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忍俊不禁,纷纷笑了起来。
寺斯瞪了他们一眼,继续小心翼翼地摸那把弓,就是迟迟不敢下手拿,生怕一旦他拿不起来,美梦就会碎裂一地。
“别理他,让他纠结一会儿。”江朝戈指着鹰极爪,“这个咱们怎么处理?”好歹也是把天级魂兵器,如果能利用,最好不浪费了。
虞人殊道:“等千宿醒来,让她试试能不能契合,如果不能,就扔在胡安城吧,我们也带不走。”
“好,就这么定了。”
他们这群人已然声名大噪,不便留在城里受人围观,于是暂时住在了城外。
江朝戈切下了沈言随一只手,给孟老再次上了坟,以祭他在天之灵。江朝戈感觉心里一个背负已久地重担轻轻地被放到了地上。
阮千宿这次受伤颇重,那箭只要再往左偏一寸,她的心脏就会被刺个粉碎,十个云息也救不回来,幸好那一箭没有让她当场毙命,在云息拼尽全力的救治下,终于保住了命。
江朝戈看着阮千宿苍白如纸一般地脸色,有些心疼。一直以来,因为阮千宿的强悍和可靠,他们常常忽略她其实是个女人,看着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被子下的鼓起显得那么单薄,想着她胸口那个骇人地血洞,江朝戈就觉得那弓箭手实在是死得太轻松了。
云息摸着阮千宿的额头,尽管累得眼圈青黑,也毫无怨言,他轻声道:“千宿姐太坚强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我当时坠下悬崖,掉进了河里,一路往瀑布冲下去了,她跟着我跳了下来……要是没有她,我肯定已经死了。”
江朝戈安慰他道:“她这样的人最命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寺斯向往地说:“千宿姐又厉害又漂亮,我以后也要取这样的老婆。”
醉幽扑哧一笑:“人家才看不上你呢。”
“你什么意思啊,我也是个好男人啊。”
江朝戈道:“你要真是个男人,现在就回城里把裂羽弓拿起来,就算拿不起来,你敢不敢现在就去试试啊。”
寺斯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让我酝酿几天。”
“有什么好酝酿的。”
寺斯的脸垮了下来:“我害怕,我害怕我跟它根本不契合,这是我这辈子碰到的最好的弓了,要知道弓箭手最怕碰到的情况就是没箭了,裂羽可是永远不会没有箭啊!哎……这就好像我遇到了心上人,却不知道对方心里是不是也有我……”
“屁大点儿孩子,心个头啊。”江朝戈催促道,“快去。”
寺斯使劲摇头,往角落里缩去。
众人拿他没办法,只好任他继续拖着。
几日之后,经历过一场恐怖洗礼的胡安城居民们,开始陆续出现在了街头,这座平素热闹非凡的港口小城大受打击,显得更加阴云密布了。
阮千宿醒来之后,听说有两把天极魂兵器等着她去试试,一刻也不愿意在床上躺着,坚持要去看看,征尘便在天黑后,带她进了城。
来到那日的战场,四周依旧是一片狼藉,阮千宿迫不及待地走到鹰极爪面前,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拿,她只觉那看似轻巧的鹰极爪,犹如千斤之石,纹丝不动,她摇了摇头:“这个不行。”
“再试试那个。”
阮千宿走到裂羽弓旁边,满怀希望的又试了一场,依然是无法契合,她略有失望,但也是意料之中的。
江朝戈叹道:“天级魂兵器就是麻烦,重得要死,根本没法带走。”
虞人殊笑道:“你把冥胤会魂兵使的所有魂兵器和魂器都拿走了,还不满意?”
江朝戈想起那些魂兵器,脸上露出幸福地笑容,“有两把玄级的呢,赚大发了。”
阮千宿道:“寺斯?这把弓最适合你,你试过了吗?”
寺斯摇摇头:“千宿姐,我也觉得它最适合我,可要是我跟它不契合怎么办。”
“想那么多干吗,赶紧试试。”
寺斯犹豫着。
阮千宿推了他一把:“快!再这么婆妈我瞧不起你了。”
寺斯一咬牙,“啊啊啊啊”着扑了上去,猛地抓起了裂羽弓!
在众目睽睽下,那把几日来被无数魂兵使试图从地上拿起来而不能的黑蓝色龙形大弓,被寺斯一下子举了起来。
静默两秒后,寺斯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地吼叫,他欣喜若狂,抓着裂羽弓开始蹦高跳、拿头撞树、翻跟头,像猴子一样快速攀爬到树上再从十米高处翻了下来,整个人兴奋得好像要疯了。
饮川淡笑道:“小心点,别摔着了。”
寺斯嗷嗷嗷狂叫,猛地扑到阮千宿面前:“千宿姐,千宿姐!”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阮千宿笑道:“恭喜,它是你的了!”
“这下我可以回家了,我有脸面对耳侻族的祖宗了,哈哈哈哈哈哈——”
龙芗提醒他道:“把魂兽召唤出来吧。”
寺斯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想起那只有匆匆一瞥地人面龙神的异兽,那异兽可会服从于他?他深吸一口气,裂羽弓白光一闪,一个拥有一头青蓝色长发的绝色少年出现在了寺斯面前,那少年的双眸深邃而幽然,冰冷而孤傲,他茫然地看了看周围,表情有一丝怔愣。
寺斯激动地一把抱住了他,大声起誓:“这回就算把我饿死我也绝对不把你卖了!”
裂羽一把推开了他,戒备道:“你是谁。”
“我是……”寺斯紧张地抓着头发,“我是你的魂兵使,新的,新的魂兵使。”
“新的……”裂羽皱眉想了想,“我何时有了魂兵使,什么新的旧的?”
“呃……你以前的魂兵使作恶多端,被我们除掉了,如今你我契合,自然我就是你的魂兵使了。”
裂羽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依旧一脸茫然,警惕地看着所有人,“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们是谁,我……我又是谁?”
寺斯瞪直了眼睛:“什么?”
众人都惊了,江朝戈心想,怎么突然玩儿起失忆桥段了?
饮川和云息对视了一眼,饮川道:“你叫裂羽,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裂羽?听着有些熟悉。”裂羽道,“你们认识我,我是谁?”
“你是异兽鼓,名裂羽,钟山山神烛阴之子。”
“鼓……钟山……烛阴……”裂羽深深蹙起眉,似乎对这几个词有些反应,
寺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悄声问云息:“这是怎么回事?”没听说异兽还能失忆的啊。
云息道:“可能是在召唤兽魂的时候,主记忆的灵慧之魄残损甚至缺失,导致他以前的记忆丧失,这种情况很少,但也并非没有过。”
江朝戈说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他似乎不只是以前的记忆丧失啊,他连最近的记忆都没有,完全不记得之前那个弓箭手了。”
饮川叹道:“缺失灵慧之魄,会严重影响记忆,他的记忆可能很短暂、很模糊,一段时间后就会归零,所以周围的人他都记不了多久。”
裂羽听着这一番话,明显有些烦躁:“我什么都记不住?可是,我有一些记忆……”
“什么记忆?”
“有一条黑色的龙……”裂羽甩了甩脑袋,“我不知道,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握紧拳头,连后退了几步,想离这些让他不安的人远一点,但他心里明白,这不安并不来自于别人,而是来自于他对这整个世界的陌生。
寺斯烦恼地叹了口气:“那就是说,有可能你会一直记不住我,哪怕现在记住了,有一天也会忘掉?我可是你的魂兵使啊……”
裂羽沉默地看着寺斯。
寺斯恨不得再次撞树:“这是什么怪病啊啊啊。”
裂羽道:“你叫什么名字?”
寺斯轻声道:“寺斯。”
“寺斯……”裂羽冷道,“我会尽量记住。”
寺斯心里一阵感动,再次强调:“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你一直也记不住我,我也绝不把你卖掉。”
裂羽微蹙起眉。
寺斯抱住裂羽的肩膀,嬉笑道:“你记不住的东西我帮你记,我记性可好了,你有什么东西不知道,就问我。”
“我确实有个问题。”裂羽道,“你们说烛龙是我父亲,他在哪儿?”
“他在哪儿尚不可知,我们也在找他,你还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吗”
裂羽摇摇头:“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丢失的灵慧之魄,要怎么才能找回来?”
饮川道:“只有当初召唤你的兽魂的人,用同样的回魂阵、在同样的月夜、用同样的材料再次召唤,才有可能将你缺失的这一魄找回来,并和现在的你合为一体。”
“当初是谁把我做成了魂兵器?”
饮川道:“正是你父亲。”
裂羽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听到如此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却想不起前尘往事,这让裂羽除了烦躁,还有一丝愤怒。
寺斯笑嘻嘻地说:“我们会帮你找到焯烟大人的,在那之前,咱们结契吧。”寺斯充满期待地说。
裂羽看着他,漠然道:“我考虑考虑。”
寺斯怪叫道:“你还考虑什么啊,冥胤会那样的人渣你都和他结契了!论箭术,我比他高杆,论魂力,我也不属于他,我还比他帅呢。”
裂羽没理他:“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烛龙。”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
寺斯从召唤出裂羽的那一刻起,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走路都生风,仿佛一朝扬眉吐气,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得到了一把绝世好弓。
为了让裂羽尽快记住他并对他产生强烈的印象,他一整天围着裂羽转悠,一会儿给裂羽讲故事,一会儿唱歌跳舞,裂羽托着下巴看着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存在感顶破天的寺斯,时而表情无聊透顶,时而又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寺斯说:“你一定要记住我啊,我是你的魂兵使,以后就算你忘了我,我也会让你想起来的。”
裂羽“哦”了一声,不以为然。
寺斯幸福地摸着裂羽弓,傻笑不止:“我也是有魂兵器的人了,还是天级的,嘿嘿嘿嘿嘿嘿……”
相比寺斯的乐观,饮川和云息都显得有一丝忧虑,饮川道:“焯烟是顶级魂器师,几乎不可能犯这种三魂七魄召唤不全的错误,怎么会出现裂羽的记忆缺失呢?而且缺失的为什么偏偏是记忆?”
云息道:“确实难以解释,恐怕真的有可能是百密一疏吧。”
江朝戈道:“有裂羽在,我们如果找到焯烟,就可以说服他站在我们这边了。”
“未必,焯烟脾气古怪,不喜近人。”
“现在说这个,未免早了,还是找到焯烟再说吧。”
众人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路线,就各自去休息了。
江朝戈一出帐篷,就见眼前一片巨大的阴影,他仰起脖子一看,居然是炙玄以麒麟的形态在翻着肚皮晒太阳!
江朝戈哭笑不得:“炙玄,你在干什么?”
炙玄舒服地眯着眼睛:“阳光真好,难怪重溟喜欢。”
江朝戈一想,炙玄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也难怪现在就喜欢用这个样子到处活动,不过他不让炙玄靠近胡安城。
江朝戈笑道:“你这样容易吓着人你知道吗。”
“吓着又如何。”炙玄拿爪子挠了挠肚皮,眯着眼睛,看上去极舒服。
江朝戈一跃而起,跳到了他的肚子上,环顾四周,江朝戈感觉自己就在一个小山丘上,炙玄的真身实在太太大了。
炙玄伸出爪子,用甲尖轻轻戳了戳江朝戈的肩膀:“朝戈,我现在看上去是不是很威风?”
江朝戈看着他慵懒地晒肚皮的样子,勉强道:“威风。”
“你也很威风。”炙玄转着巨大的金色眼珠子,看着江朝戈。
“我?”
“嗯。”炙玄点点头,“你杀沈言随的时候,真威风。”
江朝戈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如果不是他言而无信召唤鹰极,我也许也不会一急之下,将你召唤了出来。”
“那是因为你的魂力已经积累到可以召唤我的程度了。”炙玄的甲尖轻轻划着江朝戈的后背,那大爪子足有半人大,轻轻一戳,就能把江朝戈的身体刺出一个大洞,但江朝戈面对如此狰狞凶猛地异兽,感觉到的,却只有满满地安全感。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爪子,低声道:“变回人的样子,我想亲亲你。”
炙玄一个激灵,从地上翻了起来,庞大的身体凭空消失,江朝戈也往下坠去,腰身却在下一秒被有力地臂膀揽住,炙玄抱着他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上,然后拽着他就进了帐篷。
江朝戈还没来得及说话,炙玄已经将他抵在帐篷上,用力堵住了他的唇。
江朝戈的五指穿梭在炙玄浓密地黑发之间,热烈地回应着这个倾注了全部热情的吻,俩人汲取着对方的温度,交换着甜腻的气息,狭小的帐篷里,莫名涌动着一种难言地暧昧气氛,叫人脸红心跳、掌心出汗。
炙玄喘着粗气说:“朝戈,你的味道真好,特别好……”
江朝戈失笑:“什么味道?你是想吃烤的还是煮的。”
“不是那个味道。”炙玄道,“是……”他亲了亲江朝戈的唇,那轻柔的吻又从唇角落到了下巴,再到脖子、喉结、锁骨,“是皮肤里的味道,非常好。”
江朝戈轻叹一声,感觉身体里涌动着一股无法忽视地冲动,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从抗拒转变成了对炙玄有所渴望,他搂着炙玄的腰,压低声音说:“你的味道,也好。”
炙玄笑道:“那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我什么时候敢生你气了。”
“哼,你总爱说反话,以后你再说这种需要费脑筋的话,我就……”
“你就怎么样?咬死我?吃了我?”江朝戈邪笑道,“这些对我没用了。”
炙玄咬着他的耳朵,暧昧道:“我就让你明天爬不起来,不,每天都起不来。”
江朝戈低笑不止,毫不犹豫地将炙玄推倒在地:“如果我起不来,你也别想起来。”
“我可不像你这个人类那般孱……唔……”
江朝戈吻住了炙玄的唇瓣,缠绵地品尝着。
俩人急切地撕扯着对方身上的衣物,全身心投入地去感受着属于他们之间的种种情愫与冲动,那是在任何人身上都体会不到的无上的满足。
他们疯狂缠绵,忽略了日出日落、昼夜交替,这一场情-事既像是对炙玄真身现世的庆祝,又似乎毫无关系,仅仅是他们急切地、想要毫无保留地感受彼此……
两天后,阮千宿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可以上路了,于是他们离开了胡安城,而鹰极爪被留下了。
告别的时候,孙安因为江朝戈的一句戏言,拿来了三百枚金币,要江朝戈无论如何收下,江朝戈也懒得推辞,欣然接受,毕竟要养活这么多人,钱他怎么会嫌多。
离开的那天,裂羽第一次出现了短暂性失忆,当寺斯拿着大鸡腿来讨好他的时候,他如梦初醒,茫然而戒备地看着寺斯:“你是谁?”
只这一句话,寺斯的脸就垮了:“不会吧,才几天啊你就把我忘了,我是寺斯啊!”
裂羽怔愣了几秒,似乎反应了过来:“嗯……我好像想起来了。”
寺斯把大鸡腿收了回来,伤心地狠狠咬了一大口,心里特别委屈。
江朝戈低声问云息:“裂羽到底是有记忆还是没记忆?这不又想起来一点?”
“勉强算有,但因为缺少灵慧之魄,记忆非常残缺、不稳定,总之,他的记忆出现任何混乱都不奇怪。”
“那寺斯怎么办?”
“没办法,除非找到烛龙,而他还有办法把灵慧之魄召唤进裂羽的体内。”
寺斯听着俩人的对话,神情有些黯然,一个从今往后要常伴他左右,却无法记住他的同伴……想想就叫人悲伤。
裂羽看着寺斯失望地样子,沉默了一下,伸出了手:“不然,把你的名字写在我手上吧。”
寺斯笑道:“那几下就蹭掉了。”
“多写几遍。”
炙玄抓了抓脑袋,真的找出笔,在裂羽掌心写下了歪歪扭扭地“寺斯”两个字。
裂羽看了看,然后轻轻握紧了拳头。
他们经过几日的跋涉,来到了中部和北方的交界处——那个曾经他们碰到龙芗和祁冉君的地方。
到了这里,他们才知道北方被全境封锁了,任何大小城池,严禁闲杂人等进出,守卫各个如临大敌。
云息奇道:“他们这是要走什么?”
虞人殊皱起眉,脸色阴沉:“祈凌峰拥兵自重、恐怕是要趁此机会把北方从天棱大陆独立出去。”
江朝戈摇了摇头:“实在不是一招好棋,虽然现在天鳌城没空管他,但他第一个公然叫板夙寒,等夙寒分出神来,一定不会放过他。”他想了想,“不过……祈凌峰也不像莽撞之人,如果没有把握,他怎么敢这么做,难怪……他已经依靠了什么上古异兽?”他的目光不仅飘向了壬王。
壬王摇摇头:“我和祁氏素无接触。”
“莫非是有新的异兽觉醒了?”虞人殊道,“你说得对,祈凌峰确实是个步步为营之人……”
“只有进去看看才知道。”寺斯一副跃跃欲试地样子,若是打起来,正好让我试试弓。
壬王道:“我打算在这里跟诸位暂时分别。”
饮川点点头:“你决定去哪里?”
“继续去寻找其他异兽,打探天地之元的消息,我在遭遇焚念和游释之前,得到了疑似红渊的消息,就在这中、北交接的地带。”
“也好,无论你能不能找到红渊,结束之后,你可以去重溟那里等我们。”
壬王颔首。
饮川轻叹一声:“相聚竟是如此短暂……”
壬王笑道:“若能平复天下,你我有永世的时间把酒言欢。”
饮川露出淡然地笑容。
壬王带着柳清明,遥遥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作者有话要说:小伙伴们今天是不是睡了一上午然后下午出去找吃的潇洒地无所事事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