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戈沉默了一下:“就算我恢复大巫祖的记忆,哪又如何,只要我现在的记忆不消失,谁能左右我?”
炙玄咬牙道:“江朝戈,你从前总是深思熟虑,比谁都多疑,现在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还是只是为了哄骗我。”
“我哄骗你?”江朝戈高声道,“我他妈哄骗你有什么好处?炙玄,你不能拿我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来要求我承担后果吧,万年之前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前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大巫祖!”
“我也是江朝戈!”江朝戈胸中一股戾气直往上涌,再也克制不住,往常他面对炙玄的怒气,总能游刃有余地去化解,可唯独这一次他做不到,因为他知道,炙玄是来真的,他用发红地眼圈瞪着炙玄,颤声道,“我们原本是一体的,难道你我之间的情谊,就不足以让你放下对大巫祖的厌恶吗,你明知道这是阴谋,若是我们两个人反目,不是更称了敌人的心意!”
炙玄握紧拳头,狠狠瞪着江朝戈,嘴唇轻微颤抖,没有说话。
江朝戈闭了闭眼睛,感觉身心俱疲:“反正你也不可能杀了我,你若觉得这样有意义,我也无话可说。”他低下头,转身离去。
炙玄看着江朝戈僵硬的背影,心中陡然一股剧痛,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狠狠从背后抱住了江朝戈,哑声道:“别走。”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紧紧抓住炙玄的手:“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炙玄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手臂收紧,好像怕江朝戈会在下一秒失踪一般地用力抱着他,喃喃道:“你是江朝戈,是我的雌兽。”
江朝戈倚靠在他结实的胸口,哽咽道:“对,对。”
炙玄轻柔地吻落在江朝戈的耳垂、脖子、脸侧,就好像在确认他的味道,那么珍惜地亲吻着,半晌,才道:“你不臭,我是故意气你的。”
江朝戈勾起一抹笑容:“我知道。”
炙玄叹道:“我多希望你不是大巫祖,因为我最憎恶大巫祖……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幸好,只要你不是共工,我会尽量接受这件事。”
江朝戈身体一僵,顿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他轻声道:“啊,是啊,不管我是谁,万年之前的事,都与我无关。”
炙玄丝毫没有察觉到江朝戈瞬间的僵硬,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可我还是很担心,我不知道一旦你恢复大巫祖的记忆,会发生什么。但我绝不会让你变成我的敌人,我宁愿杀了你,与你一同沉睡,也不会和你敌对。”
江朝戈坚定地说:“我永远不会变成你的敌人。”
炙玄将他的身体转了过来,深邃地灿金色瞳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朝戈:“我记住你今天的话,有一天你若背叛我,我会杀了你。”
江朝戈按下他的脑袋,重重堵住了他唇。
炙玄毫不犹豫地回应着这个略显粗暴地吻,他将舌头霸道地伸进江朝戈的口腔,扫荡他的贝齿与软舌,亲得江朝戈甚至连呼吸地间隙都岌岌可危。
江朝戈面色潮红,眼中隐隐有着一丝痛苦,他此时什么都不愿意想,这略带点疼痛地吻,给了他一种自虐般地刺激,让他情绪高涨,恨不得就此和炙玄融为一体。
通过这个野蛮地吻,他们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那被痛苦、猜忌、惶恐、犹豫塞得满满地心,原本亲密无间、将彼此视作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的俩人,第一次产生了一道难以填平地沟壑。
江朝戈用力将炙玄按倒在地,撕扯着炙玄的衣服,他其实并不觉得现在是做-爱的时候,只是胸中有一团郁结的戾气,继续发泄,他又不能去杀人放火,他只想逃避进那疯狂地快-感中,并且在最赤诚地拥抱里,修补他和炙玄之间的裂痕。
没想到,炙玄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推开了他。
江朝戈愣住了。往常只有他抗拒求-欢,从来不可能有炙玄拒绝他的时候,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炙玄,突然感到一阵怨愤,并不是因为求爱被拒,而是想到炙玄可能拒绝他的原因,让他憎恶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如果他不是大巫祖,如果没有这些狗屁阴谋,他原本和炙玄好好的……
炙玄脸色比江朝戈还难看,他握了握拳头,从地上站了起来,并把江朝戈也拉了起来,沉声道:“村子里有人在找你,回去吧。”
以炙玄的听力,肯定听到了他听不到的东西,他抹了把脸,扭头往村子里走去,炙玄看着江朝戈的背影,波光流转间,蕴藏着一丝哀愁,他轻叹一声,跟在了江朝戈身后。
回到村子里,果然是寺斯等人在到处找他,江朝戈跑了过去:“寺斯,怎么了?”
“哎呀江大哥,你跑哪儿去了,云息醒了呀!”
江朝戈忙道:“快去看看。”云息醒来之后的态度,能说明很多事。比如,他是否有作为大巫祖的记忆,再比如,他会否变成完全不同的人。如果……如果云息真的完全变成了大巫祖,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和寺斯等人冲进了云息的房间,云息坐在床上,环抱膝盖,低垂着头,整个人阴沉得好像头顶在下雨,一动也不动。
“云息?”江朝戈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息的身体动了动,缓缓抬起了头来:“江大哥。”
江朝戈先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至少云息并没有失去自己的记忆,而且看上去口气正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除了……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阴沉了。
“云息,你还好吗?”江朝戈避重就轻地说,“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云息摇摇头:“我没事。”
“那你……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云息黑亮地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朝戈:“你是想问我,帝江觉醒了没有吗?”
江朝戈僵硬地看着他:“那……帝江觉醒了吗?”
云息指着自己的大脑:“他在这里。”
屋里好几个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想到这个瘦弱的青年体内,藏着的是和上古异兽的实力旗鼓相当地大巫祖帝江,就让人心生恐惧。
江朝戈不退反进,一屁股坐在了云息床上,他直视着云息,正色道:“云息,你还是云息吗。”
“我当然是云息。”
“那你应该知道,我接下来想问什么,把你现在的情况都告诉我吧。”
云息叹了口气:“我知道的可能也并不比你多,我知道我是大巫祖帝江的转世,但是,对于前世的记忆,我很模糊,几乎只能想起几个零碎地画面,除此之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想不起来。”
江朝戈放心不少,他看向炙玄:“你看,他只有自己的记忆,根本没有帝江的。”
炙玄同样是松了口气。
“你们在昆仑山,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虞人殊问道。
“我和老师回到昆仑山后,老师就闭关了足有一个月的时间,然后……”云息有些犹豫,“他唤醒了天地之元。”
“饮川唤醒天地之元?”壬王讶道,“你确定吗?”
云息点点头:“我第一次感受到天地之元的能量,就是在昆仑山,不过,当时那能量转瞬即逝,之后老师就闭关了,直到前几日,衔云他们追到轩辕丘……”
“从时间上看,重溟第一次察觉到天地之元的魂力波动,跟你所说的时间差不多,看来真的是饮川唤醒了天地之元。”江朝戈咬牙道,“饮川居然有唤醒天地之元的能力,那他为何之前一直隐瞒,又为何等到现在才唤醒?”他不信任衔云,但饮川也同样丝毫不可信,他现在对饮川已经充满了怨气,尽管他身为大巫祖转世的身份,并不能算作饮川的错,但若衔云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一切都要归咎到饮川头上,即便衔云加油添醋了,作为从头到尾知道真相最多、最从不肯告诉他们的人,饮川也绝对难辞其咎。
“也许他那个时候,并没有唤醒天地之元的能力,现在却具备了。”阮千宿沉声道,“无论如何,饮川欺瞒我们太多,等他醒来,一定要问个清楚,已经到了这种时刻,我们不能再被蒙在鼓里了!”
“对!”江朝戈厉声道,“我们不能再冒着生命危险,稀里糊涂地为他卖命了。”
云息皱起眉,小声说:“我觉得,老师是有苦衷的。”
“有什么苦衷?”寺斯哼了一声,“我原本很敬重饮川大人,可他根本没把我们当做同伴,什么都不告诉我们,太过分了。”
云息在此缩起了身体,脸上显出一丝无措。
江朝戈见状,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不用有负担,也说不定饮川真的有苦衷,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始终是我们的同伴。”
云息点点头。
阮千宿道:“他刚醒,不该太劳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江朝戈点点头,示意众人出去。
他们集体来到另一间屋子里,一进屋,龙芗就忍不住了:“我们同生共死,饮川却处处隐瞒,他又极擅口才,我担心他将云息也迷惑了。”
壬王凝重道:“饮川做的事,也让我越来越糊涂了。”
炙玄一言不发,只是紧皱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为何等到现在才唤醒天地之元呢。”虞人殊思索着,“明明他一开始醒来就在昆仑山,有大把的好机会。”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时候他无法唤醒天地之元。毕竟天地之元是被封印了,要解除封印,通常都需要一定的条件,我们的解封条件是时间,万年过去,封印的力量就不足以束缚我么了,而天地之元的解封条件……”红渊耸耸肩,“我猜不出来。”
江朝戈思考片刻:“会不会是十二异兽的苏醒呢。”
壬王附和道:“极有可能。”
江朝戈不解道:“比照天地之元觉醒前后的变化,似乎只有这个最合理,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天地之元的封印,与异兽有关?”
壬王道:“这样看来,多半是有关系。只是,这点也需要更多证据来证实,毕竟,我们当时从重溟口中得知他感觉到天地之元的魂力时,根本不知道嘲飞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江朝戈冷道:“这一点,只有见到嘲飞才有可能知道,或者,饮川愿意直接告诉我们。”
众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江朝戈道:“云息毕竟是饮川的魂兵使,又对饮川极为敬重,大家不要在他面前多说什么,一切如常就好。”
众人均点头应好。
江朝戈心烦意乱,回了自己的房间,炙玄也跟了进来。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江朝戈还感到有点尴尬,他转移话题道:“衔云和饮川各执一词,真不知道要信谁才好。”
炙玄道:“信饮川。”
“为什么?”
“我见过饮川对人类的仁慈与爱护,那是任何异兽都做不到的。自我有记忆以来,千万年的时间,饮川用自己的能力,一点点帮助人类进化,建立家园,制造工具、秩序、语言,传授农耕、畜牧、知识,没有饮川,人类不会进化得这么快,对于人类来说,饮川其实才是名副其实地□□神。他将人间当做自己的家园,将人类当做子嗣,他觉不可能做出会毁灭人间的事。”
“可是,云息说饮川唤醒了天地之元。万年之前,也是饮川第一个发现天地之元,这整件事,都跟他有着数不清的联系,他知道的太多,而我们知道的太少,哪怕是你们,可能一直都被他隐瞒了很多,这样你还能信任他吗?”
炙玄摇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饮川待我不错,虽然啰嗦了一点……总之,若跟其他人比,我信他,但他若与你为敌,我会为你杀了他。”
有炙玄这一句话,江朝戈顿时感到心里安定不少,他轻声道:“谢谢。”
炙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何必说谢。”
江朝戈无言以对,俩人陷入一阵难堪地沉默。
江朝戈有种预感,俩人无论如何都回不到从前了,就算炙玄暂时接纳了他大巫祖的身份,心中也一直存有芥蒂,何况,这还仅仅只是开始,如果炙玄知道他是共工,如果他恢复了共工的记忆……后面的路太过黑暗,比其他在天棱大陆经过的任何一场灾难,都还要歹毒与险恶,他简直没有了继续往下走的勇气。他禁不住想,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去纠结饮川究竟是好是坏,担心天棱大陆会不会再次沦为异兽的战场,生灵涂炭,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如带着炙玄走吧,远远地逃离这里,回到自己的世界,他一辈子都不觉醒成大巫祖,炙玄永远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俩人毫无芥蒂地生活……
江朝戈露出一丝苦笑,为自己的异想天开。他知道自己早已经卷入了最深沉地漩涡内,无法自拔。
炙玄慢慢凑了过来,犹豫片刻,还是抓住了他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朝戈也回握住那只永远比他体温高的手,感受着那干燥地掌心传递来的温暖,可温暖却无法驱散他身体地寒意。
炙玄淡道:“朝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本来一切不是好好的吗。”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鼻头发酸,眼前瞬间就模糊了,他颤声道:“我也……不知道。”
“我们能回到从前那样吗?”炙玄委屈地扁了扁嘴,“我想像以前那样。”
“我也想啊。”江朝戈勉强笑道,“你看你,还不是你想不开,等你想开了就好了,你这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其实我一直都没变。”
炙玄沉默半晌:“真的吗。”
“真的。”
炙玄反手将他拥进怀里:“好,我会想开的。”
江朝戈将脸埋进他的肩窝,大口呼吸着他身上熟悉地味道,明明紧紧相拥,他却感到遍体生寒。他感觉自己头顶悬着一把刀,待到他在炙玄面前身份大白的那一天,那把刀就会落下来,让他血溅三尺。
两天后,云息渐渐能下地了,他自己本身就是魂导士,身体的恢复能力比常人要好很多倍,清醒之后,更是配合大巫治疗自己,所以恢复得很快。
只是,身体虽然在恢复,众人却发现云息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了。他从前就有些自闭,不怎么爱说话,如今就是对江朝戈等人,也很少开口,好像一段时间不见,就变得有些陌生。
众人虽然没说,但心里都有些担忧,担忧帝江的意识在渐渐侵蚀属于云息的意识,但云息却坚称他没有任何帝江的记忆。
又过了两天,众人终于等来了饮川的苏醒。
原本很多人都想去炙玄饮川,但被江朝戈拦住了,最终,饮川醒来时,屋里只有他、炙玄、云息和壬王。
饮川睁开冰蓝色地眼眸,目光一如既往地平静如水,一头纯白地头发披散在身侧,圣洁得好像在接受洗礼地神徒。
饮川轻轻扭过头,看着众人,淡道:“我睡了多久。”
“大概七天。”壬王道。
饮川坐起了身,轻叹一声:“这么久啊。”他看了看几人,“你们都来了,我知道你们回来的。”
江朝戈冷道:“天地之元,是你唤醒的吗?”
饮川对于江朝戈如此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丝毫不意外,也不为江朝戈不客气地态度而恼怒,只是轻轻点点头:“是。”
江朝戈眯起眼睛:“那万年之前,也是你唤醒了天地之元?”
饮川摇摇头,又点点头:“万年之前,天地之元并非我唤醒,但我确实有所助力。”
江朝戈厉声道:“天地之元真的是你弄到人间的!”
“不,天地之元不是我带到人间的,我只是无意间发现了它。”饮川扭头看着江朝戈,平静地说。
壬王追问道:“饮川,那你又怎么知道如何将天地之元唤醒?”
“天地之元原本就没有沉睡,它只是被封印了,所以我们感受不到它,我仅仅是解除了封印。”
壬王的声音也变得凌厉:“以什么解除封印?!”
饮川轻叹一声:“抱歉,我的朋友,我不能告诉你。”
炙玄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了饮川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玩儿够了这游戏没有?你知道那么多事,却不肯告诉我们,将我们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地战斗,稀里糊涂地觉醒……现在天地之元醒了,天神也必将有所行动,一场大战避无可避,你还要欺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饮川握住了炙玄的手,温言道:“我不能告诉你们的,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知道的越少,存活下来的机会才越大。”
“什么意思!”炙玄恨不得去掐饮川的脖子。
饮川冰蓝色地眼眸中染上一丝浓浓地哀愁,他轻轻拂开炙玄的手,整了整衣领,起身下了床。
江朝戈咬牙道:“你故作神秘,却又漏洞百出,你要我们如何相信你?”
饮川推开门,仰望着昆仑山高远湛蓝地天空。
云息也站起身,看着饮川高大地背影:“老师,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打算拿天地之元怎么办?”
饮川沉默半晌,道:“事到如今,只有以天地之元重塑我们的本身,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天棱大陆也才有可能避免一场灾难。”
壬王腾地站了起来,颤声道:“饮川,难道你真的被衔云说中了吗。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以本身重现人间!万年之前你要封印天地之元,你说是为了人间,我也被天地之元迷了心智,没有帮助你,这一世我想纠正当初的错误,没想到你却……你究竟在想什么!我们又何以继续相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又一个月结束了,下个月全勤与否,让我明天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