不由想起了此行目的。
“对了,你说的奖励是什么啊?”周鲤杏核大眼里饱含期待,双手捧着脸颊,笑容不自觉溢了出来。
陈砚显嘴角微微一弯,然后拉开身前的书包拉链,不慌不忙地从里头拿出一叠厚厚的试卷放到她面前,神情柔和。
“这是历年真题模拟和我自己整理的重点,你把这些做完,数学应该能勉强过关。”
“............”周鲤看着面前这一堆快要高过她下巴的试卷,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半响,她垂死挣扎,弱声问,“不做行么?”
陈砚显摇摇头,温柔又残酷。
“周鲤,你要和我上同一所大学的。”
这无疑又是一个惊雷,周鲤张着唇许久都合不上,不可置信叫道:“陈砚显你疯了吧!”
她惊恐地摇着脑袋,喃喃自语,“不可能,你不如干脆鲨了我。”
“我分析过了,你除了数学其他几门单科都不差,总分也在年级前一百,和a大去年录取分数线只相差了一百多分而已,最后这几个月用尽全力拼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陈砚显岿然不动,冷静条理分明地给她分析,周鲤却越听越绝望,抱着头闭眼猛摇,自我催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陈砚显:“......”
他深吸了口气,沉声叫她。
“周鲤。”
她哭丧着脸,慢慢放下手,望着他满眼哀求。
“我真的不行...”她慌乱辩解,“像我这种废物点心,脑容量有限的人,和你们高智商学霸是不能比的,学渣逆袭的故事也只会发生在脑子聪明的人身上,而且、而且我爸妈只要我能考上大学就已经很满足了。”
“周鲤,你难道不想和我在一个学校读书吗?”陈砚显见状表情柔和下来,放缓语气,低低诱哄。
“发生什么事情你可以随时随地找到我,早晚都能见面,周末可以一起出去,放假坐同一趟火车回家,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随着他话语一点点落下,周鲤陷入深思,她展望了一番他所描述的场景,纠结许久,最后目光落在面前这叠试卷上面,瞬间一个激灵,回到现实。
“那个,其实我觉得、不在一个大学也没什么关系...”她试探道,陈砚显脸色一变,方才的暖意融融就像是假象。
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那我们就绝交吧。”
“.........”周鲤立马改口。
“你说得对!我也觉得上同一所大学挺好的!”
“不就是考个a大,我一定能行的!”周鲤哭着说。
......
一上午埋头做题,时间过得飞快,中午两人在店里吃了午餐,周鲤点的是意面,陈砚显叫了份黑椒牛肉饭。
东西上上来,饭分量不错,意面盛在精致的盘子里,小小一团,周鲤没吃几口就见了底。
她眼睛不由自主盯向陈砚显盘里的肉块,手捏紧叉子,吞咽喉咙。
陈砚显掀起眼皮看了看,拿筷子给她夹了几块,又问,“够吗?要不要再给你舀点饭?”
周鲤思考了几秒,果断点头,把碗往前挪了挪,“好的,我要那边沾着酱的米饭。”
陈砚显无言,顺着她手指向的地方,拿勺给她匀了一半。
吃饱喝足,两人继续复习,在又做完一张试卷过后,周鲤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陈砚显同时放下笔,揉着手。
他看了眼腕上手表,带着几分散漫随意,“四点了,要不要去看个电影?”
“啊,这么晚了吗。”
“嗯,刚好看完可以回家吃饭。”陈砚显抬头看她,“劳逸结合,一下灌输太多你的脑子承受不了。”
“有理。”周鲤迫不及待,已经开始着手收起摊满桌的试卷复习教材。
“顺便买两杯奶茶,电影加奶茶才是绝配。”
正逢周日,电影院人很多,陈砚显提前在网上订了票,买得是最近场,一部经典的迪士尼动画影片,有很多家长带了小孩来看。
两人拿票找到自己位置,落座后,周鲤往旁边一看,正对上一个小男孩圆溜溜的眼珠,手里捧着爆米花聚精会神看着她。
周鲤对他笑了笑,头顶光一瞬黑下来,正中大屏幕开始放映影片。
电影时长一百分钟,看完夕阳刚刚沉在天边,晕染开了深深浅浅的红,傍晚显得格外温柔。
公交站在电影院下面,两人并肩往那个方向走去,沿着马路,和人群擦肩而过,周鲤手上还有未喝完的奶茶跟吃剩的爆米花,刚想找个垃圾桶丢掉时,发现自己鞋散带开了。
她赶紧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陈砚显,蹲下来系鞋带。
周鲤穿得是运动鞋,三下五除二就系好了,刚准备起身,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带着惊奇的试探,“陈砚显?”
陈砚显闻声转过了头,那人似乎确认了,语气变得肯定起来。
“真的是你啊,好巧,你一个人吗?”
周鲤这下听出来了,是他们班劳动委员,一个平日里最喜欢八卦起哄的男生。
她立即抬头,维持着系鞋带姿势不变,朝陈砚显挤眉弄眼,使着眼色。
他不动声色垂下目光,落在她僵持在鞋带上的手,再次移开,看向后头语气淡淡。
“有什么事吗?”
他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显得生人勿进的样子。
男同学本能一怵,觉得他今天心情可能不太好,顿时迫不及待想溜走,根本无心注意周围。
“没事没事...就看到你打个招呼。”他连连摆手过后,指了指另一个反方向,谨慎询问,“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陈砚显绷着下颚,稍一点头,态度柔和了很多,男同学受宠若惊,转身离开时,困惑地挠了挠后脑勺。
今天这个人怎么有点奇奇怪怪......
周鲤在地上蹲得脚都快麻了,也没听到陈砚显叫她起来,交谈声似乎停了一段时间,她忍不住动作,做贼般一点点扭过头,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周鲤一把站起来,气势十足。
“人走了你干嘛不叫我!”她气呼呼地质问,陈砚显没理她,定定注视,橙红色余晖照映,眸里盛着光,像是变成沉静的琥珀色。
“和我在一起见不得人?”他反问了句,周鲤一时愣住。
街边人流不息,不知名的高大树木开出粉色花朵,在微风中招摇,一声汽车鸣笛唤醒了她。
周鲤脸上呈现出一种难言的纠结,须臾,她心虚抬眼,讨好地朝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陈砚显,我们...能不能约定一件事情啊?”
“嗯?”陈砚显盯着她,静候下文。
“就是,出于各方面考虑,我们目前这个男女朋友关系,可以先不让别人知道吗?”
“理由。”他言简意赅。
“我怕他们拧我脑袋...”周鲤缩了缩脖子,声音很弱,样子怂巴巴,又有点可怜。
陈砚显闭眼,想起她那天的大放厥词,揉眉心,“可以。”
“那...”她又犹豫了下,吞吞吐吐,掀起眼皮去偷看他,才说。
“我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
“比如?”陈砚显拧眉思考片刻,慢慢问。
“就,和从前一样上下课,坐前后桌,你帮我买奶茶下电影,我帮你带早餐,就像我们没谈恋爱一样...”
说到后面,周鲤声音越来越小,大概是自己心虚得不行了,话音渐渐消失,垂头避开眼压根不敢再看他。
陈砚显看着面前缩头缩脑的小姑娘,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