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一案, 圣人撤中书废丞相, 设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诸大学士, 另置苏苟为文华殿大学士, 皆编、检、讲读之官, 不置官属。
春过入夏,苏细已随顾韫章从顾府搬出一月有余。她坐在院内那架秋千上,素手端一碗白瓷梅子汤。随着她身体微微晃动, 梅子汤内碎冰撞壁叮咚响。
她仰头, 吃一口梅子汤, 卷着细碎冰块,那沁凉之感直深入五脏六腑。
夏天日头虽大,但苏细躲在棚内尚好, 只不过空气黏热, 她也不禁湿了衣衫。那薄薄一层贴在肌肤之上, 香汗淋漓,青丝沾肌, 浑身都透一股奶白玉色。
小院虽不大,堪堪二进二出, 但胜在清幽质朴。青砖垒墙, 粉墙黑瓦, 主屋,客房,书房等一应俱全。听说,这座宅子花光了顾韫章的全部积蓄。
心疼之余, 苏细开始夜夜抱着自己的私房钱一道安歇,生恐另外那个花光了积蓄的人觊觎她的小钱钱。
“娘子啊,郎君如今无所事事,咱们的日子也愈发捉襟见肘了。”养娘一边替苏细做夏衫,一边嘟囔着摇头。
苏细单手撑着下颚,仔细想了想,“我记得他母家那边不是姑苏首富吗?”
说到这事,养娘又是一阵摇头,“娘子不知,郎君生母甄氏乃甄家二房所出,而如今在姑苏主事的是甄家大房。那大房富可流油,二房却只有几套门面勉强维持生计。”
听到此话,苏细立时一阵可惜。她躺着拿银子的心愿落空了。
门前挂着的竹帘子突得被人掀开,素弯一脸急色匆匆的进来,“娘子,奴婢找到当年替小姐接生的那个产婆了。”
苏细神色一凛,立时起身,“在哪?”
……
苏细让唱星留着守门,领养娘和素弯一道出了院子。
产婆年岁颇大,听说已不良于行,正住在京师城外的一间破草屋子里,平日里都不见人,怪不得苏细寻了小半年才找到人。
养娘雇了一辆马车,与苏细一道去了城外。至破草屋子时,里头正走出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手里端着空碗筷。
“你们是谁?”那中年妇人神色警惕。
素弯上前道:“这位大娘,我们来寻李婆子,听说她曾是产婆?”
“你们要接生?那可不成了,这人都瘫了好几年了,日日都是我替她端碗筷伺候吃喝,要是没有我心善啊,早死了。”
素弯取了几个铜板,递给那中年妇人,“我们寻李婆子问几件事,问完就走。”
那中年妇人拿了钱,立时殷勤许多,领着苏细等人往屋子里去,时不时瞧上一眼戴着帷帽的夏衫美人。
夏天日头大,苏细穿薄衫,宽大的帷帽遮住半身,只露出纤柔身段。因着实太热,所以她还拿了一柄团扇,摇动时露出一截凝脂白玉似得纤细胳膊。这样的肌肤身段,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中年妇人的脸上不免露出几分羡慕之色,这大富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只一截胳膊就跟那刚刚从池子里挖出来的白藕似得鲜嫩。
不过这般贵人怎么会来寻李婆子这么一个糟老婆子?其实若非这李婆子身后还藏着一些银子,中年妇人也不会来送些吃喝。她只等着李婆子升天,将她的棺材本拿到手。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怪味,那中年妇人已经习惯,苏细却忍不住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娘子,老奴去问吧。”养娘见状赶紧上前。
“不必。”苏细踩着脚下脏兮兮的稻草,走到炕前。
炕上躺着一白发老媪,不能动弹,这么热的天,身上还盖着脏兮兮的破棉被。
那中年妇人上前解释道:“手脚都不能动了,不过还是能说话的,小娘子要问直接问便是了。”
苏细戴着帷帽,透着薄纱,轻轻朝那中年妇人看一眼。
素弯上前,又给了那中年妇人几个铜板,“大娘与我去外头一道等吧。”
那中年妇人一愣,然后立时点头,“是是,我懂的。”
素弯领着中年妇人出了屋子,苏细这才开口,“养娘,是她吗?”
养娘仔细辨认,点头,“是的。”虽这么多年了,但养娘还是认得出的。
苏细颔首,上前一步,与那李婆子道:“你可还记得十几年前,在京师南巷给一位小姐接生过?”
李婆子双目浑浊,躺在炕上摇了摇头,“老妪接生几十年,人太多了,记不清了。”
苏细沉静半刻,然后抬手,取下了头上戴着的帷帽。
破败的草屋四处透风,热烈的阳光穿透细长的缝隙落到苏细身上,小娘子一身凝白玉脂,青丝高髻,容貌绝艳。
看到苏细容貌,李婆子张了张嘴,“你,你是……”
“你可想起来了?”养娘曾说,她与母亲生得极像。
李婆子连连点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老婆子接生那么多次,那样的仙女也是头一次见,只是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老婆子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死了?苏细缓慢睁大一双眼,她定定看着面前的李婆子,语气急切,“如何死的?”
“应当是孩子生不出来,难产死……”
“不对!”苏细猛地伸手一把拽住李婆子的衣襟,迫使这位瘫痪在床的老媪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因为手脚无力,所以终于挣扎不过,只得粗粗喘气,像只破败风箱。
“我知道,十几年前,苏家大娘子是让你去杀我母亲的。”苏细放低声音,双眸微红的死死盯住面前的李婆子。
听到苏细的话,李婆子面色瞬时一紧,那双浑浊眼眸中露出惊惶的心虚之色,立时否认,“不,不是……”
“苏家大娘子给了你多少银子?我可以给你十倍,让你过得舒舒服服的,躺在这处天天有人伺候,只要你说实话。”
站在苏细身后的养娘立刻拿出一大包银子,直接怼到李婆子面前。
李婆子盯着那银灿灿的一堆银子,几乎连眼睛都瞪出来了。当年她替苏家大娘子办事,虽拿了不少银子,但早已挥霍干净,不然如今也不会躺在这处被人喂着猪食一样的东西。
“我说,我说。”李婆子连连点头,“小娘子别急。”
苏细松开拽着李婆子的衣襟,抽出自己的帕子嫌恶地擦了擦手。
那边李婆子咳嗽一声,开口道:“因着小娘子您的母亲生得极好,老婆子我呀,就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李婆子停了停,似又想了想,然后继续道:“当年苏家大娘子听闻您母亲肚子里头是个男胎,立时便让那林妈妈给我塞了银钱,让我去,说要做的干净些,最好是一尸两命。”
“就算是不能一尸两命,也定不能让那男胎出生。”
说到这里,李婆子看到苏细表情渐渐阴沉下来的表情,赶紧澄清,“不过小娘子放心,老婆子可什么都没干,去的时候您母亲已经死了。”
“不可能。”苏细下意识否认,她红着一双眼,“当时给我母亲看胎的医士明明说我母亲这胎定能母子平安,怎么你一去就出事了!”
李婆子一脸为难,“小娘子,老婆子去的时候真是已经不行了,那气都没了,孩子也在里头憋死了。”
“小娘子,老婆子到如今了难不成还会骗你不成?”
苏细紧紧盯着李婆子,似乎是在掂量她说的话。
“小娘子,老婆子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就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老婆子去时,您母亲确是已经去了,那张脸啊,都憋得青紫了。”
养娘上前,轻轻拉了拉苏细,“小娘子。”
苏细回神,暗暗咬牙。
那李婆子一脸垂涎,“小娘子,老婆子的银子呢?”
苏细侧身,居高临下的看一眼李婆子,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真会给你?”按照素弯调查出来的结果,这个李婆子可没少做损阴德的事,如今躺在这里也是报应。
苏细勾唇,“我就是把银子扔河里听响,也不会给你。”看着气得直翻白眼却拿她莫可奈何的李婆子,苏细戴上帷帽,扬长而去。
……
马车上,苏细懒懒撑着下颚,神色呆滞。
难不成她母亲真是难产而死?
“养娘,你说那李婆子说的,是真是假?”
养娘抱着怀里那堆银子,想了想,“老奴觉得这李婆子没必要骗咱们。”
苏细微颔首,是啊。可苏家大娘子对她母亲的杀心却是真的。若非她母亲真难产而亡,母亲的命和她那腹中未出生的孩子的命,就都是苏家大娘子的债了。
苏细一路无言,神色怔怔回到家,却发现一辆马车正停在他们院子前,挡住了苏细的路。
“娘子,老奴下去看看。”养娘出了马车去查看情况。
苏细戴好帷帽,踩着马凳从马车厢内出来,刚刚走两步,便听到顾元初叽叽喳喳的声音,“舅舅,舅舅……”因为喊得太急,所以苏细一度以为是在学鸟叫,“啾啾啾,啾啾啾……”
“娘子,是郎君母家的亲戚来了。”养娘打听完了,急走到苏细身边。
那边顾韫章的母家人看到苏细,也赶紧过来。
“听说顾家遭逢大事,十分担忧,故此才千里迢迢前来。”先说话的是一位妇人,看年岁四十左右,虽是商人打扮,但举止温雅,面相柔和。
妇人身后跟着一戴帷帽的妙龄女子,还有一中年男人。看面相,这中年男人与顾韫章有几分相似,若苏细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顾韫章的舅舅了。
因为顾元初的胳膊正挂在这位面色和蔼,似十分内敛话少的中年男人身上,急喊着,“啾啾啾……”
“原是舅母和舅舅来了,快请进。”苏细客气的将人请进屋。
一行人进了屋,苏细率先褪下帷帽,美人娇艳如夏花,盈盈行万福礼,“舅母,舅舅。”
曲氏立时上前,将苏细搀扶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苏细羞涩一笑,朝曲氏身后的小娘子看去,“这位是……”
“嫂嫂。”甄秀清褪下帷帽,露出那张清丽面容,盈盈与苏细行一万福礼。
苏细回礼,上下打量人。甄秀清是典型的姑苏美人,穿了件梅花纹的夏衫,领口亦是一朵暗梅,温婉秀丽,举止端庄,虽出身商户,但教养极好,并不给人一种铜臭之气。
在苏细打量甄秀清的时候,甄秀清也在打量苏细。甄秀清从未见过像这样惊艳的美人。正是晚霞日落之时,美人立于檐下,其身后是流漱旖色,霞绡夕阳,碎若花衣,可不管这件花衣何等艳丽,落在她的身上,都变成了陪衬。
甚至当苏细取下帷帽时,甄秀清的目光便再不能从她身上移开。
甄秀清一直都以为,自家表哥娶的应当只是一个艳俗且市侩的外室庶女,可她没想到,这位外室庶女,居然生得如此美艳娇滴。
曲氏似有所感的朝甄秀清看一眼,然后拉过她的手背,轻拍了拍。
甄秀清垂着眼眸,往曲氏身边贴了贴。
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苏细下意识轻挑黛眉,然后娇笑道:“不知舅母和舅舅,还有表妹过来,也没准备什么好菜。”
“养娘,赶紧让人去买些好菜来,让舅舅和舅母,还有表妹尝尝我们这里的好味。对了,再把客房打扫出来,天色不早了,舅舅和舅母定还没有寻到住的地方吧?”
方才从院门口进来,苏细随意瞥一眼曲氏坐的马车,上头的箱子还没卸下来,定是进了城直接来的这边。
养娘一应声的去了,苏细又询问素弯,“素弯,郎君今日去何处了?怎么还没回来?”
“郎君晨间出的门,说是有事,奴婢也不知是什么事。”
苏细想了想,道:“兴许是又出门钓鱼去了。”苏细话刚刚说罢,那边院门口便传来了动静,然后是盲杖敲击在青石板砖上的声音。
“表哥!”
苏细还没动,那边甄秀清已经提了裙子出去迎人了。
男人穿一件玄色长袍,手执青翠盲杖,脸上是那条惯用的白绸。细薄晚霞之中,男人微偏头,朝甄秀清说话的方向微偏了偏头,不确定道:“清清表妹?”
“嗯。”甄秀清脸蛋红扑扑地点头,任谁都能看出其眼中的绵绵情意。
清!清!表!妹!
苏细肉笑皮不笑,她提裙,踩着脚上的绣花鞋,慢吞吞走过去,小嗓子黏黏糊糊,“大郎回来了呀。真是的,这一日都去哪了?你看,清清表妹来了你都不知道。”
苏细咬着一口小银牙,“清清表妹”四个字就像是要被她咬碎了吞下去。
站在苏细身后的素弯伸手掩了掩唇。哎呦,自家娘子这醋味,都快要飘到隔壁院子里头去了。
“我在姑苏听说顾家出事了,实在是担心表哥,所以才央了母亲和父亲一道来。”小表妹不仅连脸上都透着担忧,声音里更是忧虑至极。
顾韫章拱手道:“劳烦表妹惦念,一切安好。舅舅与舅母呢?”
“在堂里呢。”甄秀清上前,正要抓顾韫章的宽袖带人往堂上去,那边苏细已经上去,一把挽住顾韫章的胳膊,娇娇俏俏道:“大郎,我带你去见舅舅和舅母。”
甄秀清站在一旁,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收回后跟了上去。
……
将甄氏一家安顿好,折腾了半日的院子方歇。
“清清,清清,一晚上卿卿我我的!他怎么不亲亲我呢?”苏细拧着手里没眼睛的小人偶,使劲一顿戳。戳累了,又把小人往榻上一扔,提着裙上去,赤脚就是一顿踩。
夏日晚间没什么风。苏细收拾完小人偶,累出一身香汗,她用帕子擦了擦脸,一抬头便看到顾韫章站在书房门口,也不知与那甄秀清正说些什么话。
小表妹笑得比花还灿烂。
苏细盯着盯着,怒从心中起,猛地从榻上跳下去,连鞋袜都没穿,拿了自个儿的琵琶出来,“铿铿锵锵”就是一阵乱弹。
养娘听到声儿,捂着耳朵进来,“娘子,您做什么呢?”
苏细心中气闷,下手越发重,“弹琵琶!”
养娘捂着双耳,朝外看一眼。那边甄秀清似乎也被扰得不行,正蹙眉朝这边看过来,然后沿着游廊,一路行来,与养娘行礼道:“妈妈。”
身后琵琶声一停,养娘的耳朵嗡嗡的,也没听到方才甄秀清说了什么,只与甄秀清回礼道:“表小姐。”
甄秀清微微一笑,朝养娘身后偏了偏头,“不知嫂嫂弹的是什么曲儿?这么热闹。”
苏细抱着琵琶过来,皮笑肉不笑,扬声道:“这首曲子,叫君瞎!”
正站在书房门口的顾韫章转了转手中盲杖。
一旁养娘暗自嘟囔,“不该叫君瞎,该叫耳聋。”然后又伸手揉了揉自个儿的耳朵。
甄秀清的脸上依旧带笑,“早就听说嫂嫂的琵琶弹得极好,今日一闻,果真人间难得。”
苏细抱着琵琶半倚门框,她身上只穿一件薄衫,肌肤莹玉,青丝如墨。美人勾着发尾,轻轻缠绕,声音黏腻如蜜,“表妹谬赞,其实我呀,不止琵琶弹的人间难得,人,也是人间难得的。”
甄秀清盯着面前的苏细,笑道:“牡丹虽艳,但太过张扬。”
苏细也笑,“冬梅虽秀,但实在寡淡。”
养娘夹在苏细和甄秀清中间,明显感觉到了这两位小娘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时辰不早了,表小姐早些睡吧。”苏细将手中琵琶往养娘怀里一塞,然后拨了拨自己散落到腰间的长发,“我呀,也要与大郎安歇了。”说完,苏细顶着甄秀清晦暗不明的目光,直直往顾韫章书房走去。
男人已入了书房,门半掩着,苏细装模作样敲了敲门,里头传出声音,“我歇了。”
苏细道:“啊?来晚了?哎呀,这不是陪表小姐说话,耽误了些时辰嘛,大郎别生气。”苏细伸手推开门,径直入内。
顾韫章坐在榻上,屋内未点灯,他只一抬眼,便能看到正趴在门缝处盯着外头瞧的苏细。
小娘子撅着身子,一点都不顾忌,猫着身子,小嘴里头碎碎念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边,甄秀清盯着书房门看半响,终于转身回了客房。
苏细像只斗赢了的小鸡崽子似得哼一声,然后一转身,直直撞到身后站着的顾韫章。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捂着自己撞疼的额头,苏细一阵嘟囔。
顾韫章道:“我来看看门关好了没,娘子怎么进来了?”
“怎么?就只能你的清清表妹进来?”
男子似是十分疑惑,“不是,只是天晚了,我要歇息了。”
苏细已经绕着顾韫章的书房走了一圈,她眼尖的看到那盒放在书桌上的东西。
“这些是什么?”
顾韫章敲着盲杖走过来,顺手摸了摸,道:“是表妹送我的白绸。”
苏细挑处一条,借着月色,仔细辨认白绸上面的青竹绣纹,突然脑海一震,“你的白绸都是她绣的?”
顾韫章颔首道:“是。”
苏细扯着手里的白绸,盯着顾韫章那张漂亮的脸,突然伸手往前抓。
男子下意识后退,苏细扑了个空。
苏细一击未中,正准备再上时突然眯起眼,“你怎么知道我在伸手?”
顾韫章笑了,“有风。我们看不见的人,对其它的东西便更在意些。人走路时有风,抬手时也会有风。那风方向不同,人的动作也不一样。”
这么厉害?
苏细蹙眉,尝试着闭上眼,往自己面前抓了抓。
果然有风……这死瞎子没说谎。
透过白绸,顾韫章看到面前小娘子闭着双眸,微微仰头,露出那粉白娇艳的唇,天然微微噘着,像衔樱桃一般欲滴。那细长如扇子的眼睫轻轻颤动,莹白腕子微微扇动,透来一阵细腻的女儿香。
“娘子,天色已晚……”若是苏细此时抬眸,便能透过那白绸看到掩在其下的眸子,深邃暗黑,犹如深潭冷泉。
小娘子的指尖略过那盒白绸,轻轻敲了敲。
“嗯,我去了。”苏细抱起那盒白绸,正大光明的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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